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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變化的工作

  烏城位于浙省蘇省交界之處,古味濃厚,是世界五甲級景區,歷史文化名城。

  在杭城和金陵逐漸走向現代化的今天,烏城依然維持著古樸和傳統。石橋、流水、老街、成片的傳統建筑、慢悠悠的生活節奏,都是當地特色。游客走在這里,就像走進了歷史,心情往上飄,精神卻往下沉。

  紅色在烏城的景區包了一個角落,用于拍攝廣告。

  能夠包景區拍廣告的品牌,來歷都不會太小。紅色是現在世界知名奢侈品牌,曾是華夏百年老字號布商,據說蒲松齡《聊齋志異》里一篇叫作《布商》的小說,主人公原型就是這家老板的某個祖先。

  “那個《布商》是講,一個布商偶入一座破廟,看寺廟破破爛爛的,有些感慨,便被旁邊的僧人勸著打算捐點錢修繕修繕。結果僧人貪得無厭挾持了布商的善心,搶來了全部錢財,還以‘你這錢給得不情愿,以后會害我’為由,要逼布商上吊自殺。布商沒有辦法,難逃一死。就在將死之際,恰巧被一個路過的將軍闖入救下。將軍說他是看到了一個紅衣女人才被指引著過來。把人救下之后,將軍和布商找遍了寺廟也沒找到紅衣女人,拷問僧人,僧人也不知道。最后只當紅衣女人是神佛的化身。為紀念故事里那個紅衣女子,這布商的后人就把牌子叫作了紅色。”關溢蓋上平板,“大概就是這樣。”

  “嘖嘖嘖。”韓覺聽完后咋舌不已,表情有些古怪。一開始聽到紅色這個品牌名,他只覺得這個以一種顏色作為服裝品牌的公司,未免有些狂妄,有些野心勃勃,現在聽完了故事,韓覺還覺得他們臉皮還挺厚,竟強蹭熱度要在底蘊里鍍金。

  《聊齋》他前世也是看過的,但別說紅色這個牌子了,就連把《布商》當企業文化源頭的公司他也沒聽過。也不知道是前世的紅色中途夭折了,還是因為名稱過于社會,不讓使用,換名之后破了產。

  一通奇妙而有趣地猜測之后,韓覺最后還是傾向于是這個世界的紅色,是在貼牌蹭熱度。

  “老板,你不信這個?”小周饒有興致地望著韓覺。

  韓覺搖搖頭,用力地伸了個懶腰:“我算老幾,我信不信的又不重要。再說以紅色現在的影響力,有沒有這個故事已經無所謂了。”

  韓覺是紅色新簽約的全球代言人。

  自從電影和音樂實現雙豐收之后,韓覺獲得的新代言多了很多,紅色只是簡簡單單的其中一個,但實際上,這對韓覺的團隊來說,是很振奮的一件事,因為這是紅色的代言。這意味著韓覺的商業價值,已經在往圈內最頂層試探了。

  關溢成為韓覺的經紀人之后,工作始終認真,和他媳婦仔細規劃韓覺通往巨星的每一個細節,但他終究是野路子出身,沒背景沒人脈,資歷加上阿翔也才堪堪沒幾年,有些果子真不是努努力就能夠到的。

  比如紅色這類最頂級的品牌,為彰顯底蘊和品位,找代言人的時候通常不會找新冒頭和履歷有污點的藝人。

  韓覺近兩年來人氣一路高漲,作品也從無失手,形象更是轉型成功,偶有負面新聞也都很快轉正,不嚷嚷,不鬧騰,不討好觀眾和輿論,像一個醉心于藝術的藝術家。

  但韓覺始終沒有獲得大品牌的青睞,時尚資源極其匱乏。時尚資源是明星體現商業價值的一個重要指標,韓覺一直在這方面有所缺口。

  直到今年十月。

  和章依曼的戀愛公開,意味著韓覺工作室和艾都達成了合作。秦姐作為艾都的金牌經紀人,探出手,將樹枝往下壓了壓,使關溢和韓覺能夠提前摘到未來還得再等幾年才會主動掉下來的果子。

  秦姐和紅色的項目負責人早早建立了私交,這次把韓覺內推到了候選人名單里,讓韓覺、小周和關溢恍然大悟,原來秦姐不只是簡簡單單喜愛敲背的經紀人而已。

  之后關溢和張近山沒有辜負來自秦姐的助力,他們通過各種運作,打聽項目、突出韓覺的優勢、進行公關和游說,終于使韓覺拿下了代言。

  有了這么一個開頭,若是效果良好,后續的頂級時尚資源便會陸續有來了。

  “走吧,那邊準備好了。”韓覺站了起來,走向不遠處正在招手的導演。

  導演姓陸,是個胡子茂密的中年人,剛才他見到韓覺打過招呼之后,就請韓覺在一旁換裝化妝先等一會兒,然后轉身和另一個中年人在橋上噴噴撒撒,并且不斷在空氣中測量著某種東西。一直忙活到現在,現在看樣子是測量完成了。

  “一起來看一下效果。”陸導略帶喘氣跟另一個中年人點了點頭。

  對方沉默地點了兩下頭,然后拿出了一個裝置,開始朝空氣里噴灑出某種氣體。

  氣體是白色的,濃密的。它們從裝置里出來之后并沒有馬上消散,而是翻滾,變幻,像一團云緩緩舒展。大概一分鐘后,這朵從裝置里跑出來的人造云才開始顏色變淡,形體渙散。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分鐘,一朵云跑到觸手可及的地方消散,這個過程也是相當好看的。

  “哇——”周圍工作人員紛紛驚嘆。

  韓覺相當喜歡云,能單單看云看一個白天也不厭倦。現在看到這朵人造云也不吝喜愛。他望著云消散的地方,然后轉向掌控裝置的中年人藝術家,贊嘆了一聲:“厲害。”

  這云是用水蒸氣制作出來的,只有在特定的溫度和濕度下,才能變化成眼前這樣的效果。

  陸導得意一笑,看似風輕云淡,實則心里松了一大口氣。

  畢竟他和韓覺同一個工種,分屬鄙視鏈兩端,不可能沒有壓力。若是韓覺沒拍過廣告,或者他沒拍過電影,那他的壓力還不至于那么大。“電影和廣告的功能不同,理當屬于不同的兩個領域”,陸導可以這么安慰自己。可是韓覺拍了一支據說已提前預定廣告界最佳導演獎的《歡迎回家》,讓陸導在得知要給韓覺拍一段廣告的時候,感到了空前的壓力。

  《歡迎回家》出來之后,使祥云的智能音箱一舉成為明星產品,關鍵績效指標遠超預期。之后出來的一支紀錄片,記錄了韓覺拍攝《歡迎回家》的全過程,其中舞蹈的編排,場景的實景設置,燈光的配合,音樂的制作,都將《歡迎回家》和韓覺推往了更高的高處。

  看著韓覺隨隨便便玩票式拍支廣告就大獲成功拿了獎,陸導宛若受到了冒犯,強烈的嫉妒使他內心深處更有被韓覺取而代之的擔憂。紅色的訂單是工作室的頂級訂單,單是靠這個履歷他就能通吃廣告圈,現在有了飯碗不保的危機,他必須守住。

  為了展示老廣告人的尊嚴,也為了守住飯碗,陸導憋在家里想了好幾天點子,終于想到了一個點子,打算另辟蹊徑和裝置藝術家合作。為的就是讓韓覺對廣告產生敬畏之心。

  而現在看起來效果很不錯,韓覺敬畏了。

  “你這個應該更適合去給祥云拍廣告用吧?”韓覺對人造云藝術家說。

  人造云藝術家雙眼一震,說:“啊,對啊…”

  “我給你那邊的聯系方式吧。”

  “好的,謝謝謝謝!”

  韓覺和人造云藝術家湊到了一起,交換了手機號碼。然后又開始討論人造云是怎么弄出來的。

  “之前噴水是在調整濕度?”

  “對。”

  “這裝置用了你多久時間才搞出來?”

  “將近兩年。”

  “了不起,以后有機會我們合作一下,我想想看我電視劇電影里能不能用到這東西。”

  “好,好。”

  聽著兩人旁若無人的聊天,導演站在太陽底下只感到四肢冰涼,渾身發抖。

  韓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和人造云藝術家簡單聊了一會兒之后,就轉身問導演:“陸導,我們什么時候開始?”

  陸導慈祥一笑,說這就打算開始。

  韓覺看過腳本,最后確認一遍:“要怎么拍?”

  陸導說:“往前走就行,從這朵云走到下一朵。”

  韓覺問:“只要往前走就行了?”

  “對。只不過每朵云噴出的間隔是固定的,所以你每次都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到達下一朵云。”

  韓覺點點頭表示沒問題,然后又問:“要不要我帶點什么情緒?”

  “韓老師你看著來就行了,我相信你!”陸導投以真誠的目光。

  “那我試試。”韓覺摸著下巴思忖起來。

  陸導笑著送走韓覺。他雖然聽說韓覺演技是出了名的不行,但不行到什么程度還不確定,與其定條,還不如什么都不講。什么都不講,就什么都可以挑刺。他已經做好了決定,等會兒開拍的時候,狠狠刁難一番韓覺,讓韓覺知道小看廣告是錯的。

  聽說今天還是韓覺的生日,啊,多么有意義的一天啊。

  大概十分鐘過去,韓覺走位走了兩遍,確認無誤之后,韓覺便在橋上站好,準備投入拍攝。

  現場一切準備就緒。

  陸導高舉話筒:“預備,五,四,三…開始!”

  韓覺一愣。

  陸導:“停!”

  韓覺問陸導:“五四三?不是五四三二一?”

  陸導說這是他的習慣,忘了提前講。

  韓覺點點頭,沒說什么,等著云散去,開始下一次。

  “五,四,三…開始!”原本陸導是打算五四三二一,但怕刁難得過于明顯,最后還是喊到了三。

  三一喊完,韓覺便開始往前走。剛經過一朵云,停留片刻,就聽得一聲大喝:

  “停!”

  大家朝導演看去。

  陸導站起來說:“步伐慢一點,韓老師。”

  韓覺再一次點點頭,回到橋上,準備下一次。

  陸導打量著剛才的畫面,暗暗發笑,心里開始醞釀下一次喊停的理由。

  “五,四,三…”第三次開始。

  韓覺這次步伐放慢了一點,按照這個速度,其實是趕不上下一朵云的。

  陸導清了清嗓子,正準備又一次喊停,結果氣勢和表情剛醞釀好,就猛地被肩上的一掌給拍散了。

  陸導轉頭,便看到了韓覺的經紀人,關溢。

  經紀人在拍攝途中打擾導演,就算再大牌的經紀人也是理虧,然而看著關溢的那雙之上而下俯視的眼睛,陸導似乎被看穿了最深處的心思,心嘭嘭直跳,提不起半點抬肩的力氣來。最后他嘴唇動了動,什么也沒說。

  前方拍攝還在繼續。

  韓覺走在空無一人的河道邊,踩在古樸的石板路上,所有的聲音和鮮活的人,都像在另一個世界。他慢慢走到第一朵云的地方,它已經開始有些潰散,氣體逃逸,像是迷路的人倉皇又不知方向。韓覺看著它的表情也有些茫然。他在第一朵云的旁邊逗留幾秒,他開始往下一朵云走去。

  這次走得更慢,然而即便是慢慢地走,等到下一朵云的時候,云只是將散不散,像是在等他。韓覺逗留了很久,他靜靜地等這朵云完全融入了空氣,才開始往下走。這次走得稍微快了些,表情里開始若有所思,然而先前落下的時間實在太多,即便加快了步子,后面遇到的云還是散淡而輕漫。

  韓覺的表情這時終于有了變化,他像是明白了什么,開始不斷加快步伐,停在一朵朵云前面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短。

  韓覺經過老街,穿過古橋,穿梭于老巷,最后沿著臺階來到河邊。前面是一條船,船上有最后一朵云。

  韓覺呼出一口氣,邁步走上船,怔怔地望著眼前這朵正處于最美、最悠然時刻的云。

  韓覺慢慢地伸出手,將手伸入云中,然后揮動。

  云被攪動,開始消散。

  而韓覺臉上的喜意越來越明顯。

  船動了,韓覺笑著解開了衣服的第一個紐扣,在微風中立于船頭。此時此刻,他就像云一般自由。

  看著監控屏,陸導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好的品牌和好的代言人總是互相成就。陸導跟紅色合作過幾次,在他眼里,其實是有些不明白紅色為什么要挑韓覺為代言人的。就算作品受歡迎,就算跟章依曼談了戀愛,但他覺得韓覺就是不適合紅色。或者說,韓覺不適合所有古老的奢侈品。因為韓覺就像云一樣,變來變去,拒絕傳統,拒絕一成不變。

  韓覺自從復出后便像是悟了某種人生真諦,靈魂的層次往上不止一個臺階,如今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狀態,使他在娛樂圈里最不像明星,但同時,這種特質也使他比所有明星更明星。

  好的品牌和好的代言人總是互相成就。陸導猛然有個猜想,這次合作其實不是韓覺試圖借著紅色沉淀底蘊,反而是紅色要借韓覺,釋放出擁抱變化的信號…

  一旁的藝術家越來越激動,最后跳了起來,指著屏幕說:“這些云就像是人生里的希望,一次錯過之后就開始迷惘,第二次錯過的時候就準備放棄,然而還有一絲希望就不該放棄,清醒之后一次次。追逐著云,追逐著希望,最后又舍棄了云,釋懷了希望。明白了‘希望是云一樣抓不著的,只有奔跑的那個過程才是抓住希望的方法’之后,他不再依托希望,而是把自己變成了希望,掌握希望。韓老師…這其實是在用云說他的故事啊!”

  然后藝術家捋著頭發,不斷說不愧是韓老師不愧是韓老師,這次合作真是太正確的決定了。

  “哇”工作人員們聽著講解,不由恍然大悟,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不禁越來越佩服韓覺了。

  “厲害啊!不愧是拍電影搞藝術的,隨隨便便就把立體提上去了!”

  “我之前還聽到有人說韓老師演技爛,我他媽要笑死了,那些人真是什么話都敢說啊。”

  “不知道韓老師以后會不會演自己的電影。”

  河上,韓覺乘著船慢慢往出發點蕩過來。

  “怎么回事啊那個陸導,搞成這樣都不喊停。”韓覺坐在船上有些不滿,覺得陸導有些不專業。而對于不專業的人,韓覺覺得。今天是他的生日,白天把廣告拍掉,到四五點的時候回魔都去見傻妞,然后帶傻妞一起去老董事長家里吃飯。

  而這一切,都是基于導演靠譜的前提上。

  現在看樣子,計劃必然是懸了。

  導演太不專業了。剛才走向第一朵云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走慢了,走到云邊上的時候,云已經開始散了,也不知道導演為什么沒有喊停。他猜是話筒什么的壞了,于是懶洋洋地往下一朵云走,想著話筒應該會好,就算不好,吼一嗓子也能聽到。然而等到第二朵云都快散沒了,導演還是沒喊停。真是莫名其妙啊。韓覺索性把這次當做走位練習,于是步伐逐漸加快。最后終于到了船上,等不及云自己散開,他就主動伸手把云給攪散。時間就是生命,他多節省一點時間,晚上就可以早一點看到傻妞。今天是他們這么多天第一次見面,真是想想就讓人開心起來。

  韓覺揉了揉臉,覺得自己不能這么開心,因為他是要質問導演的,嬉皮笑臉只會讓導演覺得事情還不怎么嚴重。

  船停靠到了岸邊,韓覺拾階而上,經過石橋,回到了劇組。

  然而遠遠迎接他的,竟是一片掌聲。

  “嘩嘩嘩嘩!”

  韓覺有些茫然地望著大家,然而誰也沒有解釋。

  劇組的每個人都面帶敬佩地看著他,然后鼓掌。

  人造云藝術家用看知己的表情看著他。

  就連小周也斗志昂揚地看著他。

  韓覺笑了,反應過來了。

  這是惡作劇呢。

  韓覺興奮起來了。惡作劇他熟啊,以他的眼力勁和經驗,誰能弄得了他呢。

  那幾個拍照的工作人員肯定就是隱藏攝像機了,也太明目張膽了。

  這時,陸導走了過來。

  韓覺笑了笑:“陸導,別玩了,沒用的。”

  一句話讓陸導的表情僵在了臉上,一秒之內變幻來變幻去,最后他只能牽強地笑了笑,深深吸入一口氣,像是把不甘深深吸入胸膛。良久,他呼出一口氣,說:“深藏不露啊,韓導。”

  韓覺既不得意,也不生氣,他拍了拍導演的肩膀,就像長輩拍一個晚輩,太祖拍一個手下敗將。

  “陸導,你還有得學啊。”韓覺說。

  陸導懨懨地點了點頭,在心里無力地嘆了一口氣,沒法反駁,畢竟那樣的演技,至少以他區區廣告導演的水平來說,實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了。而且肩膀還隱隱作痛。然而看到韓覺這始終若無其事的態度,陸導心更受傷了。因為這說明韓覺都沒把他放在眼里。

  韓覺說:“趕緊繼續吧,別浪費時間了。”

  “不用了,”導演一臉復雜地對韓覺說:“接下來拍幾個轉場鏡頭就可以結束了。”

  韓覺一臉驚訝:“這么快?”

  這么快就投降了?陸導覺得韓覺過分了,他就算手藝不精,也不至于被這么鞭尸!

  陸導忿忿地憋出一句“士可殺不可辱!”,轉身就走了。

  韓覺愣在原地,一臉震驚。

  “莫名其妙啊這人!”

  廣告是早上開拍,結果中午沒到就結束了。而且是所有任務完成的那種結束。

  “老板,你什么時候學演戲了?”

  “沒學。”

  “沒學?…啊!我知道了!你以前是假裝不會演戲,其實你不僅會,而且還很厲害!你是想讓大家都以為你不會演戲之后,這個印象根深蒂固之后,某天你在自己的電影里突然大放異彩,震驚所有人,然后一舉拿下金牛獎影帝!”

  “不是。”

  “誒不要裝了,那個搞藝術的已經識破了,說你把那團云當成了希望…”

  “他說錯了。”

  “他還說老板你演的是你的整個人生…”

  “這個也錯了。”

  小周煞有其事地跟韓覺討論起了演技。

  韓覺則面無表情地切斷所有話題討論的基礎。

  關溢則是面帶輕笑地走在邊上,偶爾注意一下小周會不會被韓覺丟到水里。

  他們走出被紅色包場的景區范圍,周遭的人越來越多。雖然幾個人逛景區的感覺很爽,但游客也是景區的一部分風景,這種文化景區沒有人也就沒了意思。

  十一月底的天氣已經開始變冷,圍著圍巾,戴著帽子,融入人群已經不會扎眼。

  “老板,我們現在去干嘛?”琳琳問韓覺。本來傍晚五點之前的時間都是拍廣告的,現在突然多出這么多計劃之外的空閑,按照之前在外地工作的習慣,如果正事做完了又恰好有點時間,韓覺應該是要在當地逛一逛再走的。

  “我們先去吃飯,然后…”韓覺說到這里,想起了一個人。他拿出電話,撥通了某個號碼。

  “我在烏城…你也在?…那行,等你。”韓覺掛了電話,說請客的人有了。

  小周馬上湊了過來,問是哪個女的。

  韓覺是一點懸念也不給地回答:“古煜。”

  古煜正好在烏城參加十一月份的戲劇節,接到韓覺的電話之后正往這邊趕過來。

  小周用鼻子嗤了一聲,佝僂著肩膀,混混一樣踢了踢路邊的石子。似乎對韓覺總是和男人吃飯感到相當沒勁。

  琳琳皺著眉問小周:“你怎么總是希望老板和哪個女的一起吃飯?你是在狗仔隊里兼職了,等著賣情報是吧?”

  “怎么可能!”小周大聲喊冤,“用狗仔隊形容我就是侮辱我!!”

  小周說狗仔只會行鬼鬼祟祟之事,拼體力不拼智力,是他們搞情報的最底層,沒挑戰性,他早就不干那個了。

  “那不然用什么侮辱你?”琳琳問。

  “用錢。”小周說。

  “用屎還差不多。”琳琳認真的樣子像是在解一道數學題。

  韓覺和關溢走在他們的前面,只是笑著聽兩個年輕人打打鬧鬧。

  “老板!你聽聽!”小周跑到韓覺跟前告狀,語氣里滿是憤懣。也不知道是憤琳琳的毒舌,還是懣韓覺老眼昏花,竟把一身氣人的本事傳承給了琳琳繼續危害人間。

  “不是我教的,是秦經理教的。”韓覺迅速甩鍋。琳琳被秦經理委以重任久了,無論哪個方面,都不是剛入職時那個白紙一樣的小姑娘了。

  小周對此有明顯的體會,明明他才是助理一號,是前輩,但現在說他是琳琳的孫子也不為過,想到這里,小周不由抱怨起來:“秦經理也太…”

  關溢突然停步,伸手攔住了韓覺。

  小周一個哆嗦,連忙住口并大退幾步,以為護妻狂人關師父要教訓他了。

  但關溢只是轉身,走幾步從一個巷口揪出了一個中年男人。

  “又是他?”小周驚訝無比。

  被揪出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忙辯解:“我不是有意跟蹤的,我只是覺得你現在應該口渴了,所以來送喝的。”說完遞來一盒牛奶。是贊助了《歌手》多年的品牌的牛奶。

  韓覺看到這個牛奶包裝,頓時跟眼睛被刺到了一樣捂住。

  小周和琳琳也可憐地看看韓覺,再看看闌海。

  闌海笑容不變,熱情地把牛奶插上吸管,遞了過來。

  韓覺身旁的關溢伸手接過,既沒丟掉的打算,也沒給韓覺喝的意思,只是拿著。

  韓覺看著闌海,想說什么,最后卻也沒話好講,因為該說的在之前的五次見面中都已經說過了,再說也只是重復那些緣由,顯得拒絕的人不識好歹,邀請的人也不識好歹。

  “來吧,《歌手》就是最適合你的平臺,而且今年的規則也改了,唱什么歌都行,什么歌,都行!”闌海苦口婆心試圖打動韓覺。這段日子以來,韓覺的演唱會開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之前只是在后臺出現,勸韓覺參加《歌手》,現在隨著節目錄制的臨近,闌海急迫到就連不開演唱會的日子也追了過來,誠意簡直滿到要爆了。

  然而對韓覺來說,這不是誠意不誠意的問題。

  “闌導,我明年是真的沒時間啊。我到時候要導電視劇,還要錄新綜藝,演唱會也在繼續開,跟美利堅那邊的電影公司也談妥了要培訓,這么多事情下來,是真的沒時間參加比賽了。如果是后年的話…”韓覺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闌海鏡片后面的雙眼亮了一下,等韓覺把話說完。

  “…后年的話還可以提前考慮一下。”韓覺口風很嚴,絲毫破綻都不肯露。

  闌海眼神暗了下去,但還沒放棄。他粘到韓覺身邊,假哭道:“如果明年這季做不好,后年的《歌手》都不一定能有。”

  “不至于吧…”韓覺推開闌海假哭的臉,感覺有些吃不消。

  “那我們先不提收視率什么的,就聊有沒有意思。你和章老師是現在樂壇最矚目的兩個歌手,一個是演繹派,一個是唱作派,如果你們同臺競技,你想想看,這多有意思!”看著韓覺若有所思的表情,闌海用蠱惑的聲音緩緩說道:“這次來的還有一些實力超強的老歌手,萬一章老師唱不過,你在的話,至少還可以幫她報仇…”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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