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早晨九點,天氣大好,度假村變得極其熱鬧。
度假村的邊上是一座火山,叫富士山。說在邊上,其實相距村子很遠,只不過山實在很大,看起來離人很近,一轉頭就能看到它杵在那里。度假村里三分之二的游客都是為了這座山而來。
有的人已經在山上看完了日出,正一臉滿足地從村外走來。有的人正準備去看日落,背上行囊往遠方大山前進。游客們說著來自世界各地的語言,街上都是潮氣蓬勃的談笑聲。
這里戴帽子的人很多,穿著的衣服也是那種一看就準備登山的防風服。韓覺入鄉隨俗,穿著小周從路邊給他買來的衣服,頭戴一頂漁夫帽,隱于其中,竟也沒引起什么注意。
韓覺七拐八拐地走著,最后停在了一家咖啡館前面。
這里就是他和翁楠希準備見面的地方。
雖然見面的地點是他挑選的,但該有的防范一點不少。
“你們等下自己行動,看有沒有誰偷偷拍照。”在進門之前,韓覺叮囑小周和琳琳招子放亮點。一個負責外面,一個負責里面。
小周很興奮,大包大攬說他等會兒就坐門口,堵著門誰也跑不出來。
琳琳點頭的同時還有些緊張,不明白韓覺和翁楠希秘密幽會是什么個意思,心目中老板的偉岸形象隨時有崩塌的可能。
“走吧。”韓覺帶著琳琳走進了咖啡館。
咖啡館里多是歐洲和美利堅的游客,不怎么善于分辨亞洲人面孔。韓覺低著頭穿過人群,安安穩穩地開了個包間,然后把地址和包間的號碼用手機發給了翁楠希,讓她可以過來了。
韓覺沒有點飲料,他看著窗外的富士山,開始想翁楠希到底為什么這么執著地要纏著他。
如果說韓覺以前還小心眼地懷疑翁楠希來尋求復合,是拜金看中了自己的能力,現在的韓覺沒法這么看了。因為現在的翁楠希的事業發展極好,主業副業賺得盆滿缽滿,根本不缺他那點錢。
十分鐘后,翁楠希發來消息,說她到了。
緊接著包廂門外響起輕柔的敲門聲。
看著屏幕里她是一個人來的,沒和顧客有眼神交流的匯報,韓覺關掉手機,朝門外說:“進來。”
門從外面打開,外面站著翁楠希。
韓覺原以為翁楠希也會跟他一樣,做一身低調打扮。結果卻相反。翁楠希現在的穿著有很大的回頭率,一件鵝黃色外套雖然看著像買來有些日子了,顏色也有些褪色,但走在路上依然十分惹眼。
關上門,翁楠希像是完全忘記了之前的所有不快,也像是忘了兩人之間并不熟稔的關系,她一邊摘下口罩,一邊用輕松的口吻講:“見你一面可真難!”
語氣像是在埋怨,眼睛卻像在撒嬌,一般男人被這么一看一說,再冰冷的心都要先化一點掉。
然而韓覺的心不是冰做的,是鐵做的:“不見面的話就不難了。”
翁楠希盯著韓覺的眼睛歪著頭笑了笑:“那就更難了。”然后沒等韓覺皺眉,她在韓覺對面坐下,低頭看起了桌子上的菜單,問韓覺:“喝的點了嗎?我最近也挺喜歡喝咖啡的。”
韓覺沉默了一會兒,說:“先跟你說好。我不知道你到底要跟我說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最好在我喝完咖啡之前說完。一杯喝完,我直接走。”
“一杯咖啡啊…”翁楠希盡管還笑著,但眼神卻很哀傷,“那也夠了。只要你肯認真回答的話。”
韓覺說:“能回答的我盡量回答。”
點完了咖啡,翁楠希倒也不急著說事情。
她理了理衣襟,問韓覺:“眼熟嗎?”
韓覺早就注意到了她這件衣服,他記性很好,記得翁楠希身上這件和他們在美利堅的咖啡館見面時穿的那件顏色是一樣的。
翁楠希笑了笑,說:“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一起的還有一束花,不過已經謝掉了。”
韓覺有些沒想到。
翁楠希問:“這個也不記得了嗎?”
韓覺問:“所以呢?”
不知道這三個字是針對第一件禮物的事,還是針對不記得事情這件事。
“我本來一直不太信你因為抑郁忘記掉那些事情,因為我就跟你生活在一起,知道你沒有抑郁。直到…”翁楠希沒有把后半句話說出來,她只是咬著唇,心疼地看著韓覺,說:“你怎么那么傻?”
怎么會那么傻?
韓覺沒有回答。因為在他看來前身也的確是傻。不是說前身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才傻,而是前身忽略了身邊那么多的愛,把自己的全部賭在了一場戀愛上,導致最后失了戀就以為自己一無所有,這才是真的傻。
敲門聲響起,翁楠希把臉側向窗外,韓覺戴上帽子去開門,在門口處將咖啡端了回來。
門被關上。
兩人捧著咖啡,誰也沒說話。包間內陷入了一片安靜。
韓覺啜飲一口,說:“我也覺得那樣的我實在太傻了,所以現在離你足夠遠。只是我很好奇,你既然知道了那樣的事,怎么還好意思來找我?”
翁楠希低頭看著冒著疼疼熱氣的咖啡,呢喃道:“我們真的沒可能了嗎?”
韓覺嗤笑一聲,問翁楠希:“你有真正喜歡過誰么?”
聽著這句和堂妹如出一轍的質問和話里的諷刺,翁楠希心底那根神經再次被挑動。
但不同于面對堂妹時的沉默,這一次,翁楠希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喜歡過的。”翁楠希輕柔而又堅定道,“我喜歡過你,很喜歡。”
韓覺瞥了一眼翁楠希,以為對方不過是曾經在美利堅咖啡館的那種表演,但這一次他竟在翁楠希的眼睛里感受到了真誠。
韓覺寧愿相信這是一種讓他感覺驚艷的演技。
翁楠希仿佛知道韓覺在想什么似的,她笑笑,說:“我一開始也以為我沒有喜歡過,所以才跑去美利堅,用那樣的表演尋求復合。在那之后,我其實也放棄了的。但后來聽你那些歌,一首一首地聽,我這才慢慢想起來很多事,很多以前被我忽視的事。”
聽到翁楠希原本已經放棄了,但又被他的歌打開了過往的記憶,韓覺實在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
“人是會篡改回憶,美化回憶的。”韓覺一臉復雜道。
“或許吧。”翁楠希沒怎么辯解,她輕輕吹了一口咖啡,把流露憂愁的雙眼隱在水汽后面,繼續說:
“以前我把很多人當玩具,寄生在他們身上,過著我原本夠不到的生活。但其實我每天都在害怕,怕我一個分寸沒有把握好,惹他們失控,或者讓他們失去耐心,怕我失去擁有的一切,也怕我經不住一個誘惑,萬劫不復。每個男人的眼神,其實都讓我害怕。我越是怕,就越想一門心思要往上爬,其實我也不知道要爬到哪里,但是我想,至少得能保護自己吧?
你是一個意外。遇見你是意外,傷害你是意外,后來喜歡上你也是意外。跟你在一起,有些事我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敢在意,我怕被你勾住,就一直停在了原地。我怎么能跟你一起呢?你那么傻,又沒辦法保護我。”
翁楠希似乎想笑著把這些話說出來,但笑著笑著,忍不住咬著嘴唇,抹著洶涌的眼淚。
“后來…我開始有了很多東西,但是總感覺不對,還是少了點什么。我以為是錢,又或者地位。不是的。后來從你的粉絲那里聽到你的信,我回到家里,想到以前的事情,才,才發現,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其實是我最不怕的時候啊…
“我到底錯過了什么啊!…”
哽咽的翁楠希最終還是沒忍住放聲痛哭,一下下敲著自己的腦袋,力道頗大。
韓覺忍不住伸手擋了擋,斥責道:“你也要當一個靠傷害自己博取別人同情的傻子?”
翁楠希立馬停下動作,淚眼婆娑地看著韓覺,如一只受傷的小獸一般:“我知道我以前對你不好,以后不會了,我以后會對你好的!我不會要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了,不會經常喝醉回家,不會偷偷摸摸藏起來戀愛…”
韓覺一臉復雜地看著翁楠希,說不出話來。
事情其實很簡單。翁楠希以前在面包和愛情里選擇了面包,然而她現在已經擁有了足夠多的面包,茫然四顧,才追悔莫及開始找尋當初的愛情了。
韓覺咬了咬牙,十分難受。為前身,為翁楠希,為前身和翁楠希的那段感情。
韓覺松開翁楠希的手腕,坐回到位置上,打斷了翁楠希的回憶,輕聲說:“我已經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了。”
翁楠希愣了一下,臉上有不解和焦急。
韓覺說:“一個人的人格是由記憶組成的,這個你應該知道。我忘了那么多以前的事,特別是忘了和你有關的那些事,又多了其他的記憶,這說明現在的我,已經不是跟你在一起的那個人了。現在的我,不會全身心地交付給你,不會把你當成整個全世界,更重要的是,我已經不會跟以前一樣傻了。回不去的,回不去了。”
翁楠希一臉頹然,因為她知道韓覺是對的。現在的韓覺很好,很好,很有趣,很聰明,很有才華。跟這樣的韓覺談戀愛,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但是,打動她的那個人,終究是以前那個有些傻,有些憨的那個韓覺。
翁楠希沒有被難住,她馬上想出了辦法,連忙道:“我查過資料了,選擇性失憶是可以恢復的!到時候只要…”
“可是我不想恢復啊。”韓覺嘆了一口氣。
翁楠希怔住了。
“我很喜歡現在的我,我也很滿意現在擁有的一切。”韓覺認認真真地跟翁楠希說:“不要再想著我了,往前看吧。”
翁楠希低頭沒有說話。
包間里再次陷入了安靜。
這次的沉默時間有些長,雙方似乎都在整理內心的思緒。
等到一杯咖啡喝得都查不到了,翁楠希才說:“我知道了。”
她的情緒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從容和冷靜,只是眼眸里的悲傷怎么都掩不住。
“能不能最后答應我一件事?”翁楠希問。
韓覺看著翁楠希。
翁楠希指了指窗外,滿目希翼地跟韓覺說:“我們一起去爬那座山吧。以前我們有過約定,如果以后哪天來櫻花國了,就一起爬富士山。”
咖啡館的朝向有過設計,窗戶外正對著就是富士山,如一副永恒的畫嵌在墻上,賞心悅目。
韓覺望著遠方的山,沉默片刻,搖搖頭輕聲拒絕道:“對不起。”
翁楠希抿了抿嘴,無力地握了握拳。
“這么漂亮的雪山,應該和心儀的人一起去爬比較好。我現在有喜歡的人,我想跟她一起爬到那上面。我想把這樣的回憶留給她。”
盡管翁楠希早有心理準備,但被拒絕后還是感到遺憾。更何況是用這樣一種理由拒絕。
翁楠希輕聲嘆了一口氣。
兩人沉默地看著遠處的富士山。
良久,翁楠希緩了過來,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恢復了精神,跟韓覺說:“那給我唱一首歌吧。”
然后不等韓覺做出什么回答,翁楠希迅速補充道:“你最早說過,你學會寫歌之后要給我寫的。我也不拿這首歌出去唱,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想…完成我們以前的約定,哪怕一個也好。”翁楠希聲音越來越輕,語氣越來越惆悵。但韓覺聽得十分清楚。
韓覺想了想,最后還是說:“但我現在也沒法唱啊。”
翁楠希眼睛猛得放亮,笑著說她在來的路上有看到有一臺公共鋼琴。
韓覺也沒有借口了,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結了賬,就和翁楠希一起走出了咖啡館。
下樓看到了小周,小周看到翁楠希和自家老板一前一后走了出來,立馬繃不住表情了。小周顫顫巍巍地把手伸到口袋里,握著手機,似乎準備做點什么。
琳琳則有些驚慌,不敢相信遠離娛樂圈各種亂象的老板,竟然免不了要跟眾多男星一樣,踏上渣男的道路。她心目中韓覺偉岸的身影有要崩塌的樣子。
韓覺戴著口罩也沒法做出指示,遠遠地丟了幾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過去,也不知道有沒有傳達到位。
公共鋼琴就在咖啡館的不遠處的地方,處于狀態閑置。
那一帶是度假村的中心,客流量很多,周圍一圈是流動的小吃攤點,和一些賣手工藝品的小攤位。當地有些街頭藝人會在這里賣唱。
翁楠希和韓覺到這里之后,也不敢走得太近了。
把韓覺帶到能看到鋼琴的地方之后,也不說話,就指了指遠處的鋼琴,隨后自己則遠遠的找了個水泥臺階坐下。
韓覺往鋼琴走去,坐下,伸出雙手先是隨意地彈了彈。
因為是公共鋼琴,質量總不會好到哪里去,發現至少音是準的,姑且能彈。
周圍的游客看到公共鋼琴面前坐了個人,彈彈琴,踩踩踏板,頗有架勢。于是有些人就放慢了腳步,準備看看此人演奏程度如何。
韓覺沒有在意周圍已經注意到他的游客,在韓覺心里,他的聽眾只有一個人。
一個永遠沒法彌補過去的可憐人。
看看遠處的山,韓覺手指下凌亂的琴聲,漸漸有了章法。
一段從零星幾朵雪花,到后面大雪紛飛的琴聲響徹在街上之后,迅速吸引了附近的游客。
游客如果沒有報團的話,恰好是世界上最不趕時間的一批人。于是他們驚嘆之后,越來越多的人往韓覺之類圍過來。有些機靈的人已經打開了攝像機,對準了韓覺。
韓覺看到周圍人越來越多了,并且人聲也越來越嘈雜,心想這樣的話,翁楠希是聽不到他的聲音的。
于是韓覺向一組賣唱的街頭藝人借了話筒和音響,對方正好在休息,聽到韓覺說打賞的錢夠給他們之后,這位朋友便大方地表示隨意使用。
簡單調試好話筒之后,韓覺又把前奏彈了一遍,這次琴聲通過話筒,讓人聽得更清楚了。
攔路雨偏似雪花,飲泣的你凍嗎這風褸我給你磨到有襟花連掉了跡也不怕,怎么始終牽掛 苦心選中今天想車你回家…
原本看著有個穿防風衣戴漁夫帽的游客要彈鋼琴,還要自彈自唱,大家再怎么心有預備,都覺得這人撐死不過KTV麥霸的等級了。
然而當韓覺一開口,從音色到技術到感染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瞬間把所有人的耳朵連同心都攥在了心里。
現場絕對算是熱鬧,韓覺的聲音也不算特別大,但架不住聲音實在好聽,于是就跟傳染似的,以鋼琴為中心向四周擴散著安靜,于是這一片地方徹底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到韓覺的歌聲。
明明是在廣場,但閉上眼睛的話,絕對想不到現場有這么多人。
人群外的翁楠希,把那件褪色的衣服脫下來疊好,放在腿上,然后坐在地上閉眼仔細聽著韓覺的歌聲,不肯錯過一分一秒一個呼吸。
因為這是獨屬于她的一首歌。
原諒我不再送花,傷口應要結疤花瓣鋪滿心里墳場才害怕如若你非我不嫁,彼此終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價…
她一直都不是喜歡花的人,花在她眼里,什么意義也沒有,誰的花送她她都不愛。
如今她懷念某個盆栽,想要收到某個人的花,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因為那個人叫她不要再等他。
情人節不要說穿,只敢撫你發端這種姿態可會令你更心酸留在汽車里取暖,應該怎么規勸 怎么可以將手腕忍痛劃損…
翁楠希聽著聽著,慢慢將臉埋在了膝蓋里。
現在有多少人知道她的生日是情人節呢?
和他在一起那段日子里,她幾乎沒有為他認真過過生日,而他卻每次牢記她的生日,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準備。但她總是選擇跟朋友們出去過生日,留他一個人在家里。等到她回來總是已經第二天的凌晨了。盡管這樣,他還是捧著蛋糕用笑臉迎接幾乎喝醉了的她,祝她生日快樂。
這樣的一個人,隨著手腕的七道劃痕,永遠離她而去了。
人活到幾歲算短,失戀只有更短歸家需要幾里路誰能預算忘掉我跟你恩怨,櫻花開了幾轉 東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遙遠…
他總是樂此不疲地制定一些遙遠的計劃。比如去冰島看極光,比如去櫻花國爬富士山…
但計劃和約定越來越多,卻一個都沒有實現。
這次的櫻花國見面,勉強算半個。
翁楠希將頭從膝蓋間抬起來,把濕透了的口罩摘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要是能早一點就好了…
誰都只得那雙手,靠擁抱亦難任你擁有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曾沿著雪路浪游,為何為好事淚流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何不把悲哀感覺,假設是來自你虛構試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前塵硬化像石頭,隨緣地拋下便逃走我絕不罕有,往街里繞過一周,我便化烏有 他在用一首歌的內容告訴她:
過去就讓他過去,不要讓回憶變成包袱。
韓覺的音色很有辨識度,早有人聽出來他的真實身份了,而且韓覺唱歌的時候是摘下口罩的,于是很多人興奮地想留住韓覺,近距離摸摸大明星。只不過大家都被歌曲吸引,沉浸其中,導致錯失先機,沒有留下韓覺。
韓覺一曲結束后,就在掌聲響起之前埋頭突出重圍。
跑了幾個轉角,關溢從身后走來。
“她呢?”韓覺問。
“已經走了,上了她助理的車。”一直在暗中觀察翁楠希的關溢回答。
韓覺點點頭,覺得翁楠希不是來搞事的。因為在之前的對談中,她幾乎把自己的秘密都暴露了。也正因為如此,韓覺才漸漸肯用《富士山下》勸道翁楠希。
小周和琳琳也匯合了過來。
他們找了家餐館吃飯,韓覺趁機把事情的重點說了個清楚:“這次跟她是最后一次見面了。”
小周和琳琳同時松了一口氣。
“老板,要不要去爬山啊?”小周提建議去富士山,他覺得今天的運動量沒達標。
韓覺笑著搖搖頭。
第一次爬富士山的美好記憶,怎么可能留給小周呢?
韓覺的手機響了起來。
打來的是個陌生號碼。
韓覺有了昨晚的經驗,不作預設,因為不知道是章依曼的還是翁楠希,又或者是什么求歌求角色的人打來的。
接通電話。
“大叔,我前天好像做錯事情了,你不要生氣…”章依曼糯糯的聲音在韓覺耳邊響起。
“什么事啊?”韓覺臉上的笑容不自覺開始擴大。
“就是我玩真心話大冒險嘛,哎呀,節目組真是太狡猾了!出了個超級刁鉆的問題,我被問到的時候,就問我有沒有瞞著爸爸偷偷談戀愛!”
電話那頭章依曼明明是在講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但韓覺只要一聽到章依曼的聲音,他就很難嚴肅起來。他換了個地方,走到能看到富士山的地方,笑著問:“那你是怎么說的?”
“我說…”章依曼停頓了一會兒,說:“你先答應我不生氣嘛。”
“好,我不生氣。”
“真的不生氣?”
“真不生氣。”
“你剛剛不耐煩了!”章依曼訛了韓覺一下。
“我沒有。”
“我說,‘有’。”
“嗯?”
“我回答說有偷偷談過戀愛…”
“這樣啊。”韓覺笑了笑,嘆了一口氣。
“說好不生氣的啊。你現在是不是把拳頭都握起來了?不行,快點放下去!”
“為什么要生氣啊?”韓覺輕聲說:“我很喜歡這個回答。”
“真的?”章依曼經過了反復確認,迂回確認之后,才知道韓覺是真的不生氣。她那從前天開始就一直擔心打亂了韓覺計劃的心,這才放松下來。
“嘿嘿嘿”章依曼拋卻了煩惱,馬上變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傻樂女孩。
“傻妞啊。”韓覺輕柔地叫了一聲章依曼。
“我才不是傻妞呢。”章依曼哼唧唧地不接受這個稱呼,但還是自覺地問了下去,“怎么啦?”
“我們公開吧。”
看著越來越遠的富士山,翁楠希突然開口:“調頭。”
“啊?”開著車的助理愣了一下。
翁楠希看著后視鏡,說:“去山那里,我要爬山。”
助理察言觀色的本領很強,知道翁楠希此時心情不好,所以也就沒說返程機票的事情,況且助理向來對翁楠希言聽計從,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干脆利落地把車子調了頭,往富士山的方向開去。
車子開到山腰的登山出發點。翁楠希從后備箱取出了登山的裝備,在車里換好,檢查好背包里羽絨服、雨衣、手電筒之類的東西后,就開始登山。
因為富士山實際上是座火山,人走在途中會揚起陣陣土塵,登山的人里就有很多人都戴著口罩和遮陽帽,于是翁楠希也不擔心被人認出來。
她從中午出發,一路沉默地走走停停,很少休息,花了近六個小時才到山頂。
這時候正好可以看到落日。
山頂的人們看著眼前壯麗的美景,興奮地開始拍照,和邊上的人交談,擁抱。
翁楠希抹了抹額頭的汗,扶著登山杖,雙眼迷離望著眼前那將云層染成夢幻般橙紫色的夕陽。
這么漂亮的景色,真應該兩個人一起來看。
像是打算一輩子只來這一次似的,任由淚水不停地流下來,翁楠希也睜大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要把眼前的一些都記住。
在熱鬧的人群里,
她的身旁沒有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