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都離場了,軍議自然舉行不下去,眾人紛紛散去,唯有特侖蘇侯爵略一思考,追向了公爵離去的方向。
片刻之后,他在公爵的私人餐廳里面,和公爵單獨見了面。
“你覺得,我是該繼續戰斗呢?還是該撤退呢?又或者是該投降?”公爵顯得有些疲倦,沒什么精神地問。
特侖蘇侯爵笑了:“大人,我想要問個問題。”
“什么問題。”
“投降色雷斯的話,騎士還能當騎士,男爵還能當男爵,子爵還能當子爵,伯爵還還能當伯爵,侯爵大概也還能當侯爵,但公爵還能當公爵嗎?”特侖蘇侯爵說,“據我所知,色雷斯只有兩位公爵,無論是‘暴風’艾蘭茨還是‘山巒’皮杜茨,都是可以和國王分庭抗拒,可以對色雷斯家族說‘不’的人物。大人,您覺得,您有這個底氣嗎?”
諾瑪公爵苦笑:“別拿我尋開心了!諾瑪家族的實力,連色雷斯的侯爵都不一定比得上,更不要說跟兩位公爵相比了!”
“那么…您覺得投降色雷斯的話,諾瑪家族還能維持公爵的身份嗎?”
“大概是不能…不過問題也不大,無非把一個家族拆開,拆分成若干個侯爵,甚至于更多的伯爵吧。”諾瑪公爵說,“我相信只要談判的時候努力爭取一下,至少土地和人口,應該不會被縮減很多。”
他嘆了口氣:“就像剛才尤涅若說的,打是肯定打不過的,再跑一次的話,損失太大太大…相比之下,或許投降的損失還小一點呢。”
特侖蘇侯爵安靜地聽他說完,然后微笑著問:“大人,那么到時候,您該干什么呢?”
諾瑪公爵一愣,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投降的話,諾瑪家族至少會被拆分成兩個侯爵,又或者是三個…到時候,這三個侯爵,您覺得自己擔任哪個比較好?”
“隨便哪個都無所謂吧,反正我還是諾瑪家族的族長,別的侯爵終究還是要…”諾瑪公爵的話戛然而止,眼睛瞪大了,臉上露出了強烈的不安,甚至于有些恐慌。
他明白特侖蘇侯爵的意思了。
自己就算被從公爵降級成侯爵,依然還是諾瑪家族的族長,但是色雷斯會允許這種局面嗎?他們有可能允許自己這個敗軍之將,依然控制著整個諾瑪家族嗎?
肯定不行!
那么色雷斯會怎么做?
從好的角度考慮,他們可能會讓自己退休,讓自己的子女和兩位與自己同輩的諾瑪家族旁支來分別擔任三位侯爵。這樣一支的歷史地位高,另外兩支的輩分高,彼此之間取得一個平衡。
從壞的角度考慮,他們會選擇直接讓自己和自己的直系退出諾瑪家族的核心統治圈,讓諾瑪家族的旁系來擔任全部的三個侯爵,大家地位相同,誰也壓倒不了誰。
事實上,還有更壞的可能…
諾瑪公爵手上的刀叉都落在了桌上,劇烈地喘息著。他的臉色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雙手在不停地顫抖。
過了好一段時間,他總算鎮定了下來,問:“那你看,這事情該怎么辦?”
特侖蘇侯爵笑了:“這要看您怎么選擇,不是嗎?“
諾瑪公爵嘆了口氣,“老朋友,不要跟我開玩笑了,我現在心很亂,沒辦法仔細地思考!”
特侖蘇侯爵收起了笑容,嚴肅地說:“諾瑪家族的未來如何,沒什么值得擔心的。無論怎么選擇,這個龐大的家族總不可能在一兩代人的時間里面就衰落下去。但是我的老朋友會怎么樣,我卻很擔心…如果你不能保住自己的位子,那么你的身份和威望,反而會成為勒住你脖子的絞索!”
“這么說來…我別無選擇了?”
“是的,你本來就沒有選擇。”
諾瑪公爵點了點頭,并沒有驚訝或者難過的意思:“沒選擇就沒選擇吧,這個選擇也未嘗不能接受——但現在還有個問題,我該怎么說服大家呢?”
他苦惱地說:“從大家的利益考慮,應該還是投降比較好吧…”
特侖蘇侯爵嘆了口氣,為老朋友的軟弱而擔心。
自己的這位老朋友并不是什么戰斗職業,而是一個學者,如果在和平的時代,他這樣的一個領主,對于領地來說顯然是好事。但在這種刀光劍影的戰亂年代里面,他溫柔隨和的性格,就成為了巨大的破綻,甚至可以說是致命傷。
他也知道,其實對于自己,對于特侖蘇家族來說,勾結色雷斯,出賣諾瑪家族,才是獲得最大利益的方式。
但那種事情他做不出來。
一世人兩兄弟,誰叫大家是從小一起學習一起玩耍的好朋友呢!
這些年來,特侖蘇家族很得朋友的照顧,無論于情于理,他都要有所回報才行。
“想要讓他們讓步,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嚴厲。”他說,“不論有多少利益糾葛,投降始終是很犯忌諱的事情。等一下再開軍議,我來嚴厲批判這種思想,誰敢再提投降,立刻關起來,打贏了才能放出來,打輸了就處死!”
“那豈不是死定了?”諾瑪公爵吃了一驚。
“難道還有人敢觸霉頭嗎?”特侖蘇侯爵反問。
諾瑪公爵想了想,點點頭:“你說得對,到時候我明確表態支持你,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在軍議會上再提投降,至少這次不敢了——這次不敢,也就沒下次機會了。”
“僅僅這樣還不夠。”特侖蘇侯爵說,“還有一件事必須做——那個尤涅若,必須嚴厲處罰!”
“他也是為了諾瑪家族好,為了大家好…”諾瑪公爵猶豫了,“不接受他的好意也就罷了,怎么能處罰他呢!”
“你是一個仁慈的人,但要記住,只靠仁慈,是不夠的!”特侖蘇侯爵嚴肅地說,“現在是非常時期!非常時期,就需要用非常的手段。不論尤涅若是否出于好心,但他總歸是第一個提出投降的人,槍打出頭鳥。”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現在是你的生死關頭,這個時候容不得半點心慈手軟!如果不用強硬的手段讓大家服從,不一下子鎮住局面,你就完了!”
諾瑪公爵沉默了,過了好幾分鐘,才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說得對。”他顯得很沮喪,“就這么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