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醫生啊,我不知道你們云華醫院是怎么操作的,在我們研究中心,跟腱修補的最低目標都是優,只得到良的話,就等于是不合格的。”曲醫生見到凌然的時候,就喋喋不休的說了起來:
“我們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每年都有源源不斷的醫生前來進修,大家帶著來自不同地方不同醫院的操作習慣,我們呢,不管你們是怎么形容這些操作習慣的,我們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就要最標準的操作模式,要求手術操作經得起推敲,尤其是不要帶進來你們的那些與眾不同的習慣來,更不要在手術過程中解釋給我聽…”
“我一向秉承的理念啊,是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做手術也是一樣,你的能力到了,你自然就會是主刀了,你的能力不夠,你要是干擾我主刀的操作,我隨時有可能將你換下去,到時候,你不要再多說話,也不要覺得我是在針對你,咱們就事論事的操作…”
術前分析的討論會上,有曲醫生、薛浩初、凌然、呂文斌和一名住院醫參加,相較于相同水平的手術來說,這個術前討論的參與人員是相當充足了。
但在整場討論會上,不停說話的始終是曲醫生,而且說的都與手術的具體內容無關。
薛浩初不止一次奇怪的看向凌然,就算同為研究中心的同事,薛浩初都有些受不了曲醫生的啰嗦了。
凌然只是看著各種影像片子,并不吭聲。
好容易熬到了結束,曲醫生稍顯懷疑并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薛浩初特意逗留在后面,等曲醫生稍微走遠了一些,道:“凌醫生,你怎么不說話?”
“沒有可以說的。”凌然回答道。
薛浩初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凌然,再對旁邊的呂文斌道:“沒看出來,你們家的凌醫生,還是個唾面自干的人。”
呂文斌呵呵的笑兩聲,道:“凌醫生多半是贊成姓曲的話的。”
“什么意思?”
“曲醫生的觀點,就是采用標準操作方法,要求優以上的成果,隨時換人…我都贊成的。”凌然抬頭看看薛浩初,道:“很中肯的意見。”
“很…中肯?”薛浩初完全就是理解不能了,他看看呂文斌,再看看凌然,不相信他們兩人沒看出來曲醫生的刻意刁難。
但是,身為研究中心的一員,薛浩初也沒道理現在揭穿曲醫生。
“總而言之,凌醫生你也不用太擔心,曲醫生說什么都只能作為參考,等老師回來了,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凌然點點頭,“恩”了一聲,又道:“不管你們內部的機制是什么樣的,我要做手術的,如果在研究中心做不到手術,我就回去了。”
薛浩初愣了一下,轉瞬郁悶了,這不是又把自己夾在了中間,兩邊烤嗎?
薛浩初瞅著凌然的臉色,覺得他也不像是咋呼,心情就更不好了。說到底,他也就是祝同益院士的學生,凌然不會聽他的,曲醫生也不會聽他的,但手術又得做下去。
“大家先休息一下,都冷靜一下,先順順利利的將第一臺手術做下來。”薛浩初只好用勸說的語氣,再說一遍美好的祝愿。
凌然和呂文斌都沒有什么表示,自去準備了。
手術時間,曲醫生提前20分鐘到達手術室,認認真真的將所有東西都給檢查了一遍。
他表面上對這臺手術不屑一顧,說它是“最簡單的典型手術”,但是,為了能將自己說的話圓起來,曲醫生反而更加的小心了。
正常時間,主刀能 提前10分鐘來手術室就不錯了,看著麻醉醫生麻人,看著器械護士數數,看著小住院醫核對,才是主刀最常做的事。
曲醫生提前20分鐘過來,并親力親為,就是想要好好的殺一下凌然的威風。
對于好不容易才落到自己手里的體育明星,曲醫生用心之余,更想要自己做手術,奈何他自己設計的手術方案,總是不能通過祝同益的審核,以至于體育明星劉威晨的跟腱修復拖了一天又一天,現在已經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時候。
理智上,曲醫生知道自己是得放手了,但在情感上,曲醫生是真的舍不得。
別看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有院士坐鎮,牛的不行,可是有體育明星來的時候,研究中心上上下下都是如臨大敵的,給體育明星做手術,也可以看做是醫生的成名戰,醫院擴大招牌的最佳選擇。
歸根結底,現代醫學是建立在大眾醫療的基礎之上的,就算是高端醫療,依然是期望著給很多人做高端醫療,而不是只針對少數幾個人。
在這種環境下,任何一所醫療機構都將吸引人流視為極重要的工作。
就算是人滿為患的一線城市的三甲醫院,上層領導依舊是想要維持自己人滿為患的狀態的,當然,若是能夠得到篩選過的高價或特質病人,那就更好了。
曲醫生要是能親手完成體育明星劉威晨的手術,并得到一個較好的結果,那就是一戰成名的結果,以后肯定會有源源不斷的相似病人找上門來。
作為一名四十多歲,禿,剛剛打下了醫學積累的外科醫生,曲醫生愿意做一輩子的跟腱修補術,如果能成為該行業的權威的話。
凌然換了洗手服,提前7分鐘抵達手術室。
曲醫生輕輕一哼,道:“按時啊。”
凌然抬頭看了眼掛鐘,沒有吭聲。
“我們今天做的是跟腱修補術,病人女性,38歲,閉合性跟腱斷裂,輔助檢查提示,跟腱連續性中斷,我們先做手術探查,再決定按照哪個方案來進行…”曲醫生說的極其詳細,完美的符合他的標準說。
在手術室里,會這么說話的醫生是非常少的。
凌然卻很適應,他喜歡這種說清楚的風格。
“刀。”曲醫生讓手底下的二助住院醫,給做了消毒,就伸手要刀,截至目前,他對凌然的態度還算是滿意的。
雖然是個年輕人,頭發也濃密,但態度端正,在曲醫生看來,也就不是太糟糕的家伙了。
本著治病救人的精神,曲醫生就不再特別的針對凌然了,熟練的劃開病人的皮膚,開始做起了手術。
“拉開…”
“組織鉗。”
曲醫生與凌然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話。
器械護士立即將組織鉗拍入了凌然手里。
“紗布。”凌然又喊了一句,再用紗布護著皮膚,用組織鉗夾起來,扯開了空間。
無可挑剔的動作,雖然曲醫生沒有喊出來具體的要求,但他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
而在曲醫生多年的外科生涯中,能夠和自己配合的如此嫻熟的醫生,真沒有幾個。
曲醫生一言不發的低下頭,有些奇怪,心情則介于爽與不爽之間。
凌然神色不變,繼續做著自己的事。
如果現在有益源縣醫院骨二科的醫生們在場,或許能立即喊出凌然的招數:大投喂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