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結束了…”
盈兒扭頭對玉面公子說道,“公子,我們走吧?”
后者點了點頭,她便御起銀絲傘,傘沿垂落的薄紗將二人裹起,如一道流光飛逝而去。
她們出了云流學宮,降落在烏城的一處客棧門前。玉面公子抬腿進入,手中折扇往柜臺上一敲。
“掌柜,我要最好的房間。”
此二人從天而降的場景,早已被客棧掌柜收入眼中,知曉是神仙人物,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賠笑道:“兩位上仙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但是實在抱歉,小店的客房已住滿了…”
“什么?你這客棧開得這般大,就連一個房間都沒有了么?”盈兒不滿道。
“上仙有所不知,云流學宮今日舉行武會,前來觀看的人很多。”
客棧掌柜苦笑道,“小店雖然是城中最大的客棧,可也在五日前就客滿,連后廚的柴房都被人占了,實在是騰不出空房來啊。”
盈兒柳眉一豎,甩手拍出一袋靈元:“你讓人騰出房間來,要最好的,靈元不是問題。”
“這…”
掌柜一臉為難,賠笑道,“那些房客,都是如上仙般飛天入地的大人物,小的哪位都得罪不起…”
這話既拍了馬匹,又隱晦點出那些人不好惹,讓人心情舒爽之余,懂得知難而退。
玉面公子搖了搖折扇,說道:“盈兒,算了。我們找下一家。”
二人走出這家客棧,又走進對門的另一家,然而仍是客滿。她們沿街一路走去,問了不下十家住店,竟然都沒有落腳處。
“小…公子,不如我們還是回去找第一家吧,使個法子,讓他騰個房間出來。天不早了,公子身嬌肉貴,總不能露宿荒野。”盈兒說道。
她們雖然都是靈樞境的修行者,在荒野上過一晚,或是徹夜不眠,都無大礙。只是那玉面公子身份非同一般,從小養尊處優,卻是受不得這些委屈。
“算了,不找客棧了。”
玉面公子把折扇一收,轉身就朝大道上走去,“我們去城主府。”
“啊?”
盈兒趕緊碎步跟上,小聲道,“可是公子,城主若是知道您在這兒,肯定會向…”
“沒關系。”
玉面公子聲音淡淡道,“你以為城主不說,父君就不知道我在這里了嗎?我們二人出門,他肯定派人在后面跟隨著,說不定那人此時就在偷聽我們談話呢。”
盈兒聞言,忍不住回頭張望,四處掃了幾眼,卻什么也沒發現。
“別找了,找不到的。”
玉面公子心知,若要派人來保護她,至少也是個神通境。
神通境的修行者可以遁入虛空,隱匿氣息。那人要是不主動現身,她們根本發現不了。
二人便直往烏城的城主府而去,到了門前,遞上一枚說明身份的玉令。過不了片刻,就見城主急匆匆趕出,將二人迎了進去。
烏城城主也是一位神通境修士,身材瘦小,相貌平平無奇,臉生兩撇彎彎的八字胡,一副老奸巨猾之相。
他的名字是賀應泉。
賀應泉一邊將玉面公子她們引入門堂,一邊讓下人準備廂房和宴席,熱情之余,還有幾分恭敬。
“皇甫小姐,烏城是個小地方,條件簡陋,有什么招呼不到之處,還望見諒啊。”
“賀城主不必客氣。我只是路過此地,盤桓幾日,因為客棧都已住滿,才不得已叨擾你…”
玉面公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張艷美絕俗的臉龐,瓊鼻櫻唇,杏面桃腮,眉心有一條宛如朱砂般的細直紅痕。
她看上去年歲不大,眸光清澈,并非修行返老還童之貌。
而她真正的聲音,也極是好聽,清脆如碎珠落玉盤。
賀應泉說道:“無妨,皇甫小姐喜歡的話,可以多住幾天。有什么需要的,隨便吩咐下人去做,我都已安排好了。”
“他們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不知道。”
“那就好,一切麻煩城主了。”
復姓皇甫的玉面公子點點頭,順便問道,“對了,城主大人,你在烏城任職多年,肯定知道附近有什么可去之處,不如介紹一下?”
賀應泉微微一想,當即推薦了幾處好玩的地方,有山有水,景色優美,風俗宜人。
最重要的,是沒有半分危險。
這位大小姐可是個燙手山芋,若在他的地盤上出了事,他這城主也就當到頭了,甚至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兩說。
盡管他隱約感應到,附近有一個神通境高手,沒有惡意,卻時刻跟在二人身后。
那定然是護衛者。
在其暗中保護下,二人的安全應該無虞,但能少一事是一事,他才不會自找麻煩。
不過,玉面公子聽后卻是皺了皺眉頭,并不滿意。
“這烏城周邊,只有這么些無聊的地方了嗎?都是些山山水水,我出門游歷,可不是為了看風景的。”
賀應泉也不說話,只是呵呵賠笑,打算就這么糊弄過去。
其實,烏城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去處,是一條名為煙水巷的煙花柳巷,許多人慕名而來。但是這個卻不能同這位小姐言說,他便故作不知。
“我聽聞,烏城原先有個流沙秘境,位置就在如今的云流學宮主峰之下。”
玉面公子想了想,又道,“秘境中的時間流速不同外界,并且里面有許多外界見不到的寶物,我還未曾見識過,倒是不妨一游…”
“萬萬不可!”
賀應泉大驚失色,連連搖頭,“那個秘境早已成了不可涉足的禁地,云流學宮設立在此,就是為了鎮守看管。他們絕不會讓您進去的。”
“里面很危險嗎?”
玉面公子聽了反而更感興趣,不過她不是魯莽之人,并不打算以千金之身犯險。就算要探險一番,也得先找些人在前探路。
賀應泉道:“確實危險。因為時間流速不一致,外界過去一日,秘境里就過去數月,這么多年來無人涉足,不知里頭的兇獸靈物都繁衍成什么樣了,更何況…”
說到這里,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就那么硬生生剎住了。
顯然,這里面有些不適合她知曉的事情。再深問下去,賀應泉也是諱莫如深,閉口不談。
玉面公子沒有繼續追問,她知道城主是不會告訴自己的,只打算日后有機會,再派人前來一探。
賀應泉卻怕她不知深淺,非要硬闖,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趕緊撿起另一個話題。
“對了,過幾日我府中有一場宴席,是為云流學宮武會舉辦的慶功宴,邀請了不少修行界的年輕才俊,熱鬧非凡。”
他堆起一臉的笑意,循循善誘,“皇甫小姐若是賞臉,不妨也來湊個熱鬧?”
“哦?”
這話果然引起了玉面公子的興趣,“那武會上的人,可都在入席之列?”
“這是自然。”
“好!多謝城主大人盛邀,我會去的。”
她隨口應了下來,卻是想著在席中招攬那看中的幾人,“不過,請賀城主不要對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就當我是一個普通客人。”
這話就算她不說,賀應泉也不會隨意透露。
不然又是天大的麻煩。
待這位大小姐走后,他立刻以玉符傳訊,將其在烏城的消息傳遞出去。接下來的事情,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數日后,慶功宴上。
名義上是為慶祝學宮武會圓滿落幕,實際上更像是世家望族年輕一輩的聯誼會,參加的多數還是沒有修為的凡人。
當云流學宮的修行者魚貫而入,便吸引了絕大部分人的目光。
作為武會第一的南冥,理所當然成為了全場的焦點,同樣跟在孫行武身后入席的還有凌月瑤,更多的人似乎對她更為關注。
一個武力強悍又身材嬌小的女人,總是能成為男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烏城中的世家望族,都有來人赴宴,彼此觥籌交錯,客套寒暄,場面熱鬧非凡。不少人上來與南冥祝酒,只為看看這位久負盛名的凌霄劍是什么人物,順便拉關系,套近乎,恭維奉承之語不絕于耳。
對于敬酒者,南冥都是來者不拒,仰脖一飲而盡。
靈樞境修士不會醉酒,但若不用靈力化解酒勁,喝得多了,也難免有些飄忽。
不一會兒,他的臉上便泛起微醺,眼中有一絲朦朧。
似乎是有些熱,他略微敞開衣衫,露出結實開闊的胸膛。許些世家貴女時常偷眼望來,眼中含羞帶怯,春情躍動。
如此少年英才,又生得一副好皮囊,若能以身相附,攀上高枝,怕是夢里也要笑醒…
醉眼朦朧間,南冥似乎看見一襲紅衣自身前飄過。他并非真醉,只是覺得好玩,此時忽然察覺到一絲殺氣,竟是針對自己的。
轉頭望去時,那紅衣的身影已然遠去,殺氣也消失不見。
南冥又灌下一口酒,并沒有追上去。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不過留點懸念才更有樂趣,尤其那絲殺氣不僅是殺氣,還蘊含著極深的怨恨…
很少有人會恨他。
因為不敢,或是不能。
不過自從換了副皮囊之后,他的仇人就多了起來,掰著指頭數數,郭家余孽、黃泉道眾、在亂葬谷坑死的邪修親朋、可能還活著的百草真人、不知與自己什么仇什么怨的天闕監察司…
“嗝。”
他打了個酒嗝,像是睡前數羊一樣,數著數著就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