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他被帶入了一個幽閉的房間,并隨意扔在地上。
“咣!”
鐵門關閉的聲音。
身邊的氣息正在快速遠去,南冥一睜眼坐了起來,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暗牢之中。
那黑衣人扔下他就沒了蹤影,似乎急著去稟報。他便在陰影中等待,像是等待老鼠出洞的蛇,安靜而有耐心。
沒過多久,果然幕后黑手出現了。
“這么快就醒了過來,看來本座有些小看你了,小鬼。”
嵐城城主的聲音由遠及近,贅肉累累的身軀如山將傾,每走一步都使地面微微震顫。
他用如綠豆般的小眼睛盯著南冥,眼神不復之前所見的輕佻,卻多了幾分陰沉:“說吧,百草老兒現在何處?你不會不知道的,若是不說,就別怪本座搜你魂魄了!”
說完,他以為這年輕人會露出驚慌或是害怕的表情,豈料卻見南冥的唇角勾起一絲邪異的弧度,竟然似是在笑。
——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
城主眉頭一擰,若非搜魂之術傷人傷己,他早就不顧忌這小子是否會變成白癡,而直接使用了。他正想再放幾句狠話,卻聽南冥發出一聲“嗤”的低笑。
接著依然是“嗤”的一聲,但并不是笑聲,而是…
他忽然感到額上有一點劇痛,似是有什么東西刺入了自己的腦海,瘋狂地汲取著什么。
渾身的力氣瞬間離他而去,他的神魂猛地掙脫了靈臺,飄飄忽忽地升了起來,然后便看見了自己的后腦勺。
只見一根黑紅血絲正插在那顆熟悉的腦袋上,發出“嗤嗤”的吸吮聲…
原來,我已經死了?
虛無憑依的神魂被駭得幾乎魂飛魄散,隨即那面帶詭笑的少年一眼望來,他便宛如冰結般僵住了。
“哦,差點忘了。”
南冥恍然一拍腦門,這到了神通境的修士,神魂離竅,真靈不滅,只吸取腦子里的記憶是不夠的,最重要的核心還在神魂里。
于是他又伸手一抓,把那神魂握在掌心。
神魂慌張地在掌心左沖右突,拼命掙扎,攪得他的手掌有些癢意。隨即他的掌中裂開一張鋸齒大口,將哀號著的神魂吞了進去。
大量的信息如水般流入南冥的腦海,讓他一瞬間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城主竟是與一個叫黃泉道的邪魔勢力勾結,計劃以整個嵐城,及周邊數十里的生靈為祭,喚醒沉睡于地底墓穴的某個上古邪魔。
說是勾結或許不妥,因為他只是別人手下被脅迫的一顆棋子,隨時可以丟棄的那種。
喚醒邪魔的儀式,需要至少六名神通境的精血灌注。
黃泉道于是借城主壽宴的名義,引來了四面八方的無數修行者,其中不乏神通境的大能,加上這些人的一堆靈樞、煉體的門徒,足有上千人之多。
不過,其中神通境只有五人,本來再加一個百草真人恰好足夠,但如今百草真人未至,造成了六缺一的局面。
依照這城主的記憶,黃泉道中人做事狠辣果斷,少了一個百草真人,說不得就要拿他自己頂上。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才找人去把南冥擄來,逼問百草真人的下落。
如此說來,這嵐城周邊數十里的瘟疫,怕是與這事兒脫不了干系。
只是這黃泉道又是什么奇怪的組織,他們費盡心思謀劃種種,到底有什么目的?
南冥托著下巴,有些好奇。
可惜城主所知的也不多,只知它存在于上古,是最古老神秘的邪魔外道之一。
早年在天闕和正道諸門的一次大規模圍剿中銷聲匿跡,本以為滅掉了,沒想到只是蟄伏起來,細水深流,積蓄力量,準備搞個大事情。
這件事情細思起來,恐怕所牽涉的力量遠不止嵐城這么點兒…畢竟嚴格說來,這可是一個老牌邪魔勢力重出世間的開幕式,如若不能在風平浪靜中掀起滔天波瀾,那就失卻了長久以來的威風。
尋常人若被卷入這種波詭云譎的漩渦之中,怕是早就嚇得魂不附體,心驚膽戰,有多遠跑多遠了。然而在南冥這里,只是覺得有些好玩罷了。
他揮手把嵐城城主的皮囊也化成飛灰,然后身形一陣膨脹鼓動,變成了城主那副大腹便便的樣子,穿上衣服走出了密牢。
這胖子的身材實在有些令人咋舌,連房間的門都得是特制的大號,不然就會卡住。
通常來說,修為高深的人都是豐神俊朗、身姿如玉,像嵐城城主如此肥胖的,實屬鳳毛麟角。這都是因為覺醒了一個極為奇葩的神通,能夠把吃進去的東西都化為靈力,儲存在血肉里,關鍵時刻割一塊肉扔出去,就是個威力巨大的自爆炸彈。
只是在南冥面前,這出其不意的一招根本沒有用出來的機會。
南冥剛走出密牢,迎面就遇上了一個戴著黑紗斗笠的女人。
從城主的記憶中知道,她是黃泉道派來監視自己的人,也有神通境的修為。不過,原來的嵐城城主所忌憚的,并不是這個女人,而是其背后的黑水司祭。
“聽說城主今晚有所行動,可有什么收獲?”
斗笠女人的聲音依舊陰冷至極,像是在九幽黃泉之下傳來。
南冥想了想,模仿著城主的語氣冷冷道:“本座這邊才剛動手,你們就嗅到了風聲,這鼻子可是比狗還靈。”
“天機閣的耳目遍布全城,找他們買一份消息,又有什么難處。須知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眼皮底下,若是不能為司祭大人好好做事,你會死得很慘。”
那斗笠女聞言也不動怒,只是語含警告,“說了這么多,城主還是沒有告訴我,百草真人到底下落如何。”
“他已經死了。”
“死了?!”
斗笠女的聲音首次出現了顫動,“你覺得,司祭大人會相信這樣的胡話,然后放過你?”
“唉…”
南冥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本座今天突然想通了,決定為黃泉道的大業獻身,還望司祭大人不要嫌棄。”
“…”
看不見的斗笠下,女人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團,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
沉默了好一會,她才半驚半疑道:“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樣?”
“沒有,本座是真心要獻出自己的一身修為和精血,相助你們大業。”
“哼!”
斗笠女從鼻子里哼出一聲,“胡攪蠻纏是沒有用的。你的話,我會轉告給司祭大人,到時候你可不要后悔!”
說完,她就化作一陣輕煙飄走了。
這是她的神通,遁入虛空千里瞬息即至,所以她是最好的信使,也是最好的刺客。
而她一轉身,臉上就露出了驚疑:這胖子怎么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原先明明怕得要死,現在忽然一副舍生取義的模樣…想通了?說什么她也不信!
再說,就算他是真的想通了,這獻祭儀式上,也還是差一個人。
本來他就是預定的祭品。
斗笠女的心底升起一絲寒意。如果不能找到足夠的祭品,依司祭大人的性情,怕是不會顧及多年以來的同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