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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一個比一個壞

  “我家統軍無意和東朝開釁,愿意和東朝以抹牟嶺為界,互不侵犯。”

  被仁多保忠派到童貫、高俅軍中的使者也姓仁多,名訛答,是保忠的一個侄子,能言一口流利的漢話,看上去也頗為精明。

  他提出的條件也不算苛刻,就是以古骨龍城以南的抹牟嶺為宋夏兩國的新邊界。也就是說,古骨龍城這么個破地方歸西夏所有了。

  童貫大馬金刀的坐在剛剛扎好的營帳之內聽來使說話,裝模作樣拈著胡須,看上去一點兒不像個閹人。

  “唔,”童貫點點頭,“本官知道了!”

  他沒有說“咱家”,而是用了“本官”,自然是要隱藏自己宦官身份了。之所以不讓西夏來使知道自己有殘疾,并不是因為自卑,而是為了施行騙局。

  他要盡可能的讓仁多保忠的大軍在古骨龍城多留些日子。他們留得越久,軍糧的消耗就會越多。兵無糧自亂是個常識,而存糧一少領兵的將軍就心慌則是個容易讓人忽略的情況。

  只要仁多保忠一發慌,對付起來就更容易了。

  如果對方知道童貫是手握大權的洮西監軍,那么他就不大容易拖延了。

  另外,童貫主動代替高俅和王稟接見西夏使臣的目的還有欺瞞上峰…他可不會將仁多保忠的和平條件報給洮西撫司和熙寧、涇原兩路帥司。

  “本官這就將仁多統軍的要求報給上峰,”童貫笑著,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兒,“最多五天就能給你們答復了。”

  仁多訛答看到童貫很好說話,又進一步加碼道:“我家統軍還希望貴軍能夠立即退往南宗堡,以免雙方發生誤會。”

  “這個…”童貫摸著胡子,“你家統軍若不帶兵過來,本官又怎會前來防守?本官也是有將令在身的,怎能無令而退?這事兒還得等上面的命令。最多就是幾日,還等不得嗎?”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也很客氣,不過就是不肯退走…

  仁多訛答也沒什么話好說了,人家就是個正將(童貫自稱的身份),就這么點權力,說破天也沒用,所以就起身告辭,去回報仁多保忠了。

  “統軍,宋人的頭頭是個正將,操開封口音,姓童,四十多歲,頗是威武。”

  回到古骨龍城的仁多訛答除了將童貫的回答告知仁多保忠,還說了他在宋營中打探到的情況。

  “姓童?開封口音?”仁多保忠眉頭大皺,“不是西軍的?”

  “似乎不是,”仁多訛答說,“不僅那位童正將操開封口音,連他的護衛親隨也多是說開封話的。”

  仁多訛答曾經作為西夏使團的隨員在開封府呆過一段時間,還記得開封話是什么樣子的。

  “統軍,”一旁的仁多安忠提醒說,“他們會不會就是晉王所說的宋主通過御前演武所選拔的精兵?”

  “多半是的!”仁多保忠眉頭緊蹙。

  “統軍,那咱們要不要今晚就撤?”

  仁多保忠搖了搖頭:“再等等…再等六天,如果宋軍不撤,咱們也得撤了。”

  仁多安忠想了想,又問:“要不要讓溫家的人先走?”

  溫家在唃廝羅時代就投靠了西夏,是鐵桿的親夏派,而且因為信仰苯教,在湟中蕃部中也沒多少朋友。一旦失去西夏的支持,很有可能被消滅。

  而溫家和仁多家的關系非常密切,兩家還互相通婚,所以仁多保忠不好意思丟下他們自己逃走。

  “也好,”仁多保忠點點頭,“就讓他們先走!”

  這其實是個非常錯誤的決定!因為溫家畢竟不是軍隊,而是一個龐大的蕃人家族,要舉族遷移的話可是壇壇罐罐的一大堆啊!幾百里的山路得走多久?

  如果不是童貫裝得毫無惡意,仁多保忠也許會狠下心丟下溫家。可是現在看起來問題不大,應該打不起來…

  就在仁多保忠安排自家的世交溫家舉族遷移的時候,童貫、高俅派出的信使,則快馬加鞭趕去了洮西帥司的駐地通川堡。

  “仁多保忠在古骨龍城?”

  聽到仁多保忠領兵去了古骨龍城,王厚還沒怎么驚訝,和他駐兵一處的張叔夜卻興奮了起來。

  他是肩負秘密使命的,就是用青唐之地拉攏仁多保忠!但是因為蓋朱城—通川堡之間兩軍對峙,劍拔弩張,而且晉王察哥也在蓋朱城,防守得非常嚴實,根本找不到機會去聯絡仁多保忠。

  正著急上火不知道咋辦的時候,童貫突然派人送來消息,仁多保忠居然帶兵去了古骨龍城!

  這可真是天佑大宋啊!

  “嵇仲,你這是…”

  王厚有些奇怪地看著張叔夜。西夏右廂軍分兵并不是什么大好多消息,因為宋軍熙河軍同樣分兵了。王厚、張叔夜手頭的兵力只有兩萬幾千,即便動用駐守蘭州的番漢兵馬,也不到五萬。那么點兵力根本不足以摧破當面對西夏右廂兵馬。

  至于命令童貫、高俅在古骨龍城開戰,把握仿佛也不大。雖然仁多保忠以常敗聞名,但是他手頭至少有兩三萬西夏軍,這可不是兩三萬蕃軍可比的。

  童貫和高俅指揮的殿前騎士和御龍猛士加上輔兵還不足8000人,打起來可沒把握。

  “安撫,”張叔夜道,“我得去一趟古骨龍城前線了。”

  “去古骨龍城前線?”王厚看著張叔夜。

  張叔夜沖著節堂里面的幕僚和王厚的親兵掃了一眼,王厚馬上會意,揮揮發他們離開。

  張叔夜才壓低聲音道:“安撫,官家給了下官密旨,要招降仁多保忠。”

  “招降仁多保忠?”王厚吃了一驚,“怎么可能?而且也沒意義啊…”

  話一出口,王厚才覺得有點失言——那可是官家的意思!怎么會沒意義呢?

  張叔夜笑了笑道:“這是官家和蔡相公定的計策,預備用青唐之地招降仁多一族。然后在仁多保忠的協助下奪取卓羅城、喀羅川和秦王川!安撫,你覺得可有意義?能做得到嗎?”

  “用青唐之地…”王厚吸了口氣兒,官家這回可下血本了!

  “青唐富饒,仁多保忠也許會動心。”王厚思索著說,“但是保忠累敗之將,在仁多一族中威望不高,恐怕只能帶出一部分人。

  至于仁多保忠幫著咱們拿下卓羅城、喀羅川和秦王川…怕是不容易吧?”

  “怎么不容易?”

  張叔夜笑道:“現在西賊晉王察哥已經親到卓羅川坐鎮了,右廂軍中非仁多一門的人還有許多啊。

  而且秦王川是西賊要害命脈,一旦我軍進入,怕是有一場國運之戰要打了!”

  駐軍秦王川的事情王厚不是沒有想過,但那是建立在能夠重創西夏右廂軍的基礎之上的。而現在西夏右廂軍根本不會出擊,想要重創就只能硬碰硬的去攻打他們固守的堡壘,風險很大…而仁多保忠還有多少影響力,能不能助宋軍重創西夏右廂軍都不好說。

  所以王厚也有點拿不定主意。

  張叔夜笑了笑,并沒有把蔡京的后招告訴王厚——其實蔡京并不指望秦王川大捷,這對蔡京沒有好處。因為指揮熙寧、涇原兩軍的是呂惠卿。他要是在秦王川大勝,那么在蘇東坡死后成為右相就是必然了。

  所以蔡京真正想得到的是無定河大捷!只要秦王川這邊能夠吸引西夏主力,那么陶節夫就能拿下無定河流域諸城堡了。拿下無定河流域的功勞,遠比占領一個小小的秦王川要大,而且秦王川是西夏命脈所在,哪里那么容易被占據?熙寧軍的苦戰,最后很可能成了陶節夫在無定河建立大功的墊腳石!

  張叔夜是身負王命的,無論王厚怎么看待招降仁多保忠一事,都不能阻止張叔夜的行動。所以張叔夜立即就動身離開通川堡,馬不停蹄趕赴古骨龍城前線。

  從通川堡前往古骨龍城并不太遠,張叔夜帶著隨從親衛,一人雙馬,只花了一天半時就感到了在浩亹河駐扎的高永年、童貫和高俅軍中。

  高永年比張叔夜早來一天,還帶來了一萬兩千番漢兵馬,使得古骨龍城前線宋軍的人數增加到兩萬。

  這種規模的增兵,也讓浩亹河對岸的仁多保忠陷入了惶恐。浩亹河兩岸的地勢雖然險要,但是這條河流卻不深,有許多淺灘可以涉渡,想要靠河流阻擋宋軍是不可能的。

  而且,仁多保忠手頭的軍糧正已經所剩不多,根本不可能依托浩亹河據守。而是要沿著浩亹河向西北撤退,撤往仁多泉城。也就是說,宋軍完全可以和他一樣,也沿著浩亹河進軍,然后在途中找個水淺的地方渡河就行了。

  “統軍,宋軍派來了軍使。”

  就在仁多保忠感到惶恐的時候,宋軍的軍使來了。

  被童貫派來的是喬阿埋,喬阿埋給仁多保忠帶來了一個有點意想不到的消息——宋國的知蘭州事張叔夜奉了熙寧、涇原兩路撫帥呂惠卿的命令,要和他面對面談判兩國劃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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