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雨練兵!?
而且還個個披著重甲!
這是什么狀況?他們這些人真的是宋軍?難道…西軍精銳就是這么練的?不對啊,潘孝庵說的西軍也沒那么能吃苦啊!
高俅第一次看到將要歸自己指揮的殿前騎士時,著實被驚了一下。
他和武好古一起冒雨抵達兵學司學堂所在的忠義寨時,忠義寨里面居然在練兵!四五百號人,包括那位慕容先生都披著重甲在雨天里面熬著。生員們的甲胄外面還照著蓑衣,腳上靴子底下則扎著草鞋(后來高俅知道那草席還是他們自己打的),手中持著各種武器,聽著金鼓之音不停變換著陣形。
演練給高俅和武好古看的都是所謂“步克騎”的陣法,分別是“盾墻槍陣”、“空心方陣”和“散亂誘敵陣”一共三種陣形。
原來慕容老兒的“部級”團隊的步克騎戰術的核心就是扮豬吃老虎!
就是先擺出一個有點散亂的隊形,引誘敵方的騎兵發起攻擊,而當敵方騎兵接近之后,陣形突然大變。本來散亂的隊伍,一下子就變成的盾槍兵在前,超長槍兵在后的嚴陣隊伍,組成了盾墻槍陣。
順便提一下,慕容老頭仿佛改變了部隊的兵種配置(其實不是改變,而是多種配制組合中的一種),沒有了刀盾兵,卻出現了盾牌和短槍的組合。組成槍陣的時候,盾牌短槍在第一排半蹲,槍尖向前,后排的士兵則將一丈半有余的超長槍架在盾牌上,組成了盾墻槍林。
這樣的陣型如果一開始就擺出來,敵人的騎兵肯定是不會沖擊的。但是一群本來亂紛紛,也沒有超長槍(超長槍擱在地上)的士兵顯然是最佳的沖擊對象。如果當騎兵沖擊到中途時,紛亂的士兵突然變成了“盾墻槍林”,這恐怕就要了騎兵的人命了。
第二個陣形則由丟掉超長槍取出弓箭的士兵和盾槍兵一起組成。盾槍兵組成了四方形的方陣,依舊半蹲,短槍向外伸出,弓兵(就是原來的長槍兵)在內,假裝射箭在戰場上肯定是真射了!
這個陣形顯然是用來對付輕騎兵的環繞騎射的!如果那些之前充當長槍手的士兵還能射箭,那倒是真的可以擊退輕騎兵的攻擊。
當然了,慕容老頭讓人演示的僅僅是“一部”,也就是500人左右的部隊的作戰,并不是大規模的步騎混合兵團的作戰。
“先生,騎兵應該怎么用?”
和慕容老頭一起站在廊檐下看了半天的武好古問起了騎兵的問題。
“騎兵?”慕容老頭聞言苦苦一笑,“這可就不是老夫能解決的問題了。”
他一指前方重新列好方陣,正在聽高俅宣讀詔書和訓話的兵學司生員們,“他們都是當成步兵的隊正和部將在練,須得掌握步軍的各種戰法和陣形。還必須掌握各種步軍的兵器訓練之法和步軍士兵的訓練方法。這步軍嘛,還是比較好練的,身強力壯的農民招募來了,最多三年就可調教成精兵銳士了。
可是騎兵的…三年時間連騎術都練不好,更不用說騎射、騎戰了。”
騎術可不是會騎馬就行了,那得在馬背上玩出花,還得會調教馬,會伺候馬,會和馬建立感情武好古他家的女祖宗武媚娘那種拿鐵鞭、鐵棍、匕首對付獅子驄的辦法可是不行的…有些高智商的馬特別認主,不混熟了靠揍是不行的。
總之,伺候馬的學問不比伺候人小,沒有長時間的學習和積累經驗,怎么可能玩得好嗎?
“那么將這些人變成御前騎士可行嗎?”武好古問,“在北滄州養上1000—2000家騎士之家,將來就會有1000—2000精騎可用了。”
慕容忘憂臉上,露出思索之色,“辦法是不錯,騎兵難以速成,從小培養是個法子…不過一二千騎也難堪大用,只能以輕騎遠攔之用。”
騎兵有輕重之分騎士當然可以兼修輕重,既能騎射,也能披甲沖陣。但是作為兵種,還是要分輕重的。
現在宋朝是不可能建立起強大騎兵集群的,滄州騎士就算養成了,也就是2000—4000騎。這點數目是要應付開封、河北兩大禁軍,還要留一些在宋徽宗御前的,當然不可能當成重騎打沖鋒用了。
因為重騎不是必須品,而輕騎遠攔則是野戰軍隊的必配兵種。如果沒有的輕騎遠攔,戰場就會對擁有騎兵優勢的敵人單向透明,而且也沒有辦法去追擊被擊潰的敵人。
而輕騎遠攔相比重騎更加強調馬背上的技藝,是不可能速成的!
武好古點了點頭,“先生,官家的旨意已經下了,這些人都入殿前御馬直,并且在北滄州購置職田與之,一員可得1500畝…我和高師嚴已經聯名上奏,求擴大員額到1000,先生家中可有子弟要安置嗎?”
“我家?”慕容忘憂扭頭看了武好古一眼,“你能給多少名額?”
武好古一笑:“先生要的話,多少都有!”
殿前御馬直是有數的,但是騎士莊園卻是沒數的…便是莊園買不著了,也還有武裝博士可以安排。
慕容忘憂凝視著武好古,過了一會兒才道:“老夫呢?老夫有地方可去嗎?”
武好古道:“可以提舉界河云臺學宮分院,朝散大夫的官位當然也保留著。”
慕容忘憂和趙鐘哥都是人才,武好古自然不希望他們“流失”了。
“界河云臺學宮分院?”慕容忘憂眉頭微皺,“也有兵學嗎?”
“不能算兵學吧?”武好古道,“不過課程也差不多!也是要教人廝殺的。”
界河云臺學宮分院主要是用來培養武裝博士的!武藝、騎術、軍事組織和指揮等等的技術,都是武裝博士必備的。要不然怎么去教化蠻夷和保衛名教?
“你這是…”慕容忘憂眉頭大皺,疑惑地看著武好古。
武好古是在圖謀不軌?這不大可能吧?他不是大宋官家的心腹嗎?而且宋朝的漢人高官好像一百多年來就沒造反的。
“是往北地派遣的,”武好古壓低聲音,“北地終是要亂的!”
慕容老頭道:“原來如此,且容老夫想想…”
“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容老頭的話剛剛說到一半,兵學司的學員們就發出了如雷的歡呼,都在山呼萬歲!
原來高俅已經宣讀完了詔書向兵學司的生員們宣讀成立殿前御馬直的詔書,是高俅此行的主要任務。
這道詔書證實了之前的傳聞,兵學司生員們的苦日子,終于到頭了!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官身,但是殿前效力和1500畝的職田莊園似乎也不錯…
最要緊的是,他們終于可以逃脫慕容老兒的魔掌了!
夜深了,雨停了。
從東面的大海上吹來的風,帶著一股子潮濕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種天氣,讓紀憶想到了自己的家鄉平江。這些日子官場上的起落,還有各種算計,各種斗爭,讓他有了一種疲憊的感覺,很想回到安逸富饒的家鄉,一壺小酒,三兩個知己,縱論高談,虛度光陰。
原來虛度光陰,也是一種福氣啊!
紀憶現在沒有虛度光陰的福氣了,他正在知州衙門參加通判呂頤浩的接風宴席。
照例又是大魚大肉擺了一大桌,還有滄州這邊姿色實在平平的官伎陪酒唱曲。如果是那種從鄉下考出來的土進士,這樣的場面已經算是享受了,可是對紀憶這樣的豪商公子而言,這簡直就是折磨…大魚大肉的太過粗劣,陪酒的官伎根本達不到花魁的水準,怎么下的去嘴啊?
遭罪的接風宴不知道進行了多久,總算到了施大知州盡興的時候了。只看聽知州嗯咳一聲,然后揮了揮手,在場作陪的官伎和鄉紳們都知趣退了,廳堂里面只剩下了施國忠、呂頤浩、紀憶,還有一位名叫劉若水的清池縣令,以及一位姓辛的司戶參軍。
宋朝縣官分為知縣和縣令兩類,前者是有出身的進士充任,后者是沒有出身的官員。這位五十來歲的劉縣令就是個沒出身的縣官,是劉皇后(元符皇后)家的什么人,現在做了個縣令,勉強可以算是新黨這邊的人。而辛姓的司戶參軍名奕錦,是太學生出身,比紀憶早六年授官,已經在滄州干了快三年了。
施國忠看了劉縣令一眼,然后又瞅瞅紀憶,接著就是眉頭一皺道:“劉縣令,紀參軍,辛參軍,你們在滄州做官都有些時日了,老夫和呂元直皆是新上任之官,有些事情不大明白,還想請教一二。”
“太守請問吧,下官自當知無不言。”
劉若水和紀憶、辛奕錦連忙應答。
施國忠點了點頭:“本官來滄州前曾看過地圖,知道滄州乃是一個大州,地盤比開封府界也小不了多少。可是上任之后才發覺,這滄州的田畝人口少的有些出奇啊!難不成諾大的滄州,到處都是一片荒蕪嗎?”
居然問起了田畝之數!
劉若水和紀憶還有辛奕錦互相看看,都是大感意外。滄州的田畝當然不少,就算用來放羊,田還是在的,而且都是有主的!只是這些田,并不在官府的賬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