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好古等了一會兒,就見杜文玉和俏金娘一前一后,走進了書房。
一見到俏金娘,武好古頓時笑了,“金娘子,總算舍得和蕭大哥分手了?”
“大官人說笑了,奴和蕭大哥終是天差地別的人兒,只能做知己,不能在一起的。”
這大約就是自知之明吧?別看蕭保先在清州被俏金娘忽悠得五迷三道的,可俏金娘真要跟他去了析津府,那可就立馬不值錢了。因為在析津府,蕭保先是云端上的人物,一言九鼎,根本不需要“泡”俏金娘,這也就沒有意思了。
有些東西,得不到的時候才是最寶貴的!真的可以隨便得到的,也就沒什么了。
武好古贊賞地看了一眼俏金娘,抬手指著把椅子說:“坐下說話吧。”
“哦。”俏金娘坐了下來,面帶微笑,嫻靜優雅地看著武好古。這個氣質,比起潘巧蓮也不遑多讓了。
武好古用贊賞的語氣說:“金娘子,你很不錯啊。”
俏金娘當然是個不錯的姑娘,不過在開封府還算不得頂級,只能說是二流。不過武好古要力捧她,她一樣也會大紅大紫的。
俏金娘輕聲道:“奴能有今天,全靠大官人提攜,這次能提大官人盡一些綿薄之力,是奴的榮幸。大官人今后但有差遣,只管著人來清州城吩咐一聲,奴自當效犬馬之勞。”
“有個機會可以給你,你要答應就不必在清州這個小地方了,”武好古道,“你和小樊樓的合同,我會讓閻婆兒安排別人來接替。”
“一切聽憑大官人安排。”俏金娘依舊是乖乖聽話的態度。
雖然她和開封小樊樓的合同價值好幾千緡,不過她非常清楚武好古可以給她的只會更多。
“你且莫急著答應,”武好古說,“我給你的機會是有風險的,你要是不去,我還可以安排別的機會給你,你就不必離開清州城了。”
俏金娘看著武好古,武好古說:“《花魁》畫冊準備出一個說才子佳人故事的‘連環畫’,故事的內容是說一個開封佳人傾慕東坡先生的才華,不惜萬里去儋州相會,這里可是萬里共嬋娟啊。”
“東坡先生?”俏金娘有些猶疑地看著武好古,“可是蘇東坡?”
武好古笑了笑:“除了蘇東坡,還有別的東坡先生能讓你俏金娘走一趟儋州嗎?”
原來武好古給俏金娘安排的是一場真人秀!而且是和蘇東坡一起上演的真人秀!
蘇東坡那可是北宋末年的大明星,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什么牙膏啊,帽子啊,紅燒肉啊,還有墨錠啊,凡是能冠上“東坡”之名的,立馬就身價翻倍,而且還會供不應求,連梁師成那個沒卵子的宦官都要厚著臉皮說自己是蘇東坡的私生子。更不用說蘇東坡自己的墨寶了…在武好古看來,把蘇東坡這樣的搖錢樹打發去亞龍灣看海的新黨大佬們的理財能力也就這樣了。
如果讓武好古來執政,肯定得把蘇大搖錢樹留在開封府替朝廷賺錢贖罪…一年三十萬緡穩穩的,一個人頂得上一個州的稅賦!如果運作得好,說不定連給遼國的歲幣都能賺出來!而且蘇東坡在遼國那邊還有不少粉絲,完全可以拿他“出口創匯”。
可這樣的超級搖錢樹,眼看就要死了!這可真是大宋gdp的重大損失啊!
以武好古這個奸商的商業頭腦,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不好好發掘蘇東坡的商業價值,怎么能體現出資本主義制度的萬惡?
“奴要去儋州?”
武好古點點頭,看著俏金娘道:“此去不僅有萬里之遙,而且還有險阻艱難,你可敢去么?”
“敢!”俏金娘也是夠干脆的,想都沒想就應了下來。
“好!”
武好古笑道:“這就對了,你去了回儋州,陪著蘇東坡走完人生最后一程,這身價立馬就不一樣了。”
是啊,俏金娘就是“東坡牌”的角伎了!還有《花魁》畫冊幫著炒,身價后面隨隨便便加個零都沒問題。
至于風險當然是有的,萬里遠行,很有可能死在路上!
另外,蘇東坡老爺爺能活多久也沒人知道,萬一在海南島活到80歲呢?俏金娘的大好青春不就都丟在海南島了?
當然了,武好古把俏金娘派去海南島并不是“賭命”。因為武好古知道蘇東坡活不了多久了。歷史上建中靖國元年七月時,病逝在常州。即便他能因為武好古的蝴蝶效應多活上幾年,他也該回開封府了。
因為徽宗執政后,蘇東坡在海南島的流放生活就結束了,先是去了廉州安置(現廣西北海),后來又去了永州,后來又復任朝奉郎并且赦還開封府,在走到常州時病死。如果能多活幾年,多半就能返回開封府做官了。
若真能如此,跟著蘇東坡返回開封府的俏金娘立馬就是開封府第一角伎了。
“金娘子,”武好古接著又說,“你大可以放心,我以有安排,定能叫你來去平安,也不會吃多少苦頭。還會有良醫跟隨,因而也不需要太擔心水土不服。沿途吃用住宿,也會好好安排,還會有護衛跟隨。”
古代的長途旅行可不容易,如果不做好萬全的安排,隨隨便便上路可就有的是苦頭要吃了。
而萬里迢迢,要想安排的舒舒服服,那錢可就花海了去啦。武好古這次不僅給俏金娘安排了良醫,還會有廚子、丫鬟、保鏢、車夫,甚至還會請個紀家跑過南番航路的管事一路跟隨。
另外,武好古還打算收購一些驛券,好讓俏金娘一行在路上可以入住條件較好的館驛。
驛券當然是可以收購轉讓的,因為這個東西也是福利和獎品。主要賜給選任的官員和押綱的軍頭。特別是后者都比較節省,常常用不了恁般多的驛券,就會拿去轉給商人,換點錢物。進京趕考的舉子們也可以得到驛券,沿途入住館驛,是很舒服的,如果用不完拿去賣掉換倆小錢在開封府花用也無可厚非…寒門舉子嘛,過日子仔細一點是應該的。
除了給俏金娘在路上和到海南島花用的開銷之外,武好古自然還要給蘇東坡一大筆饋贈了。蘇大學士身為一棵不得志的超級搖錢樹,現在的日子過得是非常清貧的。
在儋州這種地方,想來也不會有人找他“代言產品”,也不會有人買他的字畫。所以武好古還準備讓俏金娘帶上一大筆錢去儋州,途徑廣州的時候來個大采購想來蘇東坡也不把一個萬里迢迢來看望他,還帶著厚禮的女粉絲擋在門外頭不賞臉吧?
聽完武好古一番敘述,俏金娘卻有些糊涂了,“大官人恁般破費,不會只為了成就奴和東坡先生一段佳話吧?”
“呵呵,金娘子果然聰明。”
武好古說著,就在自己的書桌上拿起一把折扇,輕輕展開在了俏金娘面前。向上展現在俏金娘跟前的扇面上是一幅工筆設色美人圖,然后武好古又把扇子翻了個面,另外一面上是一首詞牌,蘇東坡的《洞仙歌.冰肌玉骨》。
“大官人,這是…”
“東坡扇,”武好古笑道,“以后會是界河商市中的一大產業。”
一座真正有前途的中世紀自由市自然不能只有青樓、賭場、跑馬廳了,還必須有可以吸納大量勞動力和產業資本的手工業存在。
而這些集中于自由市的手工業并不一定要多高端大煉鋼鐵,大造火藥當然好了,可是這技術門檻不是一下子能突破的,而且產品造出來沒市場也白搭啊。這種東西遼國不能賣,大宋又不會買,所以也不可能支撐一個自由市的發展壯大。
因此武好古重生以來,一直都在走“低端”路線,先做一個沒什么科技含量的奸商。
將要在界河商市發展的低端產業,現在已經確定只就有釀酒、刻印和造船。其中釀酒產業可以容納的勞動力十分有限,造船雖然是勞動密集型產業,但是武好古這邊并沒有核心技術,得看海州吳家的意思了。
所以武好古只能挖空心思為界河商市尋找新的具有發展潛力的低端產業,制扇這個行當作為印刷業的延伸,顯然是很適合在界河商市運營的。花魁行的印刷廠可以大量提供扇面,而界河商市的建筑工地和船廠有能提供大量廉價的木材邊角料可以制作扇骨。
不過要讓界河商市的紙扇業發展起來,武好古還需要創造出流行和品牌,所以武好古才琢磨出了“東坡扇”的創意。
現在既然有了東坡肉、東坡肘子、東坡巾、東坡帽、東坡墨、東坡牙膏,再多一個東坡扇想來也是挺有市場的。
而要打東坡扇一炮打響,就必須要舍得下本錢,還要來一點宋朝人沒見過的新鮮營銷手段。比如把蘇東坡和俏金娘的“真人秀連環畫”印在東坡扇上,如果條件成熟,還可以做出彩印。
這樣一來,東坡扇的品牌可就立馬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