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巧蓮,安安穩穩躺在一張臥榻上,手里捧著碗香噴噴的雞湯正在小口小口喝著。身邊還有小瓶兒和蘇影兒這兩個心腹丫鬟忙前忙后在服侍著。好一副吃吃喝喝,安心保養胎兒的做派。
相比之下,西門青就“苦命”多了。從四月份懷孕到現在,才安穩了不到一個月,說來還真有點對不住她。
“十八,怎么樣?”武好古看見潘巧蓮的樣子,知趣的上前問候。
潘巧蓮也不起身,只把盛了雞湯的碗兒給了小瓶兒,然后就煞有介事的摸著肚皮上,“唔,好像在動,好皮,該是個男孩吧?”
動?還是胚胎呢,怎么個動法?倒是西門青肚子里那個動得挺歡快,即便不是個小子,也是個和西門青一樣壯的丫頭。
武好古在潘巧蓮的塌邊坐了下去,伸出手在潘巧蓮纖細柔軟的腹部摸了摸,“嗯,一定是個小子…大姐,你可得給我好好照顧十八。”
讓一個孕婦去照顧另一個孕婦…聽上去仿佛很胡鬧。但是西門青是媵妾,照顧主婦是應該的。而且西門青還是個很好的郎中,特別精通婦科,照顧懷孕的潘巧蓮是最好的。
“喏。”西門青歡快的應著,仿佛很高興看到潘巧蓮有了身孕。
武好古想了想,又道:“大姐,女人生孩子是個鬼門關吧?”
“大郎…”
西門青和潘巧蓮同時一愣,兩個女人互相看了一眼,如然后同時用一種幽怨的目光看著武好古。
武好古被她們一看,頓時也覺得失言,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大姐,你們西門家有好的接生婆嗎?”
在宋朝,接生婆和醫生是兩個職業。西門家雖然有不少人以行醫為業,也有祖傳的醫術,但是卻沒有人做接生婆。
西門青搖搖頭,然后又道:“不過奴知道幾個在徐州、海州很有名的接生婆。”
有名…就意味著不聽話和自以為是!‘
武好古想了想,說:“選兩個不大有名的到開封府來。”
“不大有名?”潘巧蓮訝異道,“大郎,開封府這里有最好的產婆…”
“當然要用最好的!”武好古點點頭,“不過要防個萬一。”
“防萬一?”潘巧蓮問,“怎么防?”
武好古說:“我在一本書上看見過一件助產的東西,名叫產鉗的,回頭就畫下來,叫人用黃銅打造出來。”
武好古其實沒見過實物產鉗是什么樣的,他只見過產鉗的圖案,不過還是可以畫個七七八八。
“產鉗?”西門青問,“是甚東西?奴怎么沒聽說過?”
“是個在胎兒難產時將胎兒從子宮中牽出的工具,”武好古一本正經地說,“是神宗朝時陜西一個姓韓的郎中所創的。
另外,這位韓郎中還創出了消毒法,以避免產婦在產后染病。”
消毒法?
西門青一愣,還有這個方法?一定得學會了,這樣就不怕仇家給自己和大郎下毒了。
武好古說:“大姐,你寫信去給你大爹爹,叫他尋兩個年輕能干的產婆來開封府。到時我把產鉗和消毒法傳給她們,就可以安心北上了。”
“北上?”潘巧蓮一聽,櫻桃小嘴就撅起來了,“官人要去哪里?”
“去清州,”武好古說,“已決定了在清州和遼人談判…九月初五啟程,多半是要談上幾個月的。以后一段時間,為夫可以在開封府、大名府和界河商市之間奔忙,你們分娩時我應該可以趕回來的。”
“哦。”潘巧蓮撅著嘴,看上去很不滿意。
在她的理想中,武好古應該時時刻刻陪在身邊才好,怎么能天南地北的亂跑呢?
西門青的目光則在小瓶兒和蘇影兒兩個女孩身上游動著,現在自己和潘巧蓮都懷了孕,不可能陪著武大郎了。可大郎身邊總沒個女人跟著也不合適吧?要不讓蘇影兒跟著去?
“用間…”
宮城,東府都堂之內,宰相章惇正在聽取張商英的報告,聽到了武好古提出的設立間諜司,同時向界河市派出大量禁軍間諜的建議時,輕輕點了點頭。
“這個法子不錯。”章惇捋著胡須,“成功出于眾者,先知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啊!武大郎雖是一介吏商武人,卻是讀通了《孫子兵法》的。”
“相公,您也覺得這事兒能行?”張商英又問,“那您覺著讓誰去主持間諜司為好?”
“間諜司倒也不急,此事非同小可,”章惇搖搖頭,“還是先在兵學司的名目下把間諜招募起來吧。”
樞密院現在就是十二房二司,其中一個司是剛剛開張的兵學司,若馬上再增加一個間諜司顯得改革步子過大了。而且間諜司是什么衙門啊?那是同皇城司有點類似的,不過皇城司是對內的,主要在開封府界活動。可間諜司也不一定不能用于大宋內部啊。
所以這個衙門擺在樞密院下面是很不妥當的,官家恐怕也不會放心…
張商英道:“張榮僖(張耆)的孫子張叔夜剛剛升了宣奉郎,要回開封府待選了,不如讓他做個兵學司博士,把諜報事先管起來吧。”
張叔夜雖然是,門蔭入仕的官兒,不過卻是文武雙全,又在陜西前線摸爬滾打了多年,積累了豐富的軍事經驗,同時因為他是開封將門子,對開封禁軍也非常熟悉,完全可以駕馭他們,而且他還是個文資官,完全有資格在樞密院兵學司里面謀個博士的差遣。
“嗯,”章惇點點頭,“這個張叔夜是不錯…就是他了,給了兵學司博士,再加個兼管諜報事的差遣。若是能做好了,將來可以替代慕容先生,就是做個北伐的主帥也是合適的。”
章惇想得倒挺遠,已經在琢磨北伐主帥的事情了!不過他可看不上童貫這樣的宦官,可章楶這一代閫臣又顯得太老,不可能在十年二十年后掛帥。而今年三十四歲的張叔夜顯然是個合適的人選,他是亦文亦武,又是開封將門子,在陜西的表現也不錯。若是能管好兵學司和對遼的諜報工作,將來就是個知己知彼的北伐閫帥了。
章惇想了想,又說:“北面之事宮中向來是插手的,還是讓往來國信所也插一腳諜報事吧。”
“河北東路轉運使司也可以管一點諜報事,”張商英這時又道,“現在河北東路的漕臣就有搜集遼國諜報的責任。”
章惇點點頭,笑道:“那是自然的,等你做了河北東路的漕臣就給加了兼管諜報事的名目,再讓界河市舶司也管一點諜報事…諜報事的花銷得叫界河市舶司拿出來。”
這番安排在后世的大特務們看來簡直是胡鬧,諜報工作保密第一,哪有那么多衙門共管的?這樣還怎么保密?不過宋朝就這樣,涉及軍國要務的事情就是多頭管理。對外的諜報事宜,自然不能例外了。
“日子定下了?”
“定下了,九月初五啟程,年關前應該能回。”
武好古這個時候已經回到了開封府城西廂的武家大宅中,他是來向老爹武誠之報喜(潘巧蓮懷孕)的,同時也把自己再次離京的日期告訴了武誠之。
“家里面和商行的事情都安排妥了?”武誠之問。
“都妥了。”武好古說,“商行改組在八月底前就能辦好,從九月開始,內賬房每個月都會給家里一千緡,可夠花嗎?”
這一千緡不是用來維持城外梨花別院和武好古、潘巧蓮、西門青他們的“小家”開銷的,而是給武誠之及城內武家大宅花用的。
“夠了,夠了。”武誠之笑了笑,“家里哪里花得了那么多,再說你爹我可還是開封府頭一號的書畫牙人呢。”
武誠之的官牙身牌并沒有失去,現在他兒子是“畫中第一人”,還創立了佳士得行和花魁行,他自然跟著沾光,找他掌眼和買畫的顧客多得不得了。每個月的進項怎么都有一兩千緡。
“現在是花不了多少,”武好古笑道,“等二哥兒中了進士,可就要花錢如流水了…該花的錢,可不能省啊!”
中了進士之后可以“賺”,也可以“花”,各有各的路子,在官場上的前途自是不一樣的。
如果要“賺”,那就是走榜下捉婿的路線,娶個富婆進門。不過倒貼的富婆一般不能成為進士丈夫在官場上的助力。
而要“花錢”,當然就要去交游士林,再尋一個大大的文官做老丈人了。這里面的學問可就大了!
武誠之聽出了武好古話中的深意,馬上感興趣地問:“大哥兒,你可是要給二哥兒做媒?”
“做媒談不上,去試探則個吧。”武好古說,“待會兒二哥兒從太學回來,我就給他寫一幅真,帶著去大名府…這次外出可不同以往,是跟著張天覺走的。一路之上的交際飲宴肯定多得不行,大名府的韓使相肯定是要見的,他可有六個兒子,孫女有十幾二十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