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武好古一番評論,張商英也只有苦苦一笑了。
開封府的禁軍用得著裝成商人和手藝人嗎?他們本來就是!他們的禁軍才是裝得好吧!
武好古接著說:“據在下所知,開封府的禁軍中雖然少有能戰斗之員,但實則也是人才濟濟的。不僅有會做生意的商人,還有精通各種手藝的藝人,還有行走江湖的壯士俠客,也有混跡市井的地痞閑漢。可以說各行各業,都有禁軍的人。
而且,這些禁軍畢竟是汴梁子,世代受官家厚恩,這個忠義之心還是有的。若是朝廷肯用他們,一定會有人舍命報效的。”
張商英心想:這個武好古還真能說!不過說得也不錯,開封府禁軍不就是五花八門的人都有,就是沒有戰士嗎?
不過在武好古看來,這個開封的禁軍是不能打,但并不是真的不能用,用他們發展生產就很好,開封府各個行業里面都有他們的人啊。
如果武好古能拉個一兩千家到界河商市,那各行各業就能在很短的時間里面建立起來。這樣界河商市看上去就像那么回事兒了!
可問題是怎么把他們弄來呢?
界河商市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距離遼國那么近,誰知道什么時候遼人發瘋打過來?怎么辦呢?武好古想來想去,只有忽悠了。
怎么忽悠呢?好在武好古對于忽悠還是有點天賦的。
要把人家從好端端的開封府忽悠去界河商市,就得有一個崇高的理想——為了燕云人民的解放事業而斗爭!
還要有美好的前景——燕云光復后可以升官發財!
當然,還要有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利益——得有一個看上去很靠譜的衙門做他們的上級,給他們發錢!這一兩千家,可不能讓武好古出錢補貼他們。
“你想在界河商市搞個皇城司一樣的衙署?”張商英問。
武好古笑道:“中書,皇城司豈是能做間的衙門?而且要用間,自然不能把衙署的牌子掛在界河商市,要不然遼人就知道了。”
也對啊!張商英想了想,覺得武好古這個近幸小人還是有點門道的。
“再說說。”
武好古接著說:“下官的想法是搞幾十上百個由樞密院北面房暗中控制的商行,散在各行各業。商行的掌柜、管事、伙計,都有開封禁軍中人充當,都算是樞密院的人,暗中編一個間諜司專管此事。”
樞密院的編制聽上去大啊!這樣才忽悠人入局。
“然后就以行商為掩護,對遼國、高麗國、阻卜、生女直等國用間,搜集消息,收買內應,同時向渤海人提供財帛支援。”
搞一大堆商行掩護間諜活動?張商英有了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咋之前就沒有人想到這個辦法呢?
張商英感興趣地問武好古:“還有嗎?”
“有,有。”武好古笑道,“據下官所知,契丹貴人多迷信,迷信佛教…”
說到這里,武好古忍不住看了眼張商英佛堂里面供著的觀音菩薩像。
“無妨,無妨。”張商英擺擺手。
他是佛弟子不假,但是拜佛哪有做官要緊?
武好古道:“所以下官還想在界河市蓋一間大廟,再請大相國寺的智深大和尚去主持,再訓練一些會做間諜的假和尚…將來派去遼國活動,說不定能見到奇效。”
利用佛教對遼國進行滲透的想法,武好古早就有了。只是他自己沒有和尚可以指派,所以就只能放在心里面。這一次界河商市建立可是個大機會,許多之前辦不成的事情,現在都可以辦了。
張商英拈著頜下的胡須,笑著說:“怪不得蔡元長總夸你有辦法,今日看來果然如此。”
“中書過獎了。”
武好古心中暗笑道:看來張商英已經被自己忽悠住了!他們這種新黨的干將還是比舊黨人物好糊弄——他們想辦事兒,武好古又能辦事兒,有辦法!
“那么間諜司人員入駐界河商市的錢,還有蓋廟的錢從哪里來?”張商英問,“就算開一百個商行,每個投一千緡本錢,也需要十萬緡吧?那座寺廟沒有個一兩萬也拿不下來。恁般多的錢,讓樞密院拿恐怕不易啊。”
錢的事情自然是難不倒武好古的!
他想了想,說:“可以向界河商市商會借支十萬緡解決間諜司人員入駐界河市的費用。其實他們入駐可以讓界河商市快速繁榮起來,借出十萬緡對商會也是劃算的。至于還錢的問題,可以由界河市舶司分期歸還。
建造寺廟就更容易了,讓大相國寺出資啊。別說一萬兩萬,就是一二十萬也難不倒大相國寺的和尚吧?”
“呵呵,你果然有辦法!”張商英摸著胡子笑了笑,“間諜司的事情,老夫去和章相公,曾樞密商量。崇道,你回去后準備則個,九月初五我們就往清州去了。李大官會帶著遼國的使臣去那里和我們會談商討商市事宜。”
“喏,”武好古道,“對了,中書主管的界河市舶司要如何組成?設幾個勾當官?幾個監官?還有監門官、主管文字、孔目官、手分、貼司、都吏、專庫、專秤、客司、前后行這些…”
界河市舶司的提舉官肯定是張商英,他很快就要去當河北東路轉運使了。而武好古現在則是勾當界河市舶司公事,是實際掌握市舶司的官員。可是除了他們倆,現在界河市舶司就沒第三個人了,而且也沒衙署。所以武好古這段時間就是個光桿官兒,連上班的地方都沒有。
另外,武好古還打算保舉一個西門家的人去界河市舶司做官,這是當時為了把西門青搞到手允諾出去的。
張商英笑了笑,仿佛看穿了武好古的心思,笑道:“崇道,你莫不是有人想保舉則個吧?”
武好古也不瞞張商英,說道:“卻有人要保舉,都是界河商市和界河市舶司用得著的人。”
張商英問:“有幾人?”
“要保兩個官人。”除了西門家的人,武好古還想把林沖捎上。
“給你兩個監門官的差遣,”張商英道,“一個監陸門,一個監水門,還可以保兩個三班借職。”
界河商市因為設在界河邊上,相應的市舶司自然是有水門的——當然了,并不是真正的水門,而是一個“門”的概念。所謂的“監水門”,實際上就是一支水上緝私船隊。“監陸門”倒是有門可監,不過同樣會有緝私隊。緝私隊的隊員則成為前行、后行。
“那便多謝中書了。”
武好古一邊言謝一邊琢磨,林沖已經有三班借職的差遣了,也就是說還能再保舉一個三班借職,也可以給西門家的人,至于差遣可以再想辦法。
張商英又道:“另外,宮中還會派出一個勾當官,第一任肯定是李忠。你和他熟,該能好好相處的。”
從張商英府上出來,武好古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許多。
界河商市開張看來是大局已定了!有了這個商市,自己在這個時代就算有了那么一塊可以發揮的地盤。而且還是一塊非常不錯的,可以在短期內匯聚大量人力、財力的地盤。
有了地盤,他才能為將來可能發生的天傾真正準備一些力量啊。
回家之后,他就把挺著大肚子的西門青和家里面的“保鏢頭”林萬成找來。
當聽了武好古一番話之后,西門青也放心了…有兩個官人和一個差遣,陽谷家里面也能交待了。
西門青笑道:“大郎,這下陽谷西門家真的要大興了。”
武好古則笑道:“青兒,界河商市還少不得借助西門家、柴家的人手。”
“嗯。”西門青道,“奴馬上寫信給大爹爹和柴家大爹爹,叫他們召集二三十個能干的子弟來幫官人。另外,慕容家、柴家和張家也都有一些子弟可用。”
“東翁,”林萬成也道,“老夫在開封禁軍里面也有幾個老兄弟,都是有本事的。”
“好,好,都叫來吧。”武好古笑著點頭。
界河市舶司的差遣是有限的,根本安排不了幾個人。可界河商市“市政府”下面的人民公仆可是需要很多很多的!這些職位將來肯定要認真挑選,還要搞公務員考試,不過眼下就只能用私人了。多找些老頭子也好,一方面上了年紀做事穩當;一方面將來要好讓他們退休,再叫新人上去。
“那便多謝東翁了。”林萬成站起身行了一禮,歡天喜地的去了。
“官人,”西門青這個時候忽然露出了一絲驚喜的表情,在武好古耳邊說道:“奴剛剛替姐姐診了一脈,是喜脈!”
原來潘巧蓮八月份的“大姨媽”沒有按時到來,西門青知道以后就知道“有戲”了,連忙替潘巧蓮診了一脈,發現潘巧蓮已經懷上了身孕。
“喜脈?”武好古也是一臉驚喜,大笑了起來,“十八姐有了?太好了!這可是雙喜臨門啊!大姐,十八姐在哪兒?快快帶我去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