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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潘巧蓮寫真圖 中

  陳寶走下樓梯的時候嘴角微微翹著,露出得意的顏色。

  因為第一個畫完也是功力!

  人像寫真和山水畫、花鳥畫、界畫等等最大的不同,就是要講究速度的。因為寫真的對象都是大人物,不是官家、太后、親王就是大官了,怎么可能一動不動坐上半天讓你畫?

  所以有志于入翰林圖畫院的畫師們,在人像寫真畫的技藝練習上,都講究“快、真、細”三字訣。

  而陳寶在“快”字訣上,已然勝了米友仁一籌…至于那武好古,陳寶實在想不通有甚資格和米友仁一較高下?

  這人的畫在潘樓街上的小字輩里面都只是二等的,是根本不能和自己相比的。

  此時在樓閣底層的中間,兩張書案已經拼在了一塊兒,成了一張大桌子。陳寶知道是用來擺畫的,便將自己的畫作放了上去,沒敢擺在中間,而是放在了一側。

  這是一幅白描人像圖,并未設色,線條簡練,不取逼真,但是卻別有風神氣韻。畫上的潘巧蓮端莊秀麗,神態自若,似像而非真,卻極為傳神。

  劉有方第一個站起身,陳佑文忙上前去攙扶,兩人一起走上前去看畫。

  “不錯,不錯,”劉有方連聲夸獎道,“此畫已然有了李伯時的幾分神韻。

  陳二郎,你的白描是師(師用在這里是仿的意思)龍眠居士的吧?”

  陳寶一拱手道:“都知真好眼力,小底便是師龍眠居士的。”

  “師龍眠居士”并不是一定是拜李公麟為師,臨摹李公麟的畫作,學習他的筆法和構圖,也是“師”。

  劉有方笑著將畫還給了陳寶,“去給龍眠居士看看,也叫他指點你一二,沒準他一高興,便收你做個門生。”

  李公麟接過陳寶的畫,細細看了起來,這幅畫果然是仿自己的筆法而作的,已經有了自己五六成的筆力。考慮到陳寶的年紀,也是頗為難得了。

  這孩子,果然是個可造之才!

  “不錯,不錯。”李公麟邊說邊把畫還給了陳寶,“你這畫不如寅哥兒是一定的,不過畫得很不錯,大有前途啊。若不是老夫性子孤僻,不喜收徒,便收了你啦。

  不過日后你在繪畫一途上,有甚底不通的,可來問我。”

  陳寶聞言自是大喜,李公麟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能得到他的親口指點,在畫壇的地位立即就能躥升上幾個臺階!

  “小底多謝李御史。”陳寶拜了李公麟一禮,又喜氣洋洋捧著畫去尋王詵評定了。

  ......

  “好了。”

  此時在樓閣二層,米友仁也輕輕舒了口氣,滿意地看著自己剛剛完成的畫作。

  同樣是一幅白描,不過卻比陳寶完成的那一幅要出色的多,不僅有“吳家樣”和李公麟的路數,而且還用上了米友仁從醉羅漢圖中體會出來的筆法和構圖方法。特別是畫中人物的手掌、眼眸和睫毛這等很難掌握的細節,都達到了醉羅漢圖的六分功力。

  而畫中人物的神韻和意境,更似乎不在醉羅漢圖之下!除非畫出那醉羅漢圖的畫師復生,否則真沒有誰能勝過米友仁米大畫家了。

  盯著這幅自己都覺得出色的畫兒看了半天,米友仁才依依不舍得將目光移開,卻看見潘巧蓮還濃情蜜意地注視著武好古,武好古則手持一支細筆,在豎起來架在木架子上的畫板上輕輕勾勒。

  “崇道兄,在下也畫完了。”米友仁站起身,輕聲對武好古說了一句,可是武好古卻沒有絲毫反應,顯然是全身心投入進了繪畫之中。

  米友仁無奈,只得對潘巧蓮說道:“十八姐,我畫完了。”

  可是潘巧蓮一樣不理他,似乎她的世界中此刻只剩下了她和武好古兩人了。

  嘆了口氣,又狠狠瞪了武好古一眼,米友仁才拿著自己剛剛畫好的大作氣呼呼下了樓,然后也把自己的畫作往一張臨時拼起來的大桌子上一丟。

  “好!此畫真是得了醉羅漢圖的精髓了。”

  他的畫剛剛落在桌上,便有人叫起了好。米友仁順著聲音看去,原來是太學上舍生紀易之在叫好。

  “憶之兄過獎了。”米友仁和這紀易之早就認識,“憶之”其實是個字號,紀憶之的單名是一個“憶”字。

  “不過獎,不過獎。”紀憶笑著擺擺手說,“元暉兄的畫的確有了醉羅漢圖的七八分神韻,醉羅漢圖顯示不到一月,能有此神韻著,全天下大約也不會有第二人了吧?”

  這番吹捧之詞卻是合情合理的,雖然米友仁并不是當世第一的大畫家,但他肯定是最年輕的大家。

  年輕人學東西肯定比老人要快,而且米友仁素有“神童”之稱,所以那些上了年紀的大家,即便同一時間拿到醉羅漢圖,也不可能超過他。

  米友仁聞言卻苦笑了一聲,看了眼樓梯,淡淡地說:“若是沒有第二人,某今日來這里作甚?”

  “難道那武好古真能和元暉兄一較高低?”

  米友仁點點頭,“武家樓臺本就不在我米家山水之下,若是他的寫真也有界畫樓臺的本領…”

  “那怎么可能?”劉有方打斷了米友仁的話,“繪畫一途,也是博大精深的。武大郎年紀輕輕,能通其一科便是奇才了。若是他的界畫可稱大家,那么寫真人像必不能和元暉你相比。

  他這時也站起身,走到了擺著米友仁大作的桌子旁,只看了一眼,便道:“好畫,真是好畫…今日的比斗,勝負應該是分了!”

  一旁的紀憶也輕輕點頭,仿佛贊同劉有方的話,可是卻不開口,然后便退了開去。

  劉有方又將目光投向了王詵和李公麟,他們兩人也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上來看畫了。

  王詵看了畫,卻輕輕搖了搖頭,劉有方見了忙問,“怎的,這畫不好么?”

  “畫…自是好的,只是…”王詵扭頭看了眼臉色不予的米友仁,便沒在往下說。

  實際上,他是看見了畫上面潘巧蓮的神色風韻,覺得非常不妥。

  潘巧蓮又不是個風塵女子,怎能畫得這般風情萬種?這畫…如何畫得是鎮安坊的那兩位,便對了。

  李公麟上去一看,也大大皺眉,“畫真是不錯,論畫技,不在老夫之下了。”他瞧了眼方才和自己斗嘴的小丫頭李清照一眼,“看來今天這一局,是寅哥兒贏了。”

  李清照一聽這話就急了,捏著粉拳便道:“武大郎還沒畫好,怎生就是小米官人贏?這可不公平啊。”

  “也對,”李公麟笑了笑,“便再等上片刻,也叫你輸得心服。”

  “不會的,不會的,”李清照連忙搖著腦袋,“清照不會看錯的,今次必是武大郎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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