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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七章:大力出奇跡

  一車車的馬車長途跋涉出關,蔚為壯觀。

  這些馬車,就如沿途的宣傳隊。

  以至于沿途州縣,都知道是去拉礦了。

  關中一帶,并沒有濃烈的讀書氣氛,詩書傳家的人不多,畢竟…考也考不贏那些考霸,因而…倒是頗有幾分商業氣氛。

  不少人,竟也抱著疑慮,拉著車去。

  而在破虜衛這里,一座新城已經拔地而起,近十萬的韃靼人和漢人,混居在此。

  韃靼徹底的瓦解了。明軍可以直搗韃靼內部,這使得,除一部韃靼人不得不向更荒蕪的北方遷徙之外,不少韃靼人,不得不寄人籬下。

  他們也是人,攜妻帶子到了破虜衛,本以為是為奴為仆,結果…他們驚奇的發現,漢人居然當真對他們進行了安置。

  有氣力的,上山挖礦,山上到處都是財富,有金銀銅鐵,大量的富礦,遍布在附近的山脈之間,這里在此前,幾乎沒有開發,因而,露天的鐵礦和煤礦到處都是。

  不只如此,在山下,還有數不清的冶煉作坊,所有的礦石下了山,進行冶煉,最終,成為一塊塊的生鐵,煤炭也會碾成粉末,而后,去除雜質。

  這里的金銀銅,乃是人們最愛采掘的,每年產金三千五百多斤,產銀數萬斤以上,還有大量的銅礦石,最終制成了銅錠。

  而這…還只是前期的采掘而已。

  前兩年,產量不高,是因為上山的道路崎嶇,精力都花費在了道路的修建上,而如今,按著方繼藩的法子,人們直接在礦區沿著冶煉的作坊,直接搭起了一個個木軌,軌道上,可用車通行。

  未來,各種礦石和冶煉出來的金銀銅鐵,產量還將不斷的翻倍。

  男人們挖礦,女人們或是負責帶孩子,還有生活造飯。當然…一般人家,還會養上幾十頭牛羊。

  韃靼人并非是天生殘忍。只不過是在惡劣的環境之下,根本沒有其他出路罷了。

  而現在,可以穩定的定居,妻兒們,不必跟著男人四處游牧,靠著工錢以及賣出去的牛羊,便可吃飽喝足,不少的韃靼人,對此甚是滿足。

  穩定和富庶的生活,本就是人們所期待的,尤其是,韃靼男人氣力大,耐力也強,他們挖的礦石,往往多一些。

  這一片的礦區大總管,乃是鄧健。

  鄧總管按照方都尉的命令,采取的是計件的薪酬,誰采掘出來的礦石多,誰的薪水便多。

  一月下來,賣了氣力,也有一二兩銀子,這個數目,莫說對韃靼人,便是對尋常的漢人,也已足夠了。

  人們是沿著黃河定居的,兩面都是峽谷,如河西走廊所有的地貌一般,城市規模沿著黃河的南側,不斷的擴大,形成狹長的生活區域。

  這里的人,臉俱都像染了一層灰,數不盡的商賈,會將糧食運來。

  當然,在附近放牧和耕種的漢人、韃靼人也是不少。

  這里的糧價貴,哪怕是土地貧瘠,種出的糧食少,也足以讓一個農人養活一家老小了。

  鄧健如往常一樣,翹著腳,坐在總管廳里喝茶。

  他最近喜歡看書。

  讀書使人快樂。

  雖然他認得的字不多,可不妨礙他倒著拿著一部《春秋》,反復咀嚼。

  書有些泛黃。

  顯然是被人看得多了。

  鄧健一面吃著花生米,偶爾,舉起溫好的黃酒,一口下肚,痛快。

  看完了書,他便將書放下,整整齊齊的將其疊在案牘上那一堆《禮記》、《左傳》、《公孫羊》、《谷梁傳》之中。

  “鄧總管,鄧總管…”

  有文吏匆匆而來,一看到鄧總管正在擺弄他的書,頓時肅然起敬。

  “吼什么吼,沒有規矩。”鄧健板著臉。

  他長出了一點胡子,因為來了河西,所以臉上多了一些滄桑,他最討厭有人一驚一乍了,不像樣子。

  “是,是,小人該死。”

  “鄧總管。”這文吏又道:“突然來了許多車馬,都是來求購生鐵的,好多啊,看不到盡頭。”

  鄧健面上沒有多少表情:“求購就求購,倉促里,不多的是生鐵嗎?”

  “是,是,只是覺得蹊蹺,還有,這里有一封方都尉的書信。”

  啥…少爺。

  一想到少爺,鄧健的表情就變了。

  他永遠都無法忘懷,當初自己和少爺在一起的時光。

  少爺是個多好的人啊,自打得了腦疾,還是自己前前后后的照應著呢,來此這么多年,妻妾早就成群了,現在住在礦區最華美的大宅里,身邊又十幾個丫頭隨時伺候,兒子也已有了九個,女兒不多,也有四個還是五個來著?

  總而言之,雖然對于現狀一切都還滿意,可是鄧健永遠無法忘懷關內的某個人…至親至愛的少爺。

  “拿書信來。”

  那文吏忙是取了書信上前。

  鄧健打開,一看,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認識的字不多。

  于是將書信丟給那文吏:“你來念。”

  文吏哪里敢怠慢,站在鄧健身邊,看了書信一眼,沉默片刻,才遲疑道:“狗一樣的東西。”

  鄧健豁然而起,揚手就是給這文吏一個耳光:“你罵誰?本總管也是你罵的,這是礦區,天不管地不收,我家少爺,在此就是王法,我現在宰了你,你信不信。”

  文吏被打翻在地,幾乎要哭出來,忙是起身,勉強擠出笑容,摸著自己鼓起來的腮幫子:“鄧總管,這是書信里寫的,書信里寫著的第一句話,就是狗一樣的東西。”

  鄧健身軀一震。

  難怪…難怪這狗一樣的東西,這六個字,竟是如此的親切…原來竟是少爺說的。

  一下子,鄧健的眼睛濕潤了。

  他又想起了當初伺候著少爺身邊的那一個個日夜,少爺也是這般喊自己的,舒服啊,這久違的六個字,一下子讓鄧健有了一種他鄉逢故人的溫暖。

  他眼角濕潤了,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少爺還記得我,還惦記著從前的往事。

  “繼續念。”

  “狗一樣的東西,生鐵價升五成,少賣一個銅錢,打死你!”

  呼…舒服…

  “真是這樣說?”鄧健喜笑顏開。

  文吏期期艾艾道:“是,是這樣說的。”

  “拿書信來。”

  書信到手,反復看了看,只依稀認得幾個字,這定是少爺親自所書,一念及此,鄧健又想哭了,他一面將書信小心翼翼的塞進自己的袖里,一面取了案牘上的黃酒,喝了一口,一股熱辣,入了喉頭,用少爺的教誨來下酒,快哉!

  “吩咐下去,漲價,給我漲價!”

  “是!”

  一車車的生鐵,統統裝車。

  無數的商賈、管事們懶得討價還價,因為這里的生鐵價格,實是太低廉了,這東西若是運到了京師,至少價格可以翻五倍。

  現在是一日都耽誤不得啊。

  于是,趕緊裝車,隨即,帶上了干糧,立即就走。

  而礦區這里,顯然也要開始加緊生產了,為了招募更多的人,工錢上漲了不少,絡繹不絕的車馬,帶來了礦區最需要的時蔬和糧食,還有各種的生活用具,卻令原本緊張的生活必需品,變得泛濫起來,價格竟跌了不少。

  如此一來。

  這里的漢人、韃靼人們,個個沸騰了。

  生活水平,短短半月不到,直接拉升了一倍。

  便連韃靼的婦人們,都自告奮勇起來。

  沒有人不想過好日子。從前韃靼人過日子,就得搶掠,而現在…可以靠氣力。

  這些女人,往往是一家之主,因為男人經常要出門,所以韃靼女人往往屬于家中的主人,竟有不少,也要上山采掘礦石。

  在這群巒之間,有數不清的牛羊,有沿著山巒而上的棧道,有一座座倉庫,許多的冶煉作坊,冒著黑煙。

  而無數的車馬,沿著走廊,來來回回,宛如長蛇…

  方繼藩對于交易市場的喧鬧,置之不理。

  他其實也不喜歡商賈。

  這些見利忘義的家伙,一點都沒有對百姓的責任感,他們將私心,無限的放大,為了謀取利潤,恨不得將自己的妻兒都賣掉。

  可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們就算再壞,能壞的過人間渣滓王不仕?能壞的過小朱秀才?

  只要是好好利用,就可以變廢為寶。

  第一段鐵軌,已經徹底的出爐。

  朱厚照拉著方繼藩,到了熱烘烘的作坊,方繼藩親眼看到那鋼軌在自己面前,長半丈,好家伙,很厚實,而這一段段的鋼軌,卻需制造出數萬甚至是十數萬根,這都是銀子啊。

  方繼藩忍不住感慨,真實不易,若不是靠著冤大頭們完成了原始資本積累,修路?不存在的,這尼瑪的,都是銀子啊,是數不清的銀子。

  朱厚照拍了拍方繼藩的肩:“老方,你又想哭了?”

  “不是。”方繼藩搖頭道:“只是覺得,世上還是好人多,我愛這個世間,愛每一個人。”

  朱厚照打了個哆嗦:“只是…”

  “什么?”

  朱厚照期期艾艾的道:“現在,生鐵的價格,已經上漲了八倍,還在漲,許多商賈,干脆囤貨居奇,這樣下去,只怕…無數的鋼爐子,沒米下鍋了。”

  明天一早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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