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把小時后,沈崇終于拖著無限疲憊的身軀躺進西華醫院專家組特護病房里。
專家組都不想吐槽他這老常客了,比大寶還天天見,還一次比一次傷得有創意。
以前他好歹四肢健全,這次倒好,手給沒了一只。
從他身上收集到的數據都多到快溢出,變成冗余資料了。
“沈先生,咱們老這樣不行呀,醫院的資源是有限的,您看您這…”
西華的頂級外科手術大拿,專家組副組長實在受不了,一邊小心翼翼的用鑷子幫沈崇片片取下斷臂上最后殘留的碳化碎片,嘴里欲言又止。
沈崇左手拿著手機上網玩兒,嘴上懂裝不懂,“呃,老師你這話怎么說?”
終于取完最后一片,副組長抹了把汗,從助手遞過來的盤子里接過無塵無菌消毒棉,小心翼翼的擦拭。
老專家不得不感嘆這些超能者的變態。
多么恐怖的恢復能力!
這才大半天過去吧,對普通人來說要命的傷勢,在他這兒喝湯一樣。
取掉所有黑片之后,可以看到他斷處的皮膚至少恢復了八成,只有剛取碎片的位置還像普通人傷口結痂摳掉疤痕那樣,里面透著粉紅,還有亮晶晶的組織液。
從斷口位置開始,往沈崇的上臂延伸而去,圍著圈大約四五厘米的色彩漸變帶,自粉紅色開始,迅速漸變為正常的膚色。
這是炎癥的表現,但明顯看得出來正在褪色。
若是普通人,這部分會紅腫得像是燒透的烙鐵,并伴隨著嚴重的水腫與灌膿。
但在沈崇這兒完全沒有。
副組長的推測,最遲今晚,病人這部分皮膚就會完全長好,像普通人斷肢一兩年后的樣子。
隨后,這位以恢復能力而著稱的特殊組織成員,就要秀出他真正最不要臉的地方了。
“沈先生,現在你有什么感覺嗎?”
說著,副組長用消毒棉簽輕輕按了下沈崇手臂斷處正中間的小凸起,約莫小拇指尖大小。
沈崇搖頭,“完全沒感覺,鎮痛劑藥效還沒消呢。”
既然副組長不再提剛才他那段廢話,沈崇果斷聰明的不揭破。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沈先生你的斷肢應該會從這個位置重新長出來,像嬰兒那樣。”
沈崇又問:“那等鎮痛劑后遺癥徹底消散掉之后,這個位置會很痛嗎?”
副組長答道:“痛覺本就是神經系統對人體有害的接觸的心理反應。正常的生長本身是無害的,當然不會怎么痛。但沈先生你將普通人十幾年的生長周期縮短至十天半個月,細胞極速分裂與自發生長,骨骼不斷堆積與延伸,生長痛肯定會有一點,但不會太嚴重。”
沈崇長舒口氣,他就怕這事呢。
“但是會癢。”
“有多癢?”
“不知道。你到時候身上會疊加三種感覺,自愈的痛與癢,還有你之前吃那藥造成的痛。呃,三種感官同時進入大腦,恐怕會對你的個人意志力造成極大沖擊。”
沈崇撇嘴,真是皮,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還是要來。
“我個人建議沈先生你將之前的藥給停了,直到你完全恢復為止。”
沈崇微微搖頭,不置可否。
中濃活化丸怎么能停呢?
不想辦法讓自己變強,我又怎么在這世道里活得滋潤吶。
舉個例子,在普通人里面黃茂的生活算不錯的了,他在鎮上社會關系很廣,不差錢,要打架斗毆也沒怕過誰。
但黃奇被妖怪抓走,黃茂那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若非自己早做打算,提前布局,出事之后又及時猜出鱔妖動向,黃級三品的自己也可堪一戰,那么黃奇將會尸骨無存,黃茂就會變成下一個劉向林。
這次遇到的是黃級一品鱔妖,受害者是黃茂的兒子,那萬一將來自己遇到地級甚至天級的邪道靈能者或者妖怪呢?
不知者無畏,親眼見識過艾霓露大隊長的雷霆手段之后,沈崇不想承認,但他無法回避內心。
他被震撼了,并在心底生出難以言喻的不甘與揮之不去的恐懼。
他又深感慶幸,自從來到這世界之后,雖然東搞西搞了很多事情,但幾乎每一件都是為了變強,又或是變強的準備。
他沒有虛度光影與浪費時間,所以才能頂著雙黃蛋的評價在幾個月內從黃級六品爬到了現在的黃級三品。
至于他與欣欣在一起的時間,表面看是浪費了,但不能這樣理解。
欣欣是他變強的原動力,每次與欣欣相逢,看著她的一顰一笑,看著她的嘻哈打鬧,都是在不斷堅定自己的內心。
這并非虛度時光,相反,尤其重要。
人奮斗的目標往往很遠大,在艱難困苦的掙扎攀爬中,總會受到這樣那樣的挫折與誘惑而不留神拐了彎兒。
因為人心是肉長的,不是精密的儀器。
人的情緒永恒處在不斷的變化中,曾經的信念也會在不知不覺間被抹煞。
沈崇的目標如此遠大,卻又虛無縹緲充滿變數與未知。
他每次靠著欣欣重新堅定信念,便是又一次收拾自我重新出發的過程。
欣欣他最重要的矯正器,更是他的加油站。
當他疲憊時,想一想欣欣。
當他軟弱時,想一想欣欣。
當他快要沉迷在這世界極高水平的文娛世界時,想一想欣欣。
所以,我的藥怎么能停呢?
那邊副組長的處理已經結束了,沈崇的右臂被裹上了外緊內寬的繃帶。
副組長抽了根凳子在旁邊坐下來,“沈先生,你這個情況,我建議暫時先用義肢遮掩一下,接下來這段時間盡量不要與普通人打交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沈崇點頭,“可以可以。義肢什么時候能做好啊?”
“因為你斷裂的部分比較規整,醫院里倒是有現成的。但檔次上區別很大,價格上…”
沈崇翻白眼,得,這位老兄剛才沒說完的話,還是給他揪住機會扯出來了。
“我的治療費用不是全免的嗎?你談什么價格呀,直接最好的拿來給我整上唄!”
他可不打算松口,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呢。
副組長咬咬牙說道:“原則上是這樣沒錯,可沈先生你入院的頻率也太高了,之前那么貴的試驗品鎮痛劑都免費給你了。再全免的話,我們撐不住了啊。”
沈崇怒而坐直,瞪眼,“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拿我當小白鼠我都沒要試驗費!據我所知,藥品的一期臨床試驗,反而應該給病人支付費用吧?”
副組長面露尷尬,這哥們兒懂行的。
“還有,我又不是為了私事而受傷,我這是為了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與歹徒殊死搏斗造成的公傷!我自己幾十萬的車都給燒沒了,組織上還沒說要賠錢呢,醫藥費也得我自己出,那不是寒了人心?我就不信斬妖每個月沒給你們預算,費用直接算進去呀!”
沈崇一通強辯,把副組長說得面紅耳赤羞愧難當,灰溜溜而逃。
目送著敗軍之將倉皇離去的背影,大獲全勝的沈崇得意冷笑。
想找我要錢,那你就是在要我命。
沒過兩分鐘,熟悉的小護士抱著個大瓶子過來了。
謝天謝地,西華醫院的流食終于升級。
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因為他而研發出來高級貨。
這特制流食具備精心調制的營養配比,富含人體所需各類氨基酸及微量元素,特別適合創傷類型傷員恢復時食用。
易消化,易吸收,高熱量,且極少殘留,并且濃度較高,含水率比牛奶這些低多了。
吃得多,消化快,拉得少。
“沈先生,夏侯老師讓我來幫他給你道個歉。”
護士小妹把大瓶子擺到旁邊的架子上,遞來根大拇指粗的軟管,笑呵呵說道。
當初沈崇第一次入院時剛入職的新人護士小妹,儼然已經成了經驗豐富的資深員工。
她與沈崇更打過太多交道,慢慢的熟絡起來了。
沈崇笑著點頭,“不礙事,小謝你幫我告訴夏侯老師,我沒生氣。”
對西華醫院他當然還是心存感激的,這流食的口感很贊嘛,比南方黑芝麻糊都更贊。
專家組們有心了。
小謝坐著陪他聊了兩句,直到沈崇疲憊感襲來沉沉睡去。
她幫沈崇搭好被子,沖著趴在墻角玩手機看視頻的梁仔做了個噓的手勢,才踮腳走出去,輕輕掩上房門。
醫生辦公室里,被噴到懷疑人生的夏侯副組長正一臉肉疼的看著項目組預算表。
這大半年斬妖給的預算,老沈一個人用掉了5.57!
看起來不多,但這段時間里專家組接待了數千人和妖!
他一個人,干掉了百分之五點幾…
叮鈴。
夏侯副組長面前的辦公系統里突然傳來聲提示,他推了推老花鏡瞪眼看去。
這也行?
上面毫無征兆的撥來筆新款子,名目為《西南分部成員沈崇的個人醫療服務專項扶持資金》,后面備注著“專款專用,不得挪用。”
夏侯副組長頓時一本滿足,得,看來這位主也成重點照顧對象了。
你們也知道他是吃錢的老虎呀。
第二天早上沈崇是被人折騰醒的,醒前他做了個可怕的噩夢。
一堆哈士奇闖進了自己家里,那真是個讓人頭皮發炸的場景。
隨后他睜眼,偏頭,正看見哈莉和梁仔一起蹲在病床邊,滿臉驚嘆著看稀奇,興奮好奇得哇啦哇啦直叫。
這兩貨就像自己小時候第一次走進游樂園。
護士小謝已經把繃帶拆了,正轉過身去在背后的推車上配藥。
沈崇先看了看哈莉專員,又看看旁邊的梁仔。
兩貨完全沒留意到自己醒了。
此時的哈莉妹子擺出了傳說中的亞洲蹲,她左手往下撐在地上,手掌五指張開正好按在兩只腳掌間,右手則拿著棉簽時不時碰一下前面,隨后梁仔與哈莉齊刷刷嘖嘖連聲。
我特么終于想起你是是哈士奇了!
沈崇猛收回右手,看著手臂斷處半球形截面上新長出來的白生生的小玩意兒。
他下意識罵了句。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