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猛回過頭,低喝出聲,“誰!”
夜里的蛐蛐兒呱呱叫,后方來路卻更顯一片死寂。
這段市道上隔很遠才有盞路燈,此時他正站在燈下,回頭看背后遠處就成了一片漆黑的燈下黑。
黑得幽深,他只能隱約看清沿路綠化樹木的輪廓,卻并沒有什么人的影子。
梁仔早已轉過身來,三重妖元能力打開,直勾勾的盯著遠處,神情戒備。
“梁仔你不會看錯了吧?”
沈崇壓低聲音問。
狗子輕輕搖頭,露出如臨大敵的表情,“不可能,咱們后面絕對跟著有人,而且還有血腥味,剛有股風從后面帶過來的,我不可能判斷失誤。這人的血氣透露出來的感覺告訴我,他很強。”
沈崇眉頭擰得緊緊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不容易處理完鱔妖,正準備安全撤離呢。
標哥他們在安山縣搞大事,沈崇完全沒有想去幫忙的興趣,只想收拾細軟跑路回蜀都,結果事趕事,還是沒能逃掉麻煩。
這條路的另一頭,正是安山縣。
對方既然帶著血腥味而來,明明已被梁仔發現,但卻不主動上前來打招呼。
那么只有一個解釋,對方是斬妖的敵人!
是這次大行動的目標人物之一!
嗯,還是從斬妖的天羅地網中逃脫出來的目標人物。
尼瑪,我現在這狀態不妙啊。
自愈靈源完全枯竭,再度受傷的話,恢復速度給力不起來。
狂戰士血統倒是恢復得七七八八,但在這種狀態下拼出完全體增幅,可那真就是搏命了。
對方可是能從大行動里逃脫出來的高人吶,咱們百分百要跪。
現在該怎么辦?
既然避無可避,再焦躁恐懼也無用,沈崇反倒冷靜下來,暗自深吸口氣,在心中解析著情況。
突然,噠噠噠噠的聲音突兀從道路另一頭響起,一個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推著輛老式二八大杠自行車自黑暗中緩緩走來。
這位仁兄看起來很老派,在初春微涼的天氣里穿著身整潔的白襯衫,戴著斯文的金絲眼鏡。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了。
“咳咳!”
他輕咳兩聲,像是感染了風寒。
盡管對方行跡上略顯虛弱,甚至根本無法感知到對方是人是妖,實力幾何。
但沈崇卻從他身上“聞”到股極度危險的氣息,讓他覺得不寒而栗。
這是直覺的作用。
眼鏡男的確是生面孔,從未在西南分部的基地里見過。
他透著股神秘,不是善類,又不是斬妖同僚的味道。
沈崇心念電轉,迅速分析情況。
對方既然在逃亡路上,那么他背后很可能還有斬妖的追兵,
他咳嗽,并非感冒了,而是受傷。
但受死的駱駝比馬大,自己和狗子加起來恐怕不夠對方一只手捏。
可萬一真要打起來,似乎沒得選擇。
沈崇捏緊拳頭,開始暗中蓄力。
他沒想到剛琢磨出壓縮勁道的蓄力一擊,這么快就得使出來。
機會只有一次,打完自己就得躺,所以務必在最關鍵的時候打出去,務必一擊建功,不然就等死吧!
“老大你看,我就說有人吧?現在該怎么辦?咱們差點就給陰了。”
狗子雖然沒有沈崇那么強的直覺,但它天性夠慫,說著就往沈崇腳邊貼。
沈崇沒接話,依然沉默著蓄勢。
“咳咳,沒想到會被你們發現,我本打算悄悄繞個遠路和你們撇開呢。算了,既然已經被發現,那就沒辦法啦。”
眼鏡中年終于開口說話了,聲音透著股沙啞的味道,很有磁性,但卻沒什么感情起伏。
沈崇已將蓄力一擊暗中拉滿,只等瞅準機會打出雷霆必殺,倒沒再慌,“哦?你是誰?這三更半夜的,騎車自駕游?這么好雅興?”
眼鏡中年走到沈崇與狗子兩三米前站定,微笑著搖頭,“我可沒那么閑。我叫王五,你們是斬妖的人?”
狗子正要答話,沈崇卻果斷否認,“不是!”
狗子閉嘴了。
王五揉了揉自己的眼鏡,似乎也是松了口氣的樣子,“不是就好,我嚇一大跳呢。你的狗…很特別啊。朋友,你的感覺很敏銳。”
后半截話他是對狗子說的。
說著,他低頭將目光放到了幻化出妖元幻影的狗子身上,饒有興致。
梁仔這時候很郁悶,剛才多嘴了啊,如果裝作沒看到他,讓他自己走人多好。
沈崇突然意味深長的說道:“我雖然不是斬妖的人,但我知道點斬妖的事,你這會兒應該很趕時間吧?”
王五十分光棍的點頭,“沒錯,我本該更干脆點走人的。但我喜歡你的狗,讓給我?怎么樣?我給你好處。”
“滾犢子!”
沈崇與梁仔異口同聲道。
王五突然瞪圓了眼睛,直勾勾看著梁仔,聲音變得很悠遠,仿佛來自天邊,但卻近在咫尺。
他的嗓音很詭異,像情人的耳畔低語,又像春風拂過窗簾,又如秋雨延綿劃過屋檐。
“好狗子,你是個人才,別跟著斬妖混了,跟我混吧,有前途。”
梁仔的眼神毫無征兆的陷入一片迷惘,傻愣愣點頭應道:“可以啊。”
說著,它竟從沈崇腳邊走了出來。
沈崇趕緊用左手將狗子按住,抬頭無比忌憚的盯著王五,“你干什么!”
說話間,沈崇還拼命的掐梁仔脖子,想將它喚醒。
王五又看著沈崇,再度用剛才那般詭異的語氣說道:“區區一條狗而已,哥們兒,讓給我吧,大方一點。”
明明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說著這話,沈崇腦子里卻突然有種不愿拒絕對方的沖動,仿佛拒絕了他就違背了自己的人生觀。
沈崇差點就脫口而出答應了,但突然大腦里傳來陣刺痛,讓他瞬間恢復清明。
被沈崇按著的梁仔也嗚咽一聲,汪汪狂叫起來,“你丫的滾!才不和你們這些邪魔外道打交道!”
突生變故,王五猛然渾身巨震,腳步發虛,往后稍稍退出半步,口中更悶哼一聲,血氣倒灌,竟有要當場吐血的沖動。
他略顯驚恐的盯著沈崇,面露不可思議之色,“你…你怎么可能…”
“少廢話!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亂闖!逃命你就好好的逃命,想搶我的狗,先問問我的無雙風云腿答應不答應!”
既然事情無法善了,沈拳王準備先下手為強。
他一點點往前,嘴上吹噓著臨時編排出來的什么風云腿。
他當然是在虛晃一槍,真正的蓄力擊全在他左拳上。
沈崇左手還戴著玄能拳套,這是他當前狀態下的最強殺招。
王五往后退出去一步,短暫猶豫,頗為不舍的看了眼梁仔,然后噌的竄上自行車蹬著就走,“咱們后會有期!”
他將車頭一甩,眨眼間抹過沈崇,一頭扎進旁邊的田埂。
自行車輪在田埂上起起伏伏,明明光線昏暗,但他卻速度飛快,眨眼便隱沒在黑暗中。
沈崇與狗子只驚鴻一瞥瞧見他的背影。
這貨正面瞧著毫發無傷,背上的白襯衫完全破開,像面破爛的旗幟迎風獵獵飛舞。
他后背肩部往下,斜拉出一條直貫臀部的猙獰傷口,上面鮮血直冒,血肉翻開,電光暗吐。
這是艾霓露留在他身上的余電!
梁仔問:“老大我們追不追?”
“追你妹!窮寇莫追,咱們根本打不過他,走了好。嚇死我了。”
沈崇抹了把冷汗,慢慢散掉積蓄起來的力道,渾身都在發軟,心跳這才反應過來該加速。
雖然對方帶傷,但實力太恐怖了。
雙方短暫接觸,甚至都沒真個交手,竟讓他有種接近虛脫的疲憊感。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追殺王五不是咱們的業務范圍。
咱雖胸有萬千溝壑,但沒蠢到自尋死路。
王五瘋狂急速行去很遠,直到完全沒入山林中,才停下來喘口氣,心有余悸的喃喃自語。
“那狗可惜了,真是條好狗。見鬼,怎么黃級雜魚身上會有天級至尊留下的善惡審判印記,將我的善惡暗示完全反制了。好厲害的反噬,咳咳…噗…”
他噴出口黑血吐到路邊,心頭悶著的氣才稍微順了點。
原來,剛才他施展能力試圖左右沈崇的心智與人生觀時,不小心觸碰到鹿部長之前對沈崇釋放善惡審判之后殘留下來的能力印記,當場遭到反制。
天級強者之威絕非等閑,即便這么多天過去鹿部長留下的印記早已淡到行將消散,但也不是他王五能隨意碰觸的。
這印記也是沈崇之前對胡青林產生殺心時,鹿部長能感應到的根本原因。
當然,如果王五強行出手,或許也能強奪狗子。
但他本就在反噬之下傷勢加重,沈崇這黃級雜魚卻又來頭甚大,似乎還在暗中積蓄著大招。
這大招威力不明,但的確能給王五帶來淡淡的危機感。
萬一真被打結實了,死肯定不會,但可能受傷。
現在哪怕只是一丁點傷也不行,后面追兵將至,犯不著就此把命搭進去。
王五是個無比小心謹慎的人,不然他活不到現在。
哪怕心中對梁仔垂涎三尺,但他還是果斷決定撤走。
這頭沈崇與梁仔沒敢耽擱,稍微緩了緩便繼續往牌樓鎮趕去,結果又沒走出去兩步便被斬妖遣來的追兵攆上。
來了兩個人,一名中隊長,一名副中隊。
雙方簡單聊了聊,中隊長便分外懊惱的抓頭,“倒霉,給他跑掉了,這叫王五的有點邪門。”
副中隊則與沈崇交代起來,“幸好你們沒和他打起來,不然出大事了。這家伙是夜狼組織的副頭目,實力至少玄級五品。”
沈崇瞪眼,“不可能啊!這種壓迫感才玄級五品?我可是懂行的!”
到如今沈崇與玄級選過不少交道,更被玄六品的姬白砸了兩臺車。
他下意識覺得王五絕不可能只是玄五品,不然這壓迫感的跨度也太大了。
副中隊拍拍他肩膀,“咳咳,根據我們的可靠情報,夜狼組織的頭目也就是頭玄五品的狼妖,王五的確最多只是玄五品。”
沈崇爭辯道:“可他中了艾霓露大隊長一招,沒死!”
這下變成中隊長和副中隊兩人震驚了。
良久,中隊長將信將疑道:“可能是你看錯了?”
沈崇與狗子同時搖頭,“絕對沒看錯!”
中隊長又道:“艾霓露大隊長當時釋放了范圍攻擊,可能王五只是被蹭了下?”
“呃…”
沈崇與狗子這就拿不準主意了。
沈崇和梁仔現在實力低微,對大佬們的手段只能停留在揣摩中,看不懂,再爭也沒意思。
不過這事終究已經過去,繼續糾結也沒意義。
“總之你們沒事就好,沈哥你趕緊回去吧。咱們代表所有的戰斗部成員求你一句,別出來作了,回部里的科信處吧,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咳咳,告辭告辭,我先走了。”
又要被說教,沈崇終于等到從樂縣里叫來的網約車,趕緊招呼狗子先上車走人。
車子駛上高速,距離回到蜀都只剩不到一小時,一人一犬驚心動魄的一天可算告一段落。
狗子小聲吐槽:“老大,你要的奇遇,請查收。”
“暫時收攤吧,奇遇不好弄呀。”
沈崇繼續抹汗。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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