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彈兵做好準備——”成貴大聲的叫著。
眼看著兩邊船隊越來越近,這位摩尼教的水軍大總管已經披上戰甲,抽出刀來,做好了廝殺的準備。
所在座船上的軍兵,或是箭弩蓄勢待發,或是握緊刀槍,都在等待著即將來到的接舷戰。可要知道,這是摩尼教水師大將的習慣作風。
當初喋血長江,與劉夢龍部反復廝殺,摩尼教水軍船不如人,士兵素質不如人,非是浙江四龍每每沖鋒陷陣,殊死拼殺,那長江早就被劉夢龍給占據了。
船甲板上,更有一些身高體健者,手中捧著一顆顆小瓜樣大的震天雷,這自然是陸皇帝支援給自己便宜丈人的,腳下便是炙熱通紅的火勾,只等著兩邊近戰了。
如此之多的戰船廝殺一處,撞擊是不可避免的。
不是雙方戰船斜斜的插進敵人戰船的側舷,就是雙邊無法躲避的迎頭碰撞。
一聲聲巨大的撞擊聲,把爆炸聲都要遮蓋住了。
“哎呀,疼死我了!”
“胳膊,胳膊斷了…”
“我頭破了…”
“疼啊!”
凡是碰撞的戰船上,甲板上面必是一片哀嚎,沒有一個人還能站穩身體,全都摔得東倒西歪!那不走運的,直接頭破血流,腿折手斷也不稀罕!還有些人一個踉蹌就給甩到海里面去了。
一名摩尼教水師頭領,怒吼一聲:“弟兄們,跟我殺,跟我殺上去,只要敗了三佛齊水師,則便大功告成。圣公列土封疆,做地三千里,我等具是開國功臣,土地錢糧應有盡有!”
“殺啊,殺出個大好世界。”
“想要爹娘老子,媳婦兒女們不挨餓不挨凍的,就跟我殺啊…”
大批摩尼教將士受到鼓舞,紅著眼,沿著兩船船弦,直撲上去,就與三佛齊水兵展開血戰。
如此的一幕,偌大的海面上比比皆是。
這般接舷戰,才是雙邊水軍以最快速度分出勝負的關鍵,因為它可以叫彼此迅速流盡鮮血。
成貴眼睛里泣血一般看著戰場,他知道這般廝殺對摩尼教水師的損失有多大,戰場上無時無刻不在流著摩尼教的鮮血。可這場戰爭是屬于摩尼教的戰爭,總不能只讓陸皇帝的水師炮船唱獨角戲。
“轟轟轟…”
東海號剛剛用左側舷對著一艘大型三角帆船來了一通橫掃,葡萄彈還有熾熱彈、鏈彈,幾門火炮各有不同的分工,對敵人造成極大的人員殺傷和船體破壞。這邊再船頭一掉,走“之”字型線,右側舷的火炮已經對準新的目標開火了。在東海號滑過一條彎弧,再度拉來與三佛齊人的距離后,身后的炮船小編隊立刻就如餓狼撲羊一般殺來。
三佛齊人對于炮船已經涌起了巨大的恐懼。
陀畢羅是他們國內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所部船隊是三佛齊水師之中的精銳,卻一個照面就被打殘了多艘,連他本人的座船在內都完蛋大吉了,三五個照面后整個先頭船隊三十艘戰船便徹底是七零八散,把他們的膽子都給打破了。面對著氣勢洶洶撲來的中國炮船,誰還膽敢再去廝殺應戰。而那二十艘中國的炮船卻看似無有大的損傷,這戰損比例,真嚇死人了。
現如今這些炮船氣勢洶洶的從側后方撲來,三佛齊人看到了,一個個全麻爪。
活閻羅站在船頭哈哈大笑。畏懼使人膽怯,恐懼使人逃避。他手下的二十艘炮船很難把所有的三佛齊戰船一一打爆,可只要能讓他們感到畏懼,感到恐懼。炮船就根本沒必要真的去一一打爆三佛齊的戰船,而只要擺出餓虎撲食的架勢去,他們自己就會逃之夭夭了。
就像明末時候李成棟攻廣州,派三百精騎兵從惠州出發,連夜西行,從增城潛入廣州北。清軍十多人化裝成艄公,從水路大搖大擺乘船入城,然后上岸,直到布政司府前他們才在眾人面前掀掉頭上的包布,露出金錢鼠尾的小辮辮來,揮刀亂砍,大呼“大清兵到!”
“韃子來了!”一句驚呼,廣州滿城皆沸,百姓民眾爭相躲避,亂成一鍋粥。守軍、官吏、軍民一個個亡魂皆冒,立時潰散。錯不是歷史記載,后世人實乃想象“清兵”何以有如此大威力致震懾若此?
但如今的大海之上,三佛齊人看到氣勢洶洶而來的炮船,卻也有彼日的南明軍聽到清兵二字的效果,一個個亡魂大冒,唯恐走得慢了被一通炮擊,立刻撲街!
“該死!中國的炮船竟恁般厲害,這可如何是好?”
縱橫南海二十年的加查瑪達氣急叫道,他出身于舊港權貴之家,手下的大海船一跑中國,二去天竺。年輕時候更是風浪里搏殺出來的,海上經驗也極其豐富,但卻沒有見過比這二十艘炮船更犀利的戰船了。簡直是以一當十。
三佛齊縱橫海上的根本——大三角帆船居然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陀畢羅厲害吧?三佛齊有數的大將,但他的戰船只一個照面就被燒成了大火炬!
要是剛才挨打的換做是他加查瑪達,那下場又能比陀畢羅好哪里去呢?這太恐怖了。
“老爺,中國人的炮船好像沖咱們殺來啦!”
加查瑪達的一個心腹頭目驚恐地吼起來了:“老爺,這怎的應付是好,怎生辦是好?”就如是看到了大貓的小老鼠。
怎生辦?加查瑪達額頭上青筋直冒!還能怎么辦?打是打不過的,陀畢羅都完了,自己還能有個好?
“不如逃吧…”有人叫道。
可這人話剛剛說完,就被加查瑪達一巴掌扇在頭上了,“這里是穆西河,逃,老爺我還能往哪逃?”他的家就在背后的舊港啊。
那人一聽,面孔也皺起來了,不只是加查瑪達的家在舊港,他的家人也在舊港啊:“可這、這可如何是好?”
加查瑪達一時也不能決定。他有點不想走,因為他的家就在舊港,但他也不愿意去死啊。
看著一艘艘直撲過來的炮船,眼看就要進入一里范疇了,他腦子里閃過那一處處海上大火炬的畫面,加查瑪達狠狠地咽一口吐沫,跺跺腳,大吼著下令。“快快,向西轉舵——”
都還沒到生死一刻,加查瑪達便在死亡來臨之前做起了縮頭烏龜。那最后的一絲勇氣也消散了。
“老爺,他們的船快,咱們轉向掉頭的話恐是跑不掉…”
“跑不了也要跑,不跑就是等死。”跑了說不準還能逃過一劫。那么多的船,人家不見得就要逮著自己這艘要跑的船猛懟。加查瑪達略一盤算就有了主張,大聲喝令,甚至還吹起了撤退的海螺號。
人都是抱團的,在三佛齊船隊里,身份所屬的不同無形中就叫它也分裂成了兩個階層,一邊是三佛齊水師戰船,一邊是三佛齊的商人。加查瑪達就是三佛齊商人中的領頭人之一,這源自于他的出身和資歷。
“嗚嗚——”悠揚的號角聲在三佛齊船隊后方響起。
加查瑪達所為只是一個信號,就像是倒下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引發起了連鎖反應。
海面上的海商可都是狡猾的老狐貍,跟在三佛齊水師身后搖旗吶喊是一回事,真要拼命…,且還是看不到希望的拼命,那還是算了吧!
就看見一時間足有二三十艘海船各自調整帆向,板轉船舵,櫓手們奮力搖動舷側的長櫓,亂紛紛的向西駛去。三佛齊船隊的后尾部分已然一塌糊涂!
炮船上一陣歡呼,阮小七哈哈大笑。看到海面上亂紛紛正在逃竄的海船,帶著興奮地擺擺手:“不必理會那些鼠輩,方向不變!殺!殺!”
如是海面上就出現了這樣一幕景象:一支二十艘的小型艦隊,如同一支利箭一樣向著數量遠遠超過自己的三佛齊主力船隊的尾部插去,這似是一種飛蛾撲火的自殺,可結果卻是數十艘大小不一的三角帆船紛紛調頭逃竄。偌大的三佛齊船隊就像是遭受到了不可抵擋的重壓一樣,節節崩潰。
二十艘炮船數量是小,但他們卻是二十頭猛虎;而數量眾多的三佛齊船隊卻只是一群綿羊。
被當成獵物的一艘艘天方三角帆船上的三佛齊人,在目睹了陀畢羅這位三佛齊國內享有大名的人物的悲慘下場后,再看到炮船時,就皆是魂飛魄散,那里還有戰斗下去的決心和斗志?
坦麻沙那阿一臉死灰色,作為三佛齊的國王,他很清楚眼下這一戰的意義。所以他在最短的時間里動員起了自己所有可動員的力量,但現在看,這一戰他卻是要一敗涂地了。
后方的三佛齊船只還可以逃去,但前面與中國船隊主力攪在一起的三佛齊水師戰船,卻如何能輕易地脫身呢?
他也已經知道了陀畢羅的戰敗,那一艘艘三角帆戰船燃燒成的火炬,此刻依舊漂浮在大海上呢。
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那些戰船是怎么變成火葬場的,但只要想想就覺得可怕。
也所以,這一戰看似才剛剛開戰沒過多久,但戰爭的結局卻已經被注定了。
事實證明了坦麻沙那阿的猜測,三角帆船抵擋不住散彈洗地,面對炮船的轟擊,他們毫無根本抵抗之力,在一艘艘三角戰船被摧毀的時候,整個三佛齊的斗志也被摧毀中。
成貴為首的摩尼教水師士氣大盛,戰鼓聲連成一片,一艘艘福船乘風而進,是那樣的斗志高昂。
如是,當接連多艘三角帆船被變成熊熊燃燒的火炬之后,一艘艘逃脫不開的三角帆船掛出了白旗來。
“這就投降啦?”阮小七怪聲叫道。
今日海戰的陣勢不小,但說真的,他還沒過癮呢。看著一艘艘掛起白旗的三角帆船來,心中有句mmp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他很有猴哥的感慨:我還沒發力,你就倒下了。
“七將軍,七將軍。三佛齊王被逮著了,三佛齊王被抓到了…”沒過多久,一名摩尼教的傳令兵興沖沖的前來稟告道。卻是那坦麻沙那阿不走運,沒能走脫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