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地區屬于溫帶季風氣候,冬季是偏北風(西北、東北),夏季是偏南風(東南、西南)。
而在春夏之交的時候,這兒更多的吹西風,或者說西南風。
但這再多的西風或西南風中也兀自有東風和東南風吹送。雖不極是給力,可也夠大軍浮海蔽空而來。
旅順之地,漢代時屬沓氏縣,東晉時名“馬石津”,隋唐時謂“都里鎮”,契丹時則稱“獅子口”。其后的蘇州關,以及后世金縣所在的蘇州,可謂是契丹對海貿易的重地。
當然,這海貿對于契丹來說,效益真的幾乎可以忽略掉,那蘇州關雖然有海關之意,但也是有防御之意的。
那地方與登州間隔太近。隋唐時候,中原軍隊幾次在遼東地區大打出手,征討半島,皆是海陸齊發,叫所有人都認識到了渤海的不可靠。
蘇州關在契丹又被叫做哈斯罕關,后者在契丹語中的含義便是柵欄。這內中的意義就顯而易見了。
正史上,洪武四年朱元璋派馬云率部從山東乘船跨海鎮守遼東,因海上旅途一帆風順,由此將獅子口改名旅順口,在明初時候這兒就是登州海運軍需的接收點之一,后來朱明在金州建衛后又在旅順設金州衛中左千戶所。
女真人奪取了這里后,他們所面臨的海上壓力更重。陸齊頻頻從海上與之互通有無,更早時候,更是起數萬大軍浮海向東打破了高麗。阿骨打深感蘇州不寧!
使人在獅子口筑城,號南城,周圍一里三百步,城壕深一丈二尺,闊兩丈五尺。布置兵馬五百駐守。
這座周長僅一里多的小城就坐落在后世的旅順軍港旁邊,離岸不過兩百步,西側里許外便是西官山,也就是后世的白玉山。晚清時,李鴻章陪同光緒的老爹醇親王視察旅順口時說,既有黃金,當有白玉。從此西官山更名“白玉山”。
此地與登州一南一北控扼渤海,旅順周圍群山環繞,由鐵山延伸出的老虎尾形成一道天然的防波提,僅有旅順口一條水道通往港口,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使得該地成為后世的著名軍港。這個不提。
就說現在這個時候,火炮都尚且是中原齊軍手中的獨門武器,而契丹人也好,女真人也罷,都無吃水甚深的大船,那易攻難守的獅子口顯然不是他們防御的重心之地。過去的契丹人和現在的女真人,對這兒的防御重點都在那其北部的那塊平原地帶,也就是后世的金縣,大連的金州區。
故而,獅子口的大小山頭上,林木蔥郁,滿目嫩綠。
南城周圍且有平地,都是可耕種的沃土,但女真人只用它們來放馬。此刻南城的瞭望塔上忽的敲起了急促的警鐘聲音。鳴金聲遠遠地傳出去,讓城內城外的人停下動作,伸出頭來向南面眺望。
經過一日夜的航行,天亮后又在海上完成了整個船隊的集結和清點,如此后方才向著獅子口奔來。
李俊還是很激動的。
這的一戰,還是他這些年來所遭遇到的第一場真正的戰事。陸皇帝為他配備了呼延慶這般經驗豐富之人做副手,他可不愿登臺便砸了場子。
大小上百艘戰船浮海而來,南城內的女真人自然會有察覺。
李俊站在座船那高高的艉樓上,用千里鏡望去,就見那小城城頭上已經有許多人頭出現了。岸上也亂成一團,一些人急忙向城內奔去,可還有一些人則提著長矛弓箭等冷兵器窺視著海上。
同時那小城中也奔出了一支百十號人的馬軍!
“哈哈哈,釜底游魚,端的不知死活。”這些個女真蠻子不知道火器的厲害,等火炮開轟了,他們就知道怎么做了。
皇帝老子已經給獅子口命名為‘旅順’了。這次的旅途,他就一定要一帆風順,順順利利。
呼延慶在自己的坐船上,也正看著岸上女真人的表現。說真的,若是沒有火器在手,想要對付岸上的那些女真兵,還真要付出些傷亡。因為對手在岸上么!有著天然的防守優勢。
可是現在他們手中有火器,大炮、虎蹲炮,還有轟天雷,如此手段下,對面女真兵的抵抗便也很叫人不放在眼中。
因為船上的火炮可以直接對準女真人的小城開火。
“轟轟轟…”
火炮的轟鳴聲響起,一顆顆滾燙的鐵球向著對面打去。
海上上百艘戰船,炮船僅只有十中之一。然大小十艘炮艦,算上李俊的座船——一艘海鯊船,攏共七八十門火炮,單面也只三四十門,可一同開射的威力卻也是甚為壯觀。
就看對面的小城蕩起了不止一處的煙塵,夯土壘砌的城頭上人頭晃動,守軍一片驚慌。
任何一個沒有歷經過火炮射擊的人,面對此景都要慌張。駐守此地的謀克完顏呼敦驚愕的看著城頭那崩壞的垛口,而后再去看那滾落到身邊的鐵球,就這么大點的東西,恁地如此大威力?
他曾經隨軍攻取錦州,見過石砲的威力,也看到過砲石的大小。與之相比,鐵球顯然小了許多。但現在它卻發揮出了不遜于砲石的力量。
連連的鐵彈落在這小城上,垛口女墻紛紛崩壞,城墻浮出了裂痕,就是城墻內里也唰唰的掉落塵土。并且隨著射擊的持續,炮擊的精準度在越發增高。
若說,早前十發炮彈中只能有五發命中小城范圍內,五發中又可能只有一兩發打中城墻或是城頭,那么現在十發炮彈就能全然命中小城,而且至少能有五發擊中城墻或是城頭。
完顏呼敦是抱頭而竄。無奈何,城池太小,幾輪炮擊之后,城內房倒屋塌,且倒塌的房屋還燃起火苗來,也是控制不住,這眼看著小城就叫人待不下去。
而他這一逃,城內的女真兵就更是抱頭鼠竄。這些人在城頭早待不下去,那些個被打成肉泥的同袍,明明穿著重甲,卻似乎半點作用也不當。就是蹦飛的碎土都能打的人呲牙咧嘴的疼。
有死人就有傷者,殘肢斷臂,哀聲叫嚎,更讓人膽氣盡泄。
何況那鐵球還越發的密集來。他們不怕真刀真槍的拼殺,但這般都且夠不到敵人,自己便被打的抬不起的戰斗,實在叫人頹氣。
而那城外岸上的騎兵和其他士兵,此刻就更是已經逃的看不見了。
女真人的戰馬若是聽到連連的炮聲炸響,都能始終待著不亂,那女真人進步真就是bug了。
至于那些拿著刀槍彎弓的女真兵,看到小城的模樣后,更是嚇的渾身發軟,那里還敢再待在遠處呢?這要是一通炮打過來,他們可就凄慘了。
而蘇州城內坐鎮的完顏撒盧母,此刻已經接到了信報,但接到了消息他又能如何?
須知道那蘇州關是在蘇州,而不是在獅子口。那漢人的戰船能靠近獅子口,就也能逼近蘇州關,逼到蘇州城下。
現如今女真兵力短缺,偌大個遼東南,金兵也不過六七千人,且內中還多有新兵。如今分布在蘇州、復州、順州、寧州、鎮海等地。
縱然蘇州是重中之重,他完顏撒盧母手里的兵馬,攏共也三千人不到。
他若出兵救獅子口,漢人們偏偏向蘇州襲來,那就全完了。“要完顏呼敦速速撤回!”他就守著蘇州為第一要務了。
而后,果不其然,只是當天下午,一支漢人船隊便出現在了蘇州外的海面上。
作為一個眼界較為開闊的女真人,撒盧母卻還真沒見過打炮。
立在蘇州城頭,他就望到海上浮著的幾艘漢人大船忽的響起雷鳴聲來,一股股白煙從船舷升騰來。
而后,他就看到隱約有些小黑點落到碼頭上,然后,再然后就看到了碼頭上,那是一個房倒屋塌。
卻是因為一顆鐵彈湊巧打中了碼頭牌坊。
撒盧母直打了一個激靈,臉色大變。
朗朗晴天之下,那堅固的石頭牌坊愣是變成了一堆廢石。那么他腳下的蘇州城就比石牌坊更堅固嗎?
稍后,越來越多的炙熱鐵彈落進碼頭周遭的民居中,大火便不可阻擋的熊熊燃燒起來。
一刻鐘前還是百年不變的蘇州關,這眼睛一眨,就變成眼下這一副慘樣…
撒盧母和呼敦猛地覺得,自己心中那堵原本很堅固的“城墻”忽的變成了一座被海浪一拍就能摧毀的沙灘城堡,轟轟然的化作了一堆廢墟。“人力不可敵!”撒盧母的腦子里只剩下這個念頭。
城頭上的喧雜吵鬧聲平息了,每個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給傻楞、驚呆住了。
彷徨、懼駭、泄氣…等等情緒在這群人的心頭升起,“這城還能守嗎?”
女真人心中本來對齊軍還有的不服氣,阿骨打去歲的大敗而歸叫女真是流血又傷心。可是對于遼東南的女真兵馬來,他們并沒有見過齊軍戰陣,沒有真正的歷經燕京城外的那場廝殺,而心里對于漢兒又歷來都有蔑視,如何會平心靜氣的接受不如人的事實?但是這個時候,那再多的不服氣也已經變得蕩然無存。
當很多人在心底自問:“這城還守得住嗎?”的時候,這蘇州城就必然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