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北城一處巷子內,上百名便裝打扮,或明或暗的御前班值守衛著此處。而相隔就一條大街的一處小院中,燕青在慢慢的品著酒水。
被縝密保護起來的巷子內有一宅邸號曰李宅,于成都城內地位非同一般。雖然它并非很大,門前栽了兩株柳樹,布置、地段都稀疏平常。但只要有李師師住在這兒,它就顯得很不同很不同。
就是錦官城里的達官顯貴,也不敢得罪這位趙官家逃到哪兒都帶到哪兒的‘民間寵妃’。
更近處,十幾名看著便強悍英武的御前班值散布李宅四周,萬分小心的拱護著這座宅院的安全。
但卻沒人知道,此刻那早已經熄了燈火的繡房中,那早該入睡的李師師正一臉復雜的看著身邊躺著的男人。這真是一個叫人說不得的男人。
只說這閨中之樂,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好男人。但這世間,終究不是只有閨中。
嘆息中的李師師,眼睛直看著大藝術家,實則心神卻是沉浸在自己內心的世界中,故而她并沒有發現大藝術家臉上不時閃過的抽搐與掙扎。
至于大藝術家的臉上為何會有如此豐富的表情,原因就是他又中大獎了。
只是此番他就如一個旁觀者,視線停留在趙桓的身上。看著他如何的被耿南仲、唐恪等蒙騙,如何的作死——在東京城飽受為難之際,卻將各地勤王兵馬紛紛遣散。
坐視趙桓如何的手足無措,如何的惶恐不安,在走投無路之際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一騙子身上。
趙佶不止一次的大吼,但這一回他始終只是個旁觀者,而不能親自去體驗。
那是所謂的靖康元年的潤十一月初六,趙宋的大敵是那來自北方的女真人,陸賊是半點不見了蹤影。反倒是那燕京之地被陸賊打崩的女真人變得不可一世來。
短短時間里,金軍席卷黃河兩岸,大軍二撲東京,猛攻善利門、通津門和宣化門。
他們箭發如雨,射入城內城上,如同暴雨樣兒密集。他們又用宋軍倉惶中遺棄在城外的石砲擊城壁,大如磨盤的砲彈不時落在城上,敵樓高櫓紛紛被摧毀。
守軍統制姚友仲負責守衛通津門,處置得當,有勇有謀。
那通津門是一座水門,有南北兩個拐子城。姚友仲指揮守軍在兩個拐子城上另造兩個圓門。他們先在距馬面三十步左右的地方,砌一道磚石墻,如同城墻。然后在墻中間開一小圓門,用干戈板做閘門,如同城門一樣,四周再壘置女墻。應敵皆自圓門出入,萬一敵兵厚重,就從圓門放下干戈板,則又是一個拐子城。這樣即可有效打擊敵人,又可保護自己。因此,使得通津門更加牢固。
通津門是金人重點進攻之處,但宋軍守御有方,終不可破,皆姚友仲之力也。
大藝術家知道姚友仲是誰,只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他是姚平仲的兄弟。但對比在軍中已經崛起的姚平仲來,姚友仲的發展就暗淡許多。往rì大藝術家也沒多在意,畢竟五個手指頭還不一般長。姚家的嫡子們也不可能一個賽一個的有本事不是?但現在他心中深深的記住了這個名字。
姚友仲還認為宣化門城樓上筑面太闊,活動空間太大,一旦敵軍爬上城墻,很快就會聚積。他建議在城墻上增設虛棚、女墻,女墻旁邊設置兩小門,如同城門一樣。萬一敵人上城,因有限隔,既可限制登城敵軍的活動領域,又可成為宋軍屏障借此殺敵。
但此建議被京畿提刑秦元所阻攔,朝廷沒有采納。
如是大藝術家有記住了第二個名字。
他看著趙桓那逆子把他囚禁在深宮,且為了彌補城內砲石不足的問題,下詔毀掉了他耗資無數方才修成的萬歲山,內里的珍禽善獸也因此而遭殃。
百姓們爭先恐后地跑入艮岳,手持錘斧四處敲打,拆掉房屋吞噬tsxsw以為薪柴,伐倒竹木以為笆籬,應班竹、紫筠館、丁香障、酴醿洞、香橘林、梅花嶺、瑞香苑、碧花澗、翠云洞等等,都被軍民砍伐干凈。還有許多奇松怪柏、檜木、橘柚、花柳等樹木,也被軍民“一采殆盡”。
這些珍異花木竹石,多是朱勔等從江南一帶為宋徽宗搜集而來的。運送過程中,耗費了不知多少民力和財力,即所謂的“花石綱”也。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大藝術家氣的直蹦,變著法的痛罵趙桓,卻不能對‘夢境’有半點影響。
而后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兒子趙九妹,其受命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宋廷令其率河北兵馬救援京師,但他卻先移屯BěiJīng大名府,繼又轉移到齊魯的東平府,手握十萬兵,坐視東京暹羅,自己卻始終只隔岸觀火,以避敵鋒。
“畜生!”大藝術家覺得自己氣的要吐血。他怎么就生出了這般多的孽障來?
然后他就看到了這場‘夢境’里的東京之戰最為荒誕的一幕——郭神仙的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神兵出場了。
“這鳥廝是個騙子!”大藝術家大吼著。
卻只能看著這些寄托著趙宋滿朝文武與東京城滿城百姓厚望的神兵們,被二百金軍鐵騎給踐踏如泥。哀號之聲,叫人不忍耳聞…
金軍且還趁著大好良機,一舉登上了城頭。城上守軍且還有不少,可倉促之下如何能戰?軍兵們棄甲擲兵,狼籍于道路,爭先遁逃。
金軍在攻占宣化門后,繼續沿城墻向東進攻通津門即東水門。沿途樓櫓,皆被金兵縱火焚燒。火光亙天,照得滿城彤紅。
東京城至此破也。
大藝術家不氣不惱了,時到今rì,夢境里的他與趙桓叫他眼界大開。其神經歷經了一次次錘煉之后,已經可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了。
但叫大藝術家想不到的是,他很快就又怒了。他為有范瓊這般無恥之人而氣怒。
趙桓去金營,明顯就是一去而不復還之舉,百姓們攔著車架不讓去,這廝卻抽出劍,將拉住車輅的百姓手指砍斷,更揮劍連殺人。但這還不是可氣的,更可氣的是,范瓊這廝至今還是他大藝術家甚為信賴的一將。
早前用他將姚平仲從利州路給換了回來。這個叛徒竟然是蜀宋北方守軍的首將!
當然,最終叫大藝術家整個人變成一呆雞的是,是廉恥徹底喪失后的趙宋官員之鮮廉寡恥。還有對趙宋皇室言,那靖康之恥中尊嚴徹底喪失的一幕。
帝姬、王妃一人準金一千錠,宗姬一人準金五百錠,族姬一人準金二百錠,宗婦一人準銀五百錠,族婦一人準銀二百錠,貴戚女一人準銀一百錠,任聽帥府選擇…
而最終的結果就是:選納妃嬪八十三人,王妃二十四人,帝姬、公主二十二人,人準金一千錠,得金一十三萬四千錠,內帝妃五人倍益。嬪御九十八人,王妾二十八人,宗姬五十二人,御女七十八人,近支宗姬一百九十五人,人準金五百錠,得金二十二萬五千五百錠。族姬一千二百四十一人,人準金二百錠,得金二十四萬八千二百錠。宮女四百七十九人,采女六百單四人,宗婦二千單九十一人,人準銀五百錠,得銀一百五十八萬七千錠。族婦二千單七人,歌女一千三百十四人,人準銀二百錠,得銀六十六萬四千二百錠。貴戚、官民女三千三百十九人,人準銀一百錠,得銀三十三萬一千九百錠。都準金六十萬單七千七百錠,銀二百五十八萬三千一百錠。
到了如今這個時候,大藝術家已經不惱了,而是在失聲痛哭。他是深信這夢境中的自己是另一世的自己的,自然感同身受了。
李師師此刻已經入睡了,而后被大藝術家的哭泣聲給驚醒來,睜開眼睛后就震驚的看著雙目緊閉卻始終哭泣不止的大藝術家。整個人都懵了!
相交多年,李師師見到過大藝術家失魂落魄的時候。在河洛,在江陵,他都不止一次的露出過軟弱。但趙佶且還是很重視個人尊嚴與形象的,至少他從來在李師師面前哭泣過。
表錯了情的李師師這一刻竟然覺得眼前的男人有點可憐。這可又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他應該是一個純粹的貴公子,書畫精絕,玩樂無忌才是他的人生。江山社稷這般重任不應該落在他的肩膀上…
次rì直到辰時末刻,大藝術家才算醒來,臉上已經尋不到半點哭泣的模樣。有的只是咬牙切齒。
午餐都沒留在李宅,就匆匆回到了宮中。
隨后的幾rì,川蜀官場來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地震,多名重臣被貶,其中就有那利州路兵馬鈐轄范瓊。而后姚友仲這個昔rì在軍中不顯山漏水的角色,走馬上任利州路新任兵馬鈐轄,更擔上了防御使頭銜。
利州路是后世川省的一部分,趙宋于咸平四年(1001)析西川路而分置益州路、利州路兩路,益州路后又該做成都府路,利州路則轄:興元府、劍州、利州、閬州、洋州、巴州、蓬州、文州、龍州、興州、集州、壁州、三泉縣;相當于后世川省的綿陽市、梓潼縣、平武縣,巴中市、廣元市和陜覀的漢中市、咁肅文縣一帶等區域。
早前的兵馬都統制是姚平仲,后來姚平仲與督夔州路的劉光國,都被換回了成都。取而代之的是范瓊與趙不試。
而要說此時蜀宋的武將,那還端的有幾個能拿得出手的。比如劉锜,比如韓潑五,比如王德。
能統籌全局的也有鄭居中、李夔、陳遘、郭仲荀等,這般配置照說且是不弱了。
只是別去跟陸皇帝比!
要比去跟南宋小朝廷比,去跟李乾順、李乾德比去!就是與天祚DìDū有的一拼!
緊接著沒緩幾rì,大藝術家又出招了。他以九子廣平郡王趙構為正使,以張邦昌為副使,出使陸齊!
此命一出,川蜀震驚。那廣平郡王年方十七,尚未成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