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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豈會怕了他們?

  武陽關前。

  一伙兒三五十人的梁山騎兵,正在距離關城三四里的一處小樹林中歇息。忽的看到武陽關處,城門洞開,一將手舞雙锏,策馬奔來。身后百十名馬軍跟隨。

  那梁山騎兵頭首見了,驚奇的叫出聲來,繼而一聲大喝,叫起眾人。自己提起兵刃,箭步如飛竄上戰馬,手下將士一通呼喝,也已經紛紛躥上馬背!

  幾十人高呼大喊,催動鐵騎搶出樹林來。

  武陽關前那片開闊地上,百十騎兵挾著雷霆之勢襲來。為首宋將面如黑漆,身軀長大。頭戴一頂鑌鐵盔,身上穿著一副鑌鐵鎖子連環甲,內襯一件皂羅袍,緊束著勒甲絳。騎著一匹黑馬,手提兩條四楞鑌鐵锏。可不是早前在書中露過一面的牛皋么。

  這人本在荊湖南路與鐘相、王慶廝殺,可陸謙兵入中原,勢如破竹,梁方平部被緊急調來北線駐守,生性勇猛的他就是宋軍御營的先鋒,被梁方平直放到了武陽關,這處甚為緊要之地。

  梁山騎兵的頭領乃是一無名之人,可是能在探馬游騎中做上隊正,那也有著幾分傲氣。

  探馬游騎就好比后世偵察兵,乃是一軍之精銳。

  這人嘴角閃過一抹獰笑,這就是趙宋的馬軍么?這番他跟隨大軍掃蕩中原,還是頭一回見識,可真新鮮。居然有敢主動向他們發起攻勢的趙宋軍隊,還是一伙馬軍。

  高舉著馬刀,目光冷峻的盯著來敵。

  他們探馬游騎并不是戰斗部隊,正面沖殺并不是探馬游騎的強項。首先他們沒有堅固的鐵甲,即使兵刃都只是刀弓等輕兵器,就是箭矢都是輕箭。因為能射的遠!

  職責叫他們放棄了重甲重兵器,機動性才是探馬游騎的第一需求。可這隊正卻半點不將對面的趙宋馬軍放在眼中。

  別的不說,只看對面馬軍的戰馬,就遜色他們一頭。

  這人舉刀一招,一馬當先沖了過去。身后數十騎厲聲呼喝,緊緊相隨。三五十騎面對兩倍且多于自己的敵人,卻是毫無退卻膽怯之意。這是因為他們的腦袋里已經有一個概念形成——趙宋的軍隊盡是不堪的,只要我軍一沖鋒,對方就敗了。

  這倒不是整個梁山軍都兵驕氣傲,而是這一陣的進展太過順利。這才到哪兒,大軍就已經殺到了武陽關。眼看整個中原就徹底入手了。

  牛皋舞著雙锏,見對方非但沒有策馬逃竄,反而發起了沖擊。臉色更怒,好狂!真的好狂!

  他們才有幾個?自己又有多少?

  不提背后的武陽關,只說現下,他身后足足有一百騎。卻被對面的三五十騎無視?

  這簡直是視我軍如無物!

  對于軍人這是莫大恥辱。

  正這般想著時,就看到一蓬箭矢射來,他身后一個親騎,應聲栽倒。

  宋軍騎兵的武備也不差,這蓬箭矢并未建功。倒是牛皋身側的親兵指揮使,亦彎弓搭箭,一箭射出,對面一賊騎應聲歪倒馬背,顯然是中了箭。但牛皋剛想喝彩,卻見那中箭之人一挺腰身,直身坐起,一刀切斷肩胛上的箭矢,繼續揮著兵刃,大吼著沖上前來。

  “賊騎如是悍勇?”牛皋臉上不由一滯。

  兩軍相接!牛皋部馬軍的隊列居然真就被撞得七零八碎。那梁山騎兵不說皆是百戰余生之輩,但能被選入探馬游騎的,論單兵戰斗力,也不是牛皋手下的這些騎兵可比的。而棉甲的防御力也不比皮甲要弱,只是吃虧在沒有那重兵器。但即便如此,戰斗仍是沒有懸念,梁山騎兵的剽悍給牛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些人穿著薄甲,牛皋沒見過,很相似布甲。但恁地悍勇。就這一合過去,他就看到兩個賊騎被刀槍打下馬后,兀自揮著馬刀向馬蹄砍去。這等精兵他還從未有見過。

  “腌臜鳥廝,險些要了俺性命!”親兵指揮使飛奔過來,鎧甲上,幾道利刃劃出的痕跡清晰可見。更是換了戰馬,他早前胯下的馬匹被一刀切開了半個屁股,錯不是他運氣好,真就要折了。

  對面的梁山騎兵馬不停蹄的轉身而起,并沒再接再厲的殺奔過來,因為武陽關上的宋軍眼看牛皋情勢不妙,已經吹起了號角。而牛皋本人悍勇難擋,只一擊就砸斷了那當先的隊正的右臂,后身受重創的隊正徑直沒在了陣里。剩下的隊副自不會再去與之拼殺。

  兩名宋軍騎兵提著一個重傷的梁山軍士行來,扔在牛皋馬下。這人的棉甲已被擊穿,傷口在胸膛上,血肉模糊,早染紅了衣襟,雙臂折斷,腿也斷了一支。人是動不了了,甚至都活不下去了。然而他人雙眼怒睜,此刻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之色。胸口不住的起伏著,不斷有血水從他口里溢出來。

  這人想要張嘴,可張開的很小,更說不出話來。牛皋冷冷的看著這人,他想從這人的那雙眸子里看到一絲軟弱,看到一絲祈求。可惜…,沒有!

  “送他一程。”牛皋面無表情地說道。

  話聲脫出口,那人臉上露出一抹笑來,旁邊的親兵指揮使手中的鐵錐槍徑直向下!一槍扎入胸口。自始至終,后者臉上都無有一絲軟弱。

  “統制,既然這里都有小股梁山游騎出現,那彼軍大隊人馬…”

  宋軍馬軍有限,更戰力不佳,根本無力探查北面情況,他們已經被封鎖了多日。而信陽軍地方上恐也無人愿為他們通風報信。

  如此,連著小十日了,牛皋都變成了聾子瞎子。但是后方卻是有軍情源源不斷的送到。梁山軍都已經奪了南陽,那京西南路安撫使李夔引領殘兵直退往了襄陽,鄧州都也不要了。梁山軍眼下就能直抵襄樊。若是他們忽的攻奪棗陽、隨州,那可不就隔斷了牛皋他們的后路了么。

  眼下又有梁山軍出現在關前,他們就是想撤走都難,親軍指揮使提醒道。

  武陽關雖是險要,但也遠離宋軍主力。他們這里若是遭遇了大股敵人,上封必然是不愿教他們棄關而逃的。那般話,情勢可不妙也。

  牛皋沒有作聲,他自然知道局勢對他很不利。北面到底有多少梁山軍?這些人的目的何在?

  他心中也是亂糟糟的。

  可卻是知道,就如適才那般的騎兵,不需多,只三五百騎,待他棄關南下時候,全軍士氣低落的當口,襲擊來,那就是一大難題。

  正思索時候,忽的聽人高聲來報說,關內有軍令抵達,叫他迅速返回關中。

  這卻是一道撤軍的命令,梁方平叫牛皋率部從武陽關后退,會同九里關、平靖關的守軍,退去孝感、漢川一帶。

  那里有漢陽軍,還有一江之隔的鄂州,皆有駐軍。

  而此戰梁山軍與宋軍的主戰場在襄陽,彼處縱然有梁山步騎殺到,也至多是一支偏師。

  牛皋的任務便是打敗,至少是抵抗住這支偏師。漢陽軍就是底線!

  忽如其來的命令叫關內一干軍將盡數氣餒,這還沒有開打,就要自棄險關,梁方平更是先就將自己放在了一弱者的地位上。縱然御營禁軍比之梁山軍的確是弱者,但如此也忒是喪氣。

  牛皋本就是一張黑臉,現下更變成了鍋底了。可再是氣惱亦要遵從軍令。說來梁方平也待牛皋不薄,叵耐牛皋若能在孝感——漢陽副戰場取勝,必然能再進一步!

  但撤軍亦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后撤的。御營禁軍非是百戰精銳,雖然可以一戰,但大軍撤離三關士氣必落,再遇到梁山軍尾綴殺來,后果不妙也。

  如是當日拔營,留旗幟于關上,縛生羊置其前,懸二足于鼓上,擊鼓有聲。

  城外梁山軍游騎看到城頭旗幟高展,并有陣陣鼓聲響動,如何能夠察覺出真假來?兩日后方才察覺,再要去追之,牛皋軍已經走遠也。

  可牛皋這一行卻也不見順暢,在安州校點兵馬,發現九里關與平靖關上軍兵,竟只回來了千五人且不足。要知道,兩部可各有千余軍兵駐守的。

  倒是三關兵馬和聚一處后,他留在應山縣的哨兵回報,發現了一隊行蹤鬼祟之人。壓到安州來送于牛皋帳下。

  這人審問,赫然就是九里關駐軍的逃兵。氣的牛皋當即就要將他們推出去砍了。也就是在這時候,一道噩耗傳來,梁山軍一支偏師已經連破棗陽、唐城,現下已經逼近隨州。

  這都是不許去奢望的,那隨州的守軍必非是開城投降,就是一哄而逃;果然不及一日,就再有探馬飛報到:“前方至多十里地,有一支官軍殘部,打著方字旗號,約三五百人正在逃竄。后頭有一支梁山步卒在追殺。

  事態緊急了!

  安州本地的兵勇已經兩股顫顫,若不是有牛皋軍在,他們都已經在這一刻投降了。而那安州知州倒還能保持著兩分鎮定。可鎮定保不住安州,這一切還要看牛皋軍。

  安州的兵馬都監聽了,忙在牛皋面前刷一回臉來。“好叫將軍知曉,那方字,定是隨州的兵馬都監方鵬,此人能使一支方天畫戟,頗具勇力。”

  如此情況下,能帶著人逃到安州來,確實是不凡。畢竟,這是一地方軍兵“望風而逃者是上勇,聞風而逃者是中勇,誤聽而逃者是下勇”的時代。牛皋認可的嗯了一聲,至少他面前的這安州兵馬都監是不成的。

  “統制,此乃佳機也。”既然是官軍殘部,那梁山賊必不會派大隊人馬追殺。隨州到底是一州城啊。而這對于牛皋軍來,可不是千載難逢的佳機?

  “召集將士們,隨俺應敵!俺還不信這梁山賊比我們多長一顆腦袋不曾?”牛皋顯然也意識了到。這就是軍人與百姓的區別。安州城里的民壯已經被嚇的兩股顫顫,知州也僅是強作鎮定,如何能看得到這戰機?

  只是這安州城地勢平坦,無險可依,亦打不了伏擊戰。牛皋卻也不怕,一念至此,就大聲的命令道:“全軍整兵,準備作戰!”

  打不成伏擊戰,就打正面作戰。梁山軍只是小隊人馬,數百人而已,他手下卻是有四千余軍,豈會怕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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