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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蠢材,大大的蠢材

  軍情急報又一次從大名府發出。

  羽檄飛馳,疾馳的快馬從冀州州治信都難門直入,大道上縱馬奔馳不帶有辦點緩意,直奔向童貫行轅。

  一路大街自是被攪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咒罵聲連響一片。但也有些人,目光望著快騎遠去的背影,露出片片擔憂的神色。

  田虎可就被圍聚在冀州北部的深州啊,此地北有滹沱河,東面亦是滹沱河,與黃河北流相接;南面是黃河北流與其支流胡蘆河,西面就是滹沱河南面眾多支流之一的寢水。可以說是一處難得的困地,為此宋軍將滹沱河、胡蘆河上的大小橋梁拆毀殆盡。花費了巨大代價,方在饒陽——深州東北角,頂住了田虎的東進。

  彼此就在滹沱河南北交叉口的東側,再向東便是河間府,到了那兒,田虎就等若與梁山軍接臨了。而打深州向北就是雄州、保定,后者也與梁山軍接臨,前者卻是宋遼之間最主要之通道。

  那里的駐軍固然是早就腐朽了,可卻絕非是善地。因為再爛的兵那也是兵,野戰不成,對于田虎敗兵,那守城還不成嗎?

  田虎軍奮起余勇,便是能打破幾座城池,又能如何?雄州、保定這地方,最多的便是軍城。

  眾所周知,幽云十六州的丟失叫中原北面門戶洞開,我大慫在無法收復幽云十六州之前提下,便在河北諸河流間的各州建立許多軍城據點以做為防守,如霸州、雄州、易州、定州、保州等地。各州縣之間,皆建立寨堡群屯軍駐守。彼處可是我大慫北方的第一道防線。五州之地便用兵十余萬之眾。而滹沱河則為其河北地的第二道防線,以瀛、滄、冀、貝、刑諸州為中間防線之要點;而黃河則是北宋抵御遼軍南下的最后防線。一大名府及澶州、滑州作為抵抗中心,并駐扎重兵保衛首都汴梁。

  雄州、保定的一座座軍城,便只是一根根木頭,想要徹底劈斬干凈,也需要費盡力氣和消耗許多時間不是?

  而這正是田虎殘軍所急缺的。

  是以,宋軍在饒陽下了大工夫,叫田虎苦戰不能得手,偏偏又繞不開來,最終陷入了前有堅城相阻,后又追兵的困地。無奈之下折返州城靜安苦守,以待梁山軍來援。

  陸謙在滄州自然駐扎的有不少兵馬,可他打一開始便選擇了大名府,而不是出動滄州軍破開河間府,救出田虎。因為那般做給趙宋的感覺未免太強烈了些,有種陸謙要橫掃河北的感覺,保不準就先要同北路西軍給交火了。

  這卻是陸謙要竭力避免的。因為那燕青前些日子傳回來一個消息,叫他心中生出了一個念想。

  ——要消滅西軍的威脅,未必一定要死拼硬打;或許時間也是一個好幫手。

  趙宋的國庫里可已經光光的要餓死老鼠了,老趙家沒錢了。

  而這西軍縱然在平叛中撈到不少好處,但若沒有了賞錢,這些人的戰斗意志是否還能如此的堅定呢?哪怕是最忠誠于趙宋的軍將都不敢打包票吧。要知道這軍功賞錢是中國自古以來軍費開支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各個朝代激勵將士奮勇殺敵的重要手段。

  宋朝前期與遼戰,中后期與西夏戰,戰事常年不斷,十分重視軍功賞賜。其賞格標準和軍功評價系統也十分詳細和完善。仁宗朝曾公亮和丁度編撰的《武經總要》,就對斬獲首級、生擒、繳獲物資、刺探軍情乃至募兵、招降等不同軍功都制定了相應的賞格,還根據不同兵種把軍功分為五等或四等,并詳細規定了每一等賞賜錢物的數量。

  絹十疋,錢十貫,為第一等;絹七疋,錢八貫,為第二等;絹五疋,錢五貫,為第三等;絹三疋,錢三貫,為第四等;絹一疋,錢三貫,為第五等。

  可以說宋軍每打一勝仗,那都是用錢喂出來的。沒錢,誰來都沒用,戰斗力都要打個打折的。陸謙可不是西夏,不是異族,跟他們也沒甚宿仇。

  是以,這根本不需猶豫,就耗著便是。等到趙宋國庫空空,宋軍戰力當就會有消弱,乃至是大幅度消弱。這一點他似乎都有些印象,記得在哪里看的,說是金兵打來了,宋軍武官叫士兵放箭,后者卻伸手要錢,不給賞錢就不放箭,以至于臨陣丟兵棄甲而逃,叫金兵不戰而勝。

  甚至還有一道更離奇的消息,說是南宋某皇帝心懷大志,銳意進取,要北伐收復失地,可軍功賞賚花費極大。有大臣就上奏說,打仗之前應該先盤算一下目前朝廷的積蓄能夠支付多少次犒賞,便可知道該不該北伐了。結果,盤點后得知,國庫的財產只夠支付十三次犒賞,如是皇帝就只得打消用兵的念頭。

  是以,這田虎就休要怪陸謙不爽利了。

  豈不聞,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信都城內許多人都知曉,這等軍情加急代表著緊急戰報。它的每一次出現都關乎著天下大局。

  若是大捷,則必會沿途叫喊,雖然也有的時候不會。但是大敗或是危急,則就絕不會叫喊。

  “大名府告急,——”

來人舉著急報直接奔入大堂,一句話將堂上所有人士  震得驚慌失色。

  “蠢材,真大蠢材。”童貫急忙接過戰報,打開看后,氣惱的怒喝著。戰報被甩落地上,趙良嗣撿起來看,心中亦是大罵張所不自量力。

  此刻童貫麾下前軍統制王稟正統領兵馬在前線廝殺,這人根腳遠沒姚古深厚,當初一敗后就官途盡喪,還好童貫識得英雄,且其手下大將盡喪,亦需要人來支撐,便舉王稟為前軍統制,實則是軍中主將也。那軍中都統郭仲荀,人止中材,難當大任。但人家素來有根腳,就如昔日的潘袞、劉光世一般。

  “冀州與深州之間只隔著一恩州,且有黃河北道相通,賊逆順水而下,三日就可抵達。”郭仲荀看那戰報說張所損兵過半,就知道其已經不足為持,頹然的坐倒在椅子上。

  童貫且沒心思訓斥郭仲荀的喪氣之言,心中立刻拿定主意,必須退兵了。至少他麾下人馬必須要后退了。

  信都的童貫已經接到消息,與之只隔了一條胡蘆河的衡水,種師道也接到了急報。與這急報只錯了個前后腳的還有童貫撤兵的消息。

  河北戰場上可沒甚統帥,趙佶且指著童貫、張所兩部兵馬來均衡種師道。如何肯把這兩部軍兵交到種師道麾下?

  但后者兵強馬壯,無疑在其中占據了主導地位。

  那種師道非是跋扈之人,對待童貫這一老上級,依舊恭敬有禮,給足了童貫顏面,后者老奸巨猾如何不曉得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把郭仲荀召回信都,放王稟統軍便是明證。那王稟可是出身西軍之人。

  張所呢,且也是知大節顧大局之人。可以說,這河北之戰,于種師道來還算順心。

  但現在看,如此好日子就將一去不復還了。梁山軍加了來,種師道不吃驚,甚至他聽到梁山軍集兵陽谷之后,還能感覺出些隱意來。但問題在于,張所敗得太快了。

  “張相公非不智之人,何以這般妄動廝殺,弄的局面恁地難堪。”再是氣敗也挽不回張所之敗,種師道只能一邊著人傳令王稟,另一邊叫人奮力向前,爭取早日拿下靜安。

  靜安城下,軍營四面包圍了這座城池。石砲轟出的痕跡歷歷在目,那被重點集火的城西一處城墻已經有段完全崩塌了來。滾落的夯土在城下形成了一個緩坡,內外到處都是尸體。

  鈕文忠已經停下了呼吸,眼睛圓睜,臉面上顯露出痛苦的猙獰。被鐵鏈枷打中胸膛,護心鏡都凹陷下了拳頭那么大塊,他自然活不下去了。

  如此長久的廝殺叫田虎手下損失不小,除了鈕文忠這位樞密使,還有他二弟田豹,以及原本的殿帥張雄、統軍大將馬靈、董澄等,外加偏將無數。

  此時,田彪、鄔梨、卞祥與山士奇,四人鎮守靜安四面,西城缺口有太尉房學度坐鎮,手下還有竺敬等人,田虎就日夜里在城中祈禱,祈禱陸謙趕緊來援。現下他都后悔了,說什么百萬貫的錢財,就是把他這些年收攏的錢財都拿去,只要能救得自己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前線,王稟接到信報,心中大惱,這靜安眼看就是強弩之末,自己卻要此刻離開。果真命衰。此時前線西軍統帥乃是劉延慶,這人在后世的名聲雖差,可經歷了這般多戰陣,水準還是有的。

  更休說王稟要退,此乃是讓功也,于西軍是大大的好事。

  如此就下令前線的辛興宗、焦安節、楊惟忠等將,對靜安發起猛攻。再叫長子劉光國率軍接替王稟,如此才好掩護王稟部后撤不是?叫城中賊軍不瞧出虛實。

  西軍都是打老仗的人,如何不知道久守之軍忽然聽聞有援軍到來,那瞬間里會升騰的士氣?

  劉延慶此舉甚是萬全。

  城西處統軍楊惟忠是也,但他絕非楊令公之后,跟楊志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這人本姓康,名炯,字惟忠。乃是宋仁宗時并代都部署(都總管)康保裔之裔孫。宋真宗咸平二年,康保裔兵敗高陽關,遭遼軍俘虜,后降遼國,改姓為楊,遼圣宗賜蕭氏女于保裔為妻,育有三子。

  楊惟忠卻在哲宗元祐時,以蕃人身份于環州參軍,從軍二十余年,屢立殊勛。徽宗大觀二年,康炯左遷任左武大夫,莫州防御使,懷德軍延邊經略安撫使兼判懷德軍,侍衛步軍副都虞侯。乃是西軍宿將。比之二劉,只差在根基上。

  接到軍令,當即整點兵馬。那劉锜當先請命。早前河東之戰,他被派到譚稹處,甚得譚稹的賞識,河東之戰后就被譚稹推舉上位,此刻已在楊惟忠手下任職后軍統制。

  楊惟忠并不以劉锜依靠譚稹上位而鄙視之,昔日的西軍不都全是童貫的掌控中么。劉锜能文能武,知機善變,年紀雖不大,在軍中任一統制卻甚是稱職。“就以信叔廝殺,戰陣上且要當心。”

  “劉锜領命。”卻是抱拳離去。他自然知曉楊惟忠的好意,然而,現如今的劉锜最要不得的便是小心謹慎。劉仲武被流,他大哥又已斃命,劉家就要靠他來支撐呢。

  親到陣前,劉锜將手中的鐵錐槍一招,高呼道:“弟兄們,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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