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人大軍,超過三萬隨軍民壯,整個隊伍就仿佛是一頭大象,你用削蘋果的刀子刺上一下,再是兇神惡煞的,也無傷大雅。
一隊騎兵的折損并不能叫西軍損失慘重。這一戰更重要的是梁山軍戰力的顯露。
雙方兵馬數量仿佛的情況下,西軍騎兵被人摧枯拉朽的一穿而過,這叫整個西軍目瞪口呆之余都生出了強烈的不真實感。
他們適才看到的是幻覺吧?劉重光那廝帶引的營頭是假的西軍吧?
一個照面,梁山泊騎兵自然也掉落了不少,可西軍馬兵呢?整個都被打崩。那一個個慌忙向大部隊逃竄來的騎兵,剩下的還有二百人嗎?
“這,這…”劉仲武都張大了嘴巴。
而更叫他感覺到惡心的是,這支騎兵打破了西軍堵截后,一頭沖向了大軍左翼后部。
那個位置是神衛軍之所屬。
這是禁軍中上四軍之一,個個人高馬大,裝備豪華。神臂弓和步人甲的配置數額,叫西軍的拳頭部隊看到了都羨慕。可他們幾乎沒經歷過戰爭,軍事素養只能說很一般很平常。劉仲武深刻的體會到了盧俊義的險惡用心。
他當然不會因為這支騎兵就捆手捆腳。這卻證明了他先前的一個猜想,敵人已將目標對準了京畿禁軍。后者的的確確成為了賊寇眼中這支大軍的弱點所在。
而五萬余人的京畿禁軍在他的心中也的確是大軍的弱點。
盧俊義勒住了戰馬,雙目猶自殺氣凜然,可對面宋軍架起的密密麻麻的弓弩,叫他勒住戰馬。
陸謙也沒想過如此輕易地就打破宋軍的陣列,這更多是給宋軍一個下馬威。而且盧俊義始終懸兵左翼,那就仿佛是一只癩蛤蟆趴在腳背上,不咬人,只膈應人。他部發威的時候還不到。
待到兩軍列陣,時間已經到了午后。
該怎么打?
陸謙心中早就定下了注意。中間相持,兩翼齊飛,再以騎兵兜底。有林沖所部,這兜底的騎兵絕對夠格了。甚至為了以防萬一,陸謙還會引著親軍作為此戰的鋒銳,布置在正面,首當其沖,承受西軍的重壓。以便解放出更多的軍力用以兩翼攻勢。
左右兩翼則部署重兵,對著宋軍死打猛沖。就就是一場正大光明的比拼。看是自家中軍先被宋軍擊垮,還是宋軍兩翼先被梁山軍給擊垮。更不要說,陸謙手中還有五百具甲鐵騎和他們的一千附庸輕騎。
沒有臨陣斗將。
與西夏斗了幾十年的陜西兵馬,不需要用這種手段來鼓舞士氣,打擊對方銳氣。而且劉仲武也知曉對面賊兵中甚是有幾個強手,沒必要去弄這種沒譜的事兒。
如此,那就只剩一個廝殺。
戰鼓擂響,號角吹起。
兩軍陣上都響起了凄厲的叫喊聲,兩軍緩緩接近,先是隨軍床弩,待三百步,神臂弓起;百五十步,宋軍箭矢攢射;百步之內,梁山軍重箭騰空。
箭矢、弩矢、弩箭…,密集如雨。就如是驚起的蜂群,黑壓壓的一片。
兩軍陣上都蕩起了無數血花。雖然先前的廝殺叫西軍的信心受到了沉重一擊,但是當大軍團廝殺來到,他們從心底對義軍的蔑視立時轉換為巨大的心理優勢,再加上血火中鑄就的剽悍本性,使得他們迅速打了精神。
而梁山軍的士氣就更是旺盛了。
“殺——”武松揮舞起蟠龍棍,橫掃豎砸,當面無論是人是馬,敢擋者,俱為肉餅!引著所部前營,與沖殺來的一部西軍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他的左右盡是一票身材高大,披掛重甲,戴鐵兜鍪,持重兵刃的彪形大漢。一支支長牌大刀、尖矛長槍好如林立,一支支狼牙棒、鐵骨朵寒光耀眼。他的親兵,他身后的前營將士,全力以赴的拱護著他左右,讓武松能心無旁騖的只應對正面威脅。
作為側翼進攻的前鋒之一,武松所部本要承擔的壓力就是不小。而作為這支前鋒的前鋒,前營說要承擔的壓力就自然更重了。是以,武松立在了前營,那飄揚的大旗告訴每一個前營將士,他與他們同在。
刺、劈、砸、掃,人頭攢動的戰陣里沒有多余的空間給你施展高超的技藝,至少最初列陣廝殺時候是這般的。這那唯一的手段就是最最基本的基礎。
武松一根重約四五十斤的蟠龍棍下已經盡是亡魂,鮮血糊了他整個半身,堅固的鎧甲擋住了多次前方射來的箭矢,周邊的親兵抵擋住了側面刺來的兵刃。武松的任務就是只對付眼前的三兩人,那千斤臂力舞起鐵棒,宛如一具血肉磨盤,又仿佛是一頭開山怪,不斷地鑿擊著對手的防線。
當小洼給造成了一個大坑的時候,那也就是引起質變的時候。
穿著笨重的鐵甲,刀槍利刃相向的廝殺,本質就是一遭回合制游戲式的互相傷害。有的人防弱血厚,有的人防高血少,也有那優秀者高防高血,甚至還高攻擊。反正是誰先撐不住,誰先退敗。
武松的鑿擊成果非凡,卻也叫他成為了眾矢之的,成為了西軍將士的眼中釘。一個披掛鐵甲,手持一口重斧的大漢,大步向著武松趕來。身為指揮使的他,此時必要直面困難。斬殺這名賊將,否則整個營伍就危險了。
可是他又怎么會是武松的敵手,縱然武力不弱,與武松交鋒七八下后,也是筋骨松軟,再接著一棒就被蟠龍棍打翻在地。而后不待他再爬起,三五口長槍大刀就已經對著他劈下。這指揮使最終只能留下一聲不甘又絕望的吼叫。
同時,這陣中的副指揮使正一副心神未定的樣子,躲在一隊士兵身后。適才他手提刀盾,連斬了三名梁山軍士卒,無人能擋。可眨眼就被幾支長槍和重斧逼的險死還生。副指揮使抹了一下臉,面頰上一條三四寸長的血口,從嘴角劃過大半個臉,皮肉倒翻,露出深深白骨,如是張開的大嘴。
他殺了第三人,再要斬殺第四個目標,卻被兩柄重斧聯手擊下,提著圓盾的左臂剎那里都沒了知覺,而后三桿長槍就接連的向自己扎來。他用右手戰刀撥開兩支,第三支卻怎么也躲不及,眼睜睜的看著一槍直刺自己臉面。錯非是有人在后面拽了自己一下,那就不是臉上多出一道血口,而是命都不在了。
中央、左右翼,武松處的場景可不止一地,三處戰場都是如此。兩只大軍就宛如兩頭巨獸,在清河縣北境一片曠野中,展開了最殘酷最血腥也最淋漓盡致的拼殺。
鮮血染紅了大地,無數條生命在短暫的 時間里走到了盡頭。
“放箭——”
陣上陸謙冷聲一喝,身后鼓手高舉的右臂轟然落下,“咚!”過兩千名弓箭手兩眼刷的一亮,面向正前方,緊握著手中的長弓,黑黑的眸子中流露著森冷的殺機。
“嗖嗖嗖…”
一支支利箭勁射而出。斜掠著飛上天空,無數重影交疊在一起在空中交織成一片死亡的烏云。
雖然陸謙的戰力buff已經無法籠罩著他們,但梁山泊強弓重箭,那殺傷力總是比老趙家的軟弓輕箭要強。這雙邊都絞殺在一處了,肉搏部隊殺得難解難分,弩兵變作了廢物,弓兵仰射,他們所需要的是更強更重的殺傷力,而不是多么遠的射程。
不管是輕箭重箭都是威脅,當箭矢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朝著雙方士兵頭上落去時,盾牌和低頭成為了兩方士兵最佳的選擇。
鐵兜鍪的防護力還是很好地,只要不偷工減料,宋軍的輕箭幾乎沒有實質殺傷。而梁山軍的重箭就是另一幅模樣了。
徑直穿透鐵兜鍪的是極少的,可是穿透鐵甲,扎進血肉中卻是頗多。
箭雨落下,宋軍連連的慘叫聲沖霄而起。
“殺,給我使勁的殺!”楊可勝高聲的叫吼著。
梁山泊單薄的中軍是陸謙這一陣上最要命的短處。五萬余大軍,分出了近乎四萬人用于兩翼,單薄的中軍縱然有著明顯的誘敵因素,卻也叫劉仲武不能割舍。
如是楊可世、楊可勝兄弟帶領的常捷軍被他毫不猶豫的用在了尖鋒上。一萬人的常捷軍對戰陸謙兩千五百親軍步甲,陸謙肩膀上的擔子不可謂不重。但即使如此,廝殺至今,五營親軍也半分沒有露出頹勢。
“殺——”袁朗揮舞著水磨煉鋼撾,勢若瘋虎,眼前的西軍擋他不住,手起撾落,定能叫一人天靈開花;雙撾掃過,濺起的腦漿能將他盔纓圖白。
他是陸謙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線,也是陸謙跟前的第一道防線。梁山泊最是精銳不過的親軍步營就握在他的手上,就是死在戰場上,他也不愿意看到陸謙親自提起大刀廝殺。
話說這陸大寨主的武力到底如何了,袁朗自己也沒有譜。最早時候他看陸謙也不過如此,認真點十幾二十回合就能收拾的下。但是近來這陸大寨主卻能給他一種威脅感了。
可是,再這般感覺,他也不愿叫陸謙上陣,這是親軍大將的恥辱。
“殺——”袁朗虎吼一聲,左手撾壓過一桿劈頭打來的狼牙棒,右手撾趕上就是一劈。打的眼前宋軍勇士腦袋如炸開的西瓜樣兒燦爛。
雖然常捷軍有萬人之眾,四倍于前陣的五營兵馬,但一萬常捷軍不可能在戰場上全部施展來。他們與正面一線的兵丁,或許五千都還不到。宋軍的兵力顯然比親軍步兵五營眾多,但后者有buff加成,實力強大,自身的身體素質、戰斗素質、士氣忠誠也裝備戰甲,也都是梁山泊首屈一指的,戰線對比宋軍是單薄一些,可韌勁強大。首先一接兵,還是氣勢洶洶的親軍五營步軍壓得常捷軍節節敗退。
陸謙的大旗就立在親軍五營之后,楊家兄弟看的眼睛都要發紅。只要破開了這兒,他們就能夠到梁山泊的賊首陸謙了,如果能擒殺陸謙,將來的前途非但是一路暢通,更是遠大無量。
“向前,向前。擅自后退者,斬。”楊可世大喝著。揮刀砍下一名敗兵的首級。這常捷軍是童貫以西北勇壯少年組成的軍隊,內以西軍老卒充任筋骨,訓練有素,武備嚴整,戰力頗高。但是他們作為童貫的私軍,那戰斗經驗顯然就有不如。今日的廝殺慘烈,有那敗退不止,甚至要逃跑的,并不足為怪。
張俊手足并用的爬過幾具被箭矢射成了刺猬的尸體。剛才那一蓬箭雨落來,他身旁的兄弟是眨眼慘叫一片,接著賊兵趁勢殺來,不多時就倒下了一半。張俊見機的早,躲到了隊伍中,如今就逃得一命來。
他邊爬邊轉頭間驚慌的看向身后,一個身穿重甲的斧兵被兩支長槍推到地上,那不及爬起來,就被一個梁山賊兵追上,一槍刺中了喉嚨。
再有一人被一槍扎中了大腿,他一鄉友不忍棄他逃命,回過頭去拉那人,結果被梁山賊兵中的刀牌手重重的撞到地上,也是不及爬起來,就被一窩賊兵涌上,刀槍齊下,一陣亂剁亂刺,就只剩下鮮血哧濺。張俊剛從地上站起,“噗通”腳下又倒下了一人,卻還是他們都的副都頭,一支箭矢洞穿了他的咽喉,生命瞬間清零。人軟軟的倒在地上。
張俊終于忍不住了,大叫一聲發泄著無盡的恐懼,大步的往后狂奔,雖然他的武藝遠比那些死掉的人強。可是他們這個營伍是全敗了。然剛跑了二十多步,前面一片寒光耀眼的東西迎面而來,耳中就聽到兵刃入肉和人的慘叫聲,十幾名逃在前面的敗兵身首分離。
常捷軍前軍統制楊可勝的怒吼響起:“敢后退者死!”
張俊打了一個寒戰,記起了軍律,對軍規軍律的恐懼瞬間占據了上風,一群甲兵被逼著返身沖向梁山軍,其后一個兵額完整的營伍已經跟著身后頂了上。
張俊看到地上有其他甲兵丟棄的長槍,連忙去撿,既然逼著拼命,至少這個比腰刀要好。但很快他就后悔了,因為他看到了一面團牌,可是身后生力軍的腳步是越來越近,他也不敢耽擱,彎腰去撿。只要挺著長槍跟著沖去。
后面的生力軍同時加速,跟在他們的背后,一邊作勢砍殺那些膽怯的跑在最后的人。寒光點點的兵鋒讓張俊的腿腳都要發軟了。只能瘋了一樣,嘶聲力竭的大喊著,懷著滿心的絕望恐懼,如同撲火的飛蛾一般撞上對面那密密麻麻的鋒利兵刃。
凄厲的慘嚎不絕于耳,上百名甲兵數量很不少,可無有個陣列,那就無一例外的短時間里都被梁山軍給斬殺。張俊腿腳邁不動了,梁山泊的賊兵已經沖到眼前,似乎只剩下三五步距離,他心中充滿絕望。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身邊呼一聲沖過一排刀牌手,他們就仿佛是一頭頭憤怒的野豬,頂著手中長牌直向對面撞去。
梁山軍為了追殺敗兵,陣列也有了悉數。現在這些生力軍合著長牌撞來,那多數是能建功的。張俊就看到不少梁山賊兵被撞到在地,而后他們就再沒有起來的機會了。
長槍大刀兵被刀牌手近了身,那武力就廢了大半。那些刀牌手掄起手中的刀斧,嫻熟的開始砍殺周遭賊兵,輕快的帶起一蓬蓬血雨。后面的宋軍刀槍兵同時沖上,用長槍、掉刀、狼牙棒等長重兵一起攻擊,將這一段陣列攪得一片混亂,這一部分梁山軍受此一擊,進攻的勢頭緩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