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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英雌一丈青

  “嘿呦,嘿呦…”

  伴隨著有節奏的口號吶喊,一座座石砲的砲梢被巨力拉起,一顆顆被澆潑了火油,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石彈被遠遠地投射出去。就仿佛是一顆顆至天而降的流星火石,砸落到追亡逐北中的梁山軍隊列里。

  而不僅僅是石砲,還有范縣城頭射下的踏橛箭,何灌打東京而來,可是攜帶了不少床子弩的。那一根根粗大的踏橛箭,一擊命中目標,便是身披重甲的梁山軍士卒也能被當場釘在地上。那凄慘的一幕,便是沖殺在前的黑旋風見到了,也如一盆冷水澆頭,胸中翻滾的熱烈殺意瞬間里全部化作了千年不化的堅冰。

  而這還不算完,別忘了神臂弓。

  “嗖嗖嗖…”

  神臂弓弩矢緊接著便如雨一樣射來。宣贊領了一個好差事,雖然他也是落敗回營,但好歹人丑郡馬是射翻了賊將的。可以說是當日諸多外出劫殺的軍將里,僅有的一個得勝者。

  何灌對其另眼相看也是應當。要他執掌范縣內外留守兵馬,不算床子弩和城下的石砲,城內只神臂弓就有千具,城外還有兩營甲兵據守兩座小寨。

  如今留守宋軍便是展露出全部的本領,石彈、火彈、毒球、踏橛箭、神臂弓,雨點一樣潑打過來,在宋軍主力前軍崩潰,中軍、后軍受敗軍倒卷沖擊,眼看著就要一場大敗時候,成功的做到了力挽狂瀾。

  主要是一個掩護作用,一個震懾作用。

  燃燒著熊熊烈焰的石彈如是流星火雨,還有那一個個冒著濃濃毒煙的火球,再加上一根根粗大的踏橛箭和密集如雨的的神臂弓弩矢…

  宣贊狠辣的選擇了不分敵我的覆蓋射擊,那宋軍當中自然有不少損傷,而追擊的梁山軍里也如是挨了當頭一棒。何況宋軍在范縣城外也立了兩個營壘,雖然不大,可好歹是個得力的據點。

  何灌又在前軍崩潰之時,就先下令后軍一部退往寨壘加固防御。余下部分與中軍則盡可能的組織抵抗,等到宋軍大隊敗兵逃回范縣腳下時候,有了城外營壘遮奢,陸謙想要一戰竟全功,本就很困難的。更別說那城內宣贊還指揮得當。

  陸謙看了后,直接叫人敲響了金鉦,收兵了事。這若是全無遮掩的野戰,這戰絕對能把宋軍大軍打崩,大獲全勝。可惜這不是,范縣的存在本就遮蔽了宋軍的后路,那不僅是一個巨大的掩護,還是一個巨大的依靠。

  只不過僅僅是眼下的勝利,已經叫陸謙高興了。各部追亡逐北可是斬獲頗豐,那宣贊搞起了無差別覆蓋,在遏制住了梁山軍追擊之勢的同時,也切斷了宋軍敗兵的退路。以那條封鎖線為界線,以東區域還有的不少宋兵,干凈利索的盡皆投降了。而且不提這一戰里的繳獲,只說這一戰的勝敗,這就證明,東京城的第二次討伐徹底破產了。

  五萬所謂的京師禁軍精銳遠非萬多梁山泊健卒的對手。這幾戰打下來,梁山泊才折損了多少人啊?宋軍又折損了多少人?五萬京師禁軍,現下怕只剩下一半了。想想偌大的京東兩路,滿打滿算也只是九將四萬五千宋軍,現在還已損失頗大,陸謙對接下來就東進膠東半島,是信心十足。

  當晚,他坐在中軍帳聽諸頭領敘述功勞,統計傷亡和戰俘。如此一直忙碌到夜里,當時陸謙便教殺牛宰羊,大設筵宴。一面分投賞軍,一面大吹大擂,會集大小頭領,以及摩尼教眾人,一起相聚慶賀。各施禮罷,是執盞擎杯,就是開懷暢飲。雖無炮鳳烹龍,卻有肉山酒海。兩方大小頭領,輪番把盞,殷勤相勸。

  梁山大營內沸反盈天,點起一堆堆篝火,點亮一支支火把。酒肉香氣距離的老遠,都恨不得隨著風兒傳到范縣城頭。卻叫何灌深以為恥,攥緊一雙拳頭,咬碎滿口鋼牙。一旁的敗將不敢言語,便是宣贊這個立下戰功的人也半個不敢說話。

  如此到了次日天亮,陸謙早早起身,披掛戰甲,帶了數十親衛,就匆匆出了營地。

  那相隔不遠處的一片麥田里,本來平坦的地面,隨著他這一行人的逼近,直入是平地里跳出一般,多出了上千壯實漢子來。一個個披的鐵甲上寒露欲滴,顯然是在田地里埋伏了整整一夜時間。

  “哥哥。”

  八臂哪吒第一個上前來與陸謙見禮,片刻后飛天大圣也趕了來。唯獨不見主將黑旋風的身影。

  “鐵牛那黑廝呢?”陸謙連向倆頭領賠禮,是自己算計失誤,叫弟兄們受了一夜冬寒。可是李逵呢?他都到這么長時間了,李逵呢?

  剛才還連連說道無甚妨礙的項充和李袞,面面相覷,卻是兩人也不曉得李逵何在。這個時候還不見李逵的身影,那必然是睡著了。

  等到縮卷在土坑里睡得香甜的李逵被人喚醒,張開眼看到近前的陸謙時候,張口第一句話就是大咧咧的抱怨聲:“山寨里都說眾頭領當中就哥哥與林教頭最沉得住氣,俺鐵牛看啊,這鳥太尉倒更能沉得住氣。昨日里,恁的俺嗓子都要罵啞了,這廝就是半點無有那動靜。到了晚上,大營里肉山酒海,張燈結彩,那廝也按兵不動。叫俺白呆了一夜,恁的冰冷。”

  昨日大戰結束,陸謙收兵回營,卻留下了一路兵馬向范縣城頭叫陣。但何灌才不會看到城外的梁山軍少且亂就出來占便宜呢,是任憑李逵在那里叫罵,就是一動不動。反倒是李逵這黑旋風火氣上來了,險些招呼手下人馬去沖擊宋軍大營。還好他剛要發怒,就被陸謙特意留下的焦挺伸手給攔了下來。黑旋風是一身的莽撞力氣,但被沒面目這么一攔,手掌胳膊搭在李逵肩膀上,那黑旋風就仿佛一頭大黑牛掉進了泥潭里,渾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只是宋軍防御起來的確難打,陸謙除了叫人罵陣搦戰外,對于范縣大營,也真沒什么好主意。他夜間也叫人佯攻過一回,好家伙,弓弩箭矢鋪天蓋地啊。

  這宋軍大戰失利后又不辭辛苦的在營地外挖掘了深壕,布置了些柵欄、陷阱、竹簽、鐵蒺藜等物,就夜里時遷回報來的消息,那守備措施是叫陸謙看到就頭疼。對了,他們還立起了些小型的石砲,還在營壘中也筑土。現在是冬天么,只把泥土混水裹上柵欄,一夜過后那就是堅硬如石的墻壁來。那范縣城南的宋軍大營,才多少時辰不見,就全變了模樣,現下簡直就是一座小城池了。

  陸謙即便搞出那盾車來,也休想輕易地將營壘攻下來。他昨兒下午在那瞭望塔上能看的清楚,對面的筑土壁壘可不止最外面的一道,宋軍營壘內的土墻更多。就宛如大寨套小寨一般,如此營地要拼殺下來,梁山泊要流淌多少血啊?

  陸謙現下只能使人搦戰,以此來一點點消弱官兵的士氣。他也更期望著東京城內能發下圣旨,叫何灌起兵來與他交戰。就如歷史上安史之亂的潼關一戰般。李隆基能逼的哥舒翰去送死,這趙皇帝也能逼著何灌來吃敗仗么。先前的幾次交手,何灌部的折損固然傷筋動骨,但他本錢厚實,兵力還雄渾著呢。但何灌就是避戰不出。這才是最主要的問題。

  夜晚筵席上,陸謙沒少罵何灌,是一個鐵王八。

  而這與李逵這廝睡大覺可沒甚關系。陸謙當即就拉下了臉來:“你這黑廝,好大膽子。昨夜里我命你帶兵埋伏,你竟敢一覺睡得安穩?真當山寨里軍法不厲么?”

  “怪的俺哉?熬了老半夜,不見那鳥太尉有動靜,再要等待,誰鳥奈煩!俺自要困了睡去。”

  當下把陸謙氣的哭笑不得。“你這廝既違了我的軍令,本合責罰,且把這一遭廝殺的功勞折過了。下次違令,定行不饒!”若是換做考功司來判,李逵是必然沒甚事兒的。他是在夜間睡覺了,卻也不能一下子抹掉他此戰全部的功勞。主要是陸謙這么一來,叫這廝睡大覺的影響變得大了些了…

  黑旋風半點不在意,笑道:“沒了功勞便是沒了,此遭也吃我殺得快活!”

  如此到了日上三竿,唐伍捧著一小紙卷給陸謙遞來,卻是山寨中得到捷報,叫轉運司已經發動起來。許是后日,扈成就能帶人趕到范縣。

  這一戰里,梁山軍繳獲豐厚,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小。那死去的就不說了,只是傷員,就有七百多人。其中缺胳膊斷腿的不下百個。

  那扈三娘固然是女中豪杰,一身武藝甚是不凡。昨日官軍騎兵分隊襲擾大營的時候,還跨馬拎刀,斬殺了那為首騎將。自然見證過生死。但對醫護司,還是難以接受。

  那一個個傷殘軍士的慘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為了治療,刀砍斧劈,鐵鋸剮刀,那一條條不得不切斷的手腳,甚至是用通紅的烙鐵‘愈合’傷口時傳出的焦臭味道…

  這都比單純的生死更叫扈三娘難以接受。

  但就梁山泊現下的軍制,扈三娘一女兒身真的是很難安插,除非是叫她自領一營。后者再三請求,陸謙只做推脫。扈成來到營地后,與陸謙話語罷,也來勸解扈三娘。后者非是黑旋風那樣的一條筋,見到陸謙再三推辭,本就泄氣。現在哥哥也來勸她,就也順水推舟,不再提‘改行’之事了。

  陸謙自然高興,這一高興就想賞點扈三娘好處。開口說道:“既然三娘不愿意看兄弟們痛苦,我便于你一遭事來。叫三娘舒心。”

  怏怏不樂的扈三娘猛地抬頭來看,就聽到陸謙繼續道:“范縣里的何太尉甚是烏龜。這幾日我每每選頭領前去叫陣搦戰,皆不應答,恁地不是好漢。今兒,我便著你前去挑戰,看那何灌還有何臉面不應?”

  一丈青再是英雌,她也只是英雌不是英雄。這女性在戰場上,先天比之男性就是弱勢。陸謙倒要看看何灌有多么沉得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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