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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姻緣宿運,怎一個‘緣分’了得啊

  屋漏偏逢連陰雨,虎落平陽被犬欺。

  奔出鎮子口的呼延灼心中甚是凄然,生平第一次有了往東京去領罪的想法。如此全無頭緒的打馬奔走,直到那踏雪烏騅也蹣跚慢挪時,感到頭頂冰涼雨滴打落,才睜大一雙發紅的眼睛抬起頭來看地兒。

  此刻天空落起了淋淋漓漓的小雨,冷涼的雨滴打在呼延灼面上,卻半點也比不得他心頭的冷,他骨子里的寒。抬頭去看,前面疏林深處,樹木交雜地兒,遠遠立著數間草屋,稀疏樹木遮擋著。呼延灼徑投那草屋處來,朝有人聲處去。推開門,只見那中間坐著一個老莊客,周圍坐著四五個小莊客。地爐里面焰焰地燒著柴火,上頭一口鍋灶,里頭燉著骨頭肉塊。

  呼延灼走到面前,一腳把依在旁邊的一條臂膀粗細的樹干踩斷,叫道:“某家前來借個火兒,可使得?”幾個莊客如何敢言語,兩個小莊客忙裂開位置來,那老莊客道:“如何使不得。你自烘便了,何妨得。”

  呼延灼毫不客氣的占了座位,操起雙筷子,夾了一塊肉放入口中。口感細嫩,肉質飽滿,怕是那麂子肉了。“你處可還有酒?盡給我拿來。外頭馬兒亦于某好生照料,少不得你們銀兩。”雖然他兜比臉還干凈。

  連吃了幾塊滾燙的麂子肉,呼延灼身子多出了一股熱氣。他事實上并不感到饑餓,烘著身上濕衣服,他更多是想喝酒。一醉解千愁。

  看那火炭邊煨著一個甕兒,里面透出酒香。旁邊的小莊客忙給他獻上,呼延灼抱起瓦甕就灌下了好一通。

  問這些人是作甚的,老莊客回說:他們都是看林的。原來此處已經是獨龍崗,周遭有一大片野林子,全是扈家莊上的。他們就都是扈家莊的莊客。

  今日有人在林子里撿了頭受傷的麂子,又多人巡路淋了雨來,便尋思著殺了燉吃,亦都暖和暖和身子。

  呼延灼喝盡了瓦甕里的酒水,還要吃。老莊客雖怕呼延灼的蠻力,但面上也露出怒氣來,說道這酒水都是老太公心疼他們看林人辛苦,而專門備下的。看林人一伙兒五六人,要在此處看管十個晝夜。便就有人接替他們回去。酒水是有數的,眼下天氣轉寒,他們這幾個吃尚且不夠,如何再有多的給他?

  呼延灼不理會這些,執意叫他們再取來。老莊客自不肯給,如此蠻橫無理惹怒了一旁一個小莊客,喝道:“俺們好意著你烘衣裳向火,便來強要酒吃。真好無道理。莫不是那做強做匪貫了的,欺負到俺扈家莊的頭上。真吃了豹子膽,糊花了眼睛。莫不想將來吊在這里?”

  呼延灼大怒,這小莊客的話叫他很生氣,在感到股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淺灘遭蝦戲的悲哀。把手中一燃著火光的柴頭,就望那老莊客臉上戳去,后者的髭須焰焰的燒著。眾莊客都跳將起來,呼延灼只揮舞著柴火,如短棒般亂打。老莊客先是逃了。莊客們抵擋不住,被呼延灼趕打了一頓,亦都抱頭而走。

  呼延灼并不理會那些人的逃竄,他看了一眼悠閑的在吃草飲水的踏雪烏騅,自言自語道:“都走了好,老爺快活吃酒。”屋內的土炕上卻有兩個椰瓢,取一個下來,朝那角落里的酒缸盛一瓢,呼延灼吃的好不痛快。似乎所有的煩心事都不見了,都消失了。一步高,一步低,踉踉蹌蹌捉腳不住了,還要去盛酒吃,直到醉的一塌糊涂,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再說那逃走的眾莊客,自是不肯善罷甘休。因為扈成扈三娘兄妹沒有在家,那些人只是引來了更多的扈家莊客,裝備當然也更見好。三二十人拖槍拽棒,奔草屋下看時,見看到踏雪烏騅還在,為首的一漢子大贊一聲“好神駿”。這人曾經跟隨扈家商隊,走南闖北,見識頗多,如何橋不如踏雪烏騅的好來。

  如此就奇怪了。究竟是何等人物,能騎如此寶馬?

  待一干人沖到屋里,就見呼延灼渾身酒氣,正醉倒地上。當即眾莊客一發上手,就地拿起了呼延灼來,將一條索縛了,趁著天色未黑,把呼延灼解投莊上去。那為首莊客看了呼延灼包起來的盔甲和一雙鞭,心里唬了一跳。

  這人是朝廷大將,還是瞧得朝廷將軍落單,襲殺了去的?包裹里竟然是這物件。

  但好歹要投到莊上,稟告老太公做主才是。

  這漢子人來到扈家莊的時候,扈老太公與李應正在吃酒談笑。李應姿態放得很低,而扈太公也正是要看到這一點。

  他知道李應這次應對失策,必會惹惱了梁山泊。

  后者是什么咖位?要是李家莊都能隨意背叛之,日后傳播到江湖上,梁山泊的名頭還要不要?

  祝家莊覆滅后,扈家與李家在和平相處之中也不是全然沒有爭斗的。但扈太公卻不能眼睜睜看著李應倒下。只憑扈家一門一戶,是霸占不了整個獨龍崗的。此地是風水寶地,縣上許多人都眼饞著呢。沒了李家,只能叫黃家、王家欺進來。陽谷縣里有太多人對獨龍崗感興趣了。

  上一遭祝家莊覆滅,雖然大體上,祝家遺產是被扈家與李家分吃了,但還是叫不少人伸手探進了獨龍崗。只是他們沒有正式的進入。說來還是因為扈李兩家人賣了縣城老大一人情。且兩家聯手實力自也不差。

  可是現下李家若是一倒,扈家孤木難支,可是不能獨攬獨龍崗的。既如此,扈太公又何必看到李家倒下?

  那徐寧、秦明一伙兒來獨龍崗乘船,只能說是天不絕李應。扈太公受到消息后,便急派人報知李應。而該如何取舍,他那封信中可是半句都沒提。

  現下李應正與扈太公吃酒呢。聽聞外頭有人報說:捉到了一個賊人。老太公不以為意,揮手叫都管自行處理。只是才片刻那都管就一臉焦色的回來,他是熟知兩莊內情的,當下也不避諱李應,只把呼延灼的不凡之處道出來。

  一匹不次于扈成重金打西北購回的良駿的寶馬,一雙銅鞭,一套朝廷重將的盔甲。

  這人究竟本身就是朝廷重將,還是他殺了落點逃難的軍官?

  扈太公和李應可是都清楚呼延灼的,雖然他們兩個都沒親眼見過。可是對呼延灼的一些事跡卻了解頗多。

  雙鞭呼延灼,使兩條銅鞭,有萬夫不當之勇。胯下御賜寶馬踏雪烏騅,渾身墨錠似黑,四蹄雪練價白,能日行千里。

  李應與扈太公二人看那寶馬第一眼就料定,這必是那踏雪烏騅。他再看那醉中的呼延灼,兩臂肌肉凸起,顯露出主人超強的臂力,胸膛硬的如同板磚,更重要的是,呼延灼的兩只手,那常年握鞭留下的黃膙,無不表露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這廝就是那雙鞭呼延灼。

  二人對視相笑,那笑聲中不知道隱藏著多少苦澀和無奈,又隱藏著多少哭笑不得。

  “那位大頭領有一句話,等著天上掉餡餅。我自以為此話荒誕,卻不想今日真就親眼目睹了?沒想到啊,沒想到。”

  李應連連搖頭,覺得扈家莊的氣運真非同小可,那扈成兄妹什么都沒做,路上撿了個天目將;而眼前的老太公亦什么都沒做,這辛苦逃奔來的呼延灼,就如此的自己送上門來。

  “老太公好人好報,積福多多。”除此之外,李應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但是這后事演化證明,中國文化果真是博大精深。扈家莊好事連連,就恰是那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飛天虎本就是個有本事的,這老太公也是不凡。可卻千萬別忘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常言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盛極必衰,樂極生悲”八字,直就是扈家的寫照。

  那打清河縣向徐秦追出來的兵馬,為首之人就是劉唐,身邊還站著個李逵。

  這倆人大戰中逼降了不少官軍,又是第一批帶隊趕到清河縣的人馬。陸謙知曉先一步走脫了徐寧和秦明之后,急調他們二人追殺。順便去獨龍崗將李家莊、扈家莊拿下。

  稍后又派人向他們通報了扈成之事,卻是對扈家莊高抬貴手,可李家莊就無那好運氣了。

  赤發鬼并不是魯莽之人,但他講義氣啊。隨著徐秦二人留下的蹤跡,直奔獨龍崗來。這當中他并沒招呼扈家。

  劉唐對扈家甚是瞧不上眼,扈成巴結的固然即使,但事情做下來就抹不掉。聯想起上一遭兒,也是這廝合伙李應,賣了祝家一門,這叫劉唐對扈成更瞧不上眼了。

  如此自然不去來通知扈家莊。

  與那徐寧、秦明也就錯了半日時間。這是因為劉唐、李逵這一步梁山軍,早起就奮戰好一通,又人人皆披甲,自比徐寧、秦明一伙兒要慢了。

  夜晚時候,那扈太公和在客房里歇息下的撲天雕,被扈家莊人緊急叫醒,說是有一路打著‘梁山’旗號兵馬打扈家莊前過去,看方向是直奔西邊的李家莊了。

  扈太公好懸沒一口氣上不來,背過去,而撲天雕更是額頭上生出黃豆大的汗珠。那伙兒梁山人馬可千萬別不由分說的把自己的基業給砸了啊。

  “還不快快備馬,將徐秦二將,還有那呼延灼,一起都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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