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現在不知道武松的煩惱,現下他已經揮動大軍殺奔祝家莊了。
清河知縣也不知道武松的煩惱,他把武松視為心腹,認為武松是個福將,乃有福之人。可武松卻把他視為國賊祿鬼,半個真心話也不會對他講。如此看這武二似有點‘忘恩負義’了。
武松的真心話只能對他的枕邊人偶爾說起,再不就是與哥哥武大和張聰等寥寥幾個心腹說。
但這些人的見識又能比武松高到哪兒去?甚至還不如武松呢。
“只要天下還有這等蠢蟲做官,這世道就清白不了。”武松把酒碗一飲而盡。清河縣碰上一個這般的蠢貨做官已經是可悲的事了,而更叫他寒心的是,這樣的官員明顯還不止清河縣一個。那隔壁的鄆城縣,還有巨野縣,還有其他縣城距離水泊比較遠的縣份,一個個知縣相公都聰明著呢。
那楊團練可不是他武二給坑的,真坑他的人是鄆城縣的曹京。
不入官場就不知道這里面的齷齪和漆黑,那般武藝高強的一個團練使,家勢來頭還甚是顯赫,就如此的倒在一個知縣的上書上。這叫武松都絕望了。
不過此刻的濟州府知府張叔夜卻在放肆的大笑中。
陸謙打敗了獨龍崗人馬,就大張旗鼓的向祝家莊攻去了。清河縣內還留下了不少人馬看押俘虜和搬運物資,如此對他而言,真是大好時機。
他先前就有意發兵,可轉而得清河知縣來報,知道了陸謙從梁山大寨里調兵的消息,便決定暫緩幾日。畢竟越多的梁山賊去到了岸上,其大寨中的人馬就越少。
而且就在這幾日時間里,張叔夜的‘大布局’又有了新的發展。只是這個好消息他沒有告訴清河知縣,因為清河知縣不需要知道這個大好消息。能知道這事兒的只有他身邊的張伯奮、張仲熊,還有張清。
現在,一切以水到渠成,出發,出發。
張叔夜的大軍終于出發了。
兩千左右的主戰部隊,張叔夜親自帶隊,張伯奮、張仲熊兄弟,有沒羽箭張清加花項虎龔旺、中箭虎丁得孫三人,再有三百被征調的民丁。
王定六出現在了水泊邊,看著一艘艘向著北方駛去的船只,恨不得給自己一刀子。到現在都多長時間了,他愣是沒找到一個會養鴿子訓鴿子的人,否則現在一羽鴿子飛去梁山大寨,必然能叫張叔夜一伙兒有去無回。
現在王定六只能祈禱山寨這幾日能提高警覺性。而那留守山寨的林教頭,自來便是個沉穩謹慎的人,想必出不了大問題吧?
王定六在這兒患得患失,那水泊北頭的梁山上,林沖一雙眼睛打量著四周的湖面,臉上充滿了小心與謹慎。就仿佛是一頭藏身在草叢中的花豹,悄悄的打量著四周,注視著、警惕著、觀察著。
陸謙的主力已經北上祝家莊了。那么張叔夜若是來此的話,也該出發了。
山寨中的兵馬是遠勝那張叔夜,雖然小心防備下,應該萬無一失。可林沖還是謹慎再謹慎。
梁山泊這是他們兄弟僅有的立足之地,些許時日的經營,越發壯大。陸謙把此交到他的手里,林沖就決不能讓之有絲毫差錯。
如此,一天,兩天,三天…
林沖心中依舊沒半點急躁,他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穩得住、把得住。
然后在第四天,他終于收到了信報,可這信報卻不是發現敵人蹤跡的信報,而是從清河來的一封急報。
昨日夜晚,官軍乘船而來,夜襲水畔營地。第六營大敗,統兵頭領劉唐重傷,殘部在聞訊后急忙起兵來援的阮小七部水軍的接應下,退回水寨。
營地內六七百祝家莊戰俘和大批的軍器、物質,丟失殆盡。更重要的是,第六營五百丁勇折損接近三百。
林沖不知道張叔夜怎么就突然的改變了進襲目標,他現在也沒糾結是不是山寨里出了細作。
那陸謙‘神通廣大’,能在官軍中安插不少釘子,提前知道不少細報。那么官軍呢?他們是不是也能這般呢?比如派人扮作難民,或者說真難民卻早為官府所用,打入山寨?
林沖不想探究這個。他現在只想能宰了張叔夜,為死去的梁山弟兄報仇血恨!
或許是提前知道了張叔夜的計劃,梁山泊一直是在秣兵歷馬,但水畔營地和水師營卻真真放松了警惕。好在第六營最基本的警惕性還是有的。在張叔夜兵馬登岸之前,第六營的執勤哨兵發出了警報聲,否則這一戰第六營全軍覆沒,整個被除名都有可能。只要營旗被官軍繳獲了!
為了讓各營有歸屬感,陸謙還給每個營下發了營旗,營旗正面都是一個斗大的梁字,邊角寫著各營的番號。為了叫這面旗幟被他們所重視,陸謙都把小鬼子的那一招學來,今后只是打敗仗也便罷了,但要是慘敗到連營旗都被敵人繳獲,那么整個營的建制也就不復存在了。
第六營如果沒保住營旗,不管他們是否全軍覆沒,梁山陸軍營伍序列中都將不會再有這個營。第五營之后就是第七營!他們日后要真到了全營決死的時候,那可以把營旗燒掉。
如此一宣布,果然叫各營伍的凝聚力又增強了一份。
那一戰,敵眾我寡,領兵的劉唐固然奮力廝殺,卻早早被人打成重傷,幸親衛們舍命搶下來。這都是那戰失利的因素。錯非第六營素質不錯,而官軍的作戰素養,卻有些平常,又兼黑夜里水師營拼死來援,那第六營還真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賢婿勿要怒火攻心,亂了分寸。”
“泰山放心。林沖還把得住。”
金沙灘碼頭上,林沖告別了丈人,就對樊瑞、薛永、宋萬、湯隆等留守眾頭領道了一聲辛苦。便引著楊志和杜遷向那船舶行去,后者阮小二正光著膀子立在船艏。
林沖他這次抽掉了四個新編營,再有阮小二的水師左營,雖陸戰戰力不能比陸謙帶去的老營,但兵力也是不小。
兩個頭領做副將,杜遷那是不需要多說的,帶上楊志卻是因為他是主動請戰的。
一報還一報么。
陸謙先前就縱容了他一回,可現今梁山人馬有了為難,楊志還不愿意出馬,就有違道義了。
至于那后山落腳的欒廷玉,卻只需著人盯著,略作提防就是。看他模樣不似吳起,做不出為了富貴不顧妻兒的事兒來。
獨龍崗上。
陸謙看著自縊身亡的祝朝奉,臉上并無高興,也無悲傷。這老頭還是有成算的,探聽到清河大敗和梁山兵馬殺來的消息后,就先把兩個兒媳和孫兒輩皆送走,再散去了家中奴仆。偌大的祝家莊園只剩下他和幾個老仆,等到陸謙大軍在祝家莊俘虜的帶領下,直奔到莊前的時候,祝家塢堡城門大開,祝朝奉也不留只言片語的就自縊身亡了。
“大頭領,糧倉內堆滿糧米,并無毀壞痕跡。留守的一名老仆獻上了賬冊,五大三小八個大糧倉中計數不下十五萬石。這祝家莊真真豪富啊。”魯智深笑開了懷。十五萬石糧食,只一個縣境豪強之儲,不是親眼看到,真叫出身關西的魯智深不敢相信。
這賬冊上有十五萬石糧食,那實際數量就相差無幾。人家私人糧倉,與官倉可大不一樣。
而整個梁山現如今還不到一萬五千人呢,這還要加上俘虜。這祝家莊的十五萬石糧食,足夠山寨上上下下放開肚皮吃上一年的。
陸謙臉上終于有了點笑容,這糧食數量雖然比想象里的五十萬石要少得多,卻也比十萬石要大得多,加上李家莊和扈家莊的“賠償”,還有清河縣所得,陸謙這一趟下山光是糧米就賺了不下二十萬石。
“既然這祝朝奉如此識趣,那祝家的小兒輩,便不去追究了。”
這一高興,陸謙也就允了祝朝奉最后一點念想了。雖然他就是不高興,也未必就會對祝家的第三代斬草除根——殺奔祝家姻親家去。才幾個奶娃子,他心里真有點下不了手。這跟祝氏三杰本身不一樣,后者是成年人,殺了沒負擔。
爭天下是需要狠辣,卻也沒必要全都要斬盡殺絕。歷史上改朝換代時候,死在新朝手中的人多了去了,難道新朝就都把他們的后人給殺了?
祝朝奉是祝氏三杰的老爹,三個兒子都折在了梁山手中,他與梁山有不共戴天之仇。能不痛恨梁山么?聞之梁山人馬前來,不燒了糧倉,卷了金銀細軟,帶上孫兒輩的,早早離去,反而將十幾萬石糧米白白奉上,本人也自縊身亡,那求的是什么啊?必然不是為梁山著想,而是為祝龍祝虎的兒女將來著想。求陸謙一個高抬貴手!也甚至說是個了解。
那祝龍祝虎的媳婦都出自陽谷鄉紳地主之家,再高的家門,先前的祝家也攀不上的。現在祝家的第三代必然就在祝家姻親處,或許彼此已經達成了什么協議,反正祝朝奉更認為孫子孫女待在他們的母親家,比跟著他逃去外地更加靠譜。
這點陸謙是有些不解的,那祝朝奉年紀雖已近六十,可身子骨不算強壯,也不算壞啊。怎的就下這么大的賭本,那賭注可是祝家最后的血脈啊。他就這么篤定陸謙會發‘仁慈之心’?還是說現如今梁山的大名,就那般叫人相信了?
搖搖頭,陸謙不去再想這事兒。反正祝朝奉和祝氏三杰都已經死了,剩下幾個奶娃子,還是省省吧。不用去過多擔憂,這一路走過來,陸謙結下了太多的仇家了。比如黨氏兄弟的后人,比如何濤、黃安、蔣磊的后人,比如那些死在梁山手中還的人的后人親朋,他還能盡數斬草除根了怎樣?只是把手一擺,祝家剩下的幾個老仆立刻涌上,將祝朝奉從半空中取下來,抬出了廳堂。
陸謙知道,就在不遠處的小花廳里,放著一口上好木料打制的棺材,乃是祝朝奉自己給自己準備好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