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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風雨欲來

  水泊梁山中。

  王倫此刻內心十分痛苦,他發現自己的‘先見之明’正在一點點變成可怕的事實。

  他只是貪吃了兩杯酒水,一覺清醒來,梁山水寨已經斗轉星移,就差天翻地覆了。陸謙的大名真真的響徹在每個山寨嘍啰的心底,寥寥四五十人打破唐廟,斬蘇飛文忠,斬唐勝安一門,滿載錢糧牲畜物質而歸,這等功績讓陸謙不僅在梁山水寨里一舉站穩了根腳,更讓他的聲望膨脹到了一個讓王倫心生懼意的地步。

  此刻正是清早,滿山在的肉香味道,王倫卻知道這遮掩不住的肉香乃是自己的催命毒氣。

  陸謙不僅打破了唐廟,還賺得了可供山寨半年所需的錢糧,并且從唐廟取來大量的禽畜肉食,放明了說話是給山寨的兄弟們打牙祭,不知道賺了山寨嘍啰們多少感激。

  王倫耳朵聽著房外隱隱傳來的嘍啰歡笑聲,心中卻跟那清晨的水泊一般,迷霧翻騰。

  “見過杜頭領。”

  “大頭領可已經醒了?”

  房間里,王倫聽得是自己‘最最心腹’的杜遷到來,不待門外的嘍啰作答,就高聲叫道:“杜遷兄弟起的老早,快速速進來。”

  內心危機橫生,就如那國難思良將也,讓杜遷在王倫心中的地位陡然上升一個臺階。雖然杜遷本領平庸,但武藝再差也比王倫本人強不是?

  那水滸原著上,林沖火并王倫之后,杜遷、宋萬被劉唐、三阮一迫,當場就降了,這當中雖然有形勢所迫的因由,可也未嘗沒有覺得替王倫去死不值得的原因。

  中國古文化博大精深,這當中既有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也有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可不是后來那扭曲變形的三綱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王倫在坐穩梁山之主后,便有些輕怠了杜遷、宋萬,算是有些‘君之視臣如犬馬’的味道了,而杜遷宋萬自然也是‘臣視君如國人’。

  現在他則需要加急籠絡那舊日的心腹來。

  杜遷自然不解內情,帶著滿滿喜悅來見王倫,張口就喂了王倫一坨屎吃。

  “哥哥昨夜多吃了兩杯酒,不知可還記得那半夜時分的喜報?唐廟已被陸虞侯略施拳腳給拿了下來,報了我山寨大怨仇。唐勝安那老匹夫做了無頭鬼,滿門男丁被斬。萬貫家私亦都落到我山寨手中。”

  杜遷說起這個,便想起唐勝安和蘇飛文忠二人的頭顱來,區區四五十人便拿下了唐廟,他內心故是驚濤駭浪,亦是禁不住的激動。雖然他對陸謙花錢購買唐廟的牲畜,還以錢糧撫恤唐廟陣亡的鄉勇,很不以為然。但陸謙之勝利輝煌耀眼,此些小事兒便也不值一提。

  王倫心里頭似吃了屎一樣,然更叫人惡心的是,他還必須做出一副欣喜高興模樣。

  殺豬宰羊,如是過大年一般。搜羅了整個唐廟,包括唐家所得,共豬三十五頭,羊一百零二只,驢五頭,雞鴨禽類上五百只,直叫整個山寨上下都吃的滿嘴流油。

  如此兩天時間過去,梁山士氣大震,而不提梁山水寨是怎樣的高興熱鬧,就只看此刻的鄆城。

  上到知縣曹京,下到底層小民,一個個是都聽聞了唐廟的禍事。那有心之人更知曉了“陸謙”兩個字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縣衙下的馬步兩都頭,美髯公朱仝和插翅虎雷橫,已經點起了麾下土兵向著梁山泊開拔。但他們二人的直屬上官趙縣尉,則借口繼續督促鄉勇集結,要暫且緩行一步。

  只是縣衙下的土兵數量也不多。

  曹京雖擔憂自己將陸謙的消息上報后,會被州府上官摘了桃子,但這事兒瞞是瞞不下的。且憑他一縣之力,近期里也斷難蕩平了水泊。

  是以,便在黑三郎宋公明愁眉不展的時候,濟州府的一應文武已經知曉了‘敵情’。

  上到濟州知府,下到兵馬都監、團練使等一干武將,那是沒有一個愕然震驚,不知所措,而是一個個都興奮無比。就是那丟了小老丈人的團練使黃安,臉上也找不出一絲毫的悲傷。

  “天見可憐,竟然把這等大功勞落到我等手中。”濟州知府鄧同大笑,臉上的褶子都能埋下一個人了。

  “蔣都監、黃團練,萬不可無功而返,坐失良機。”

  后兩人連下保證,拍著胸脯放言要生擒王倫,活捉陸謙。鄧同大喜,當即點差團練使黃安,并本府捕盜官何濤,帶領廂兵三百,匯同土兵、鄉勇,共計千人先往鄆城。

  隨后再讓兵馬都監蔣磊整頓兵丁,挑選精銳,選備兵甲,隨后趕去助陣。卻是知道梁山水寨的實力,不是黃安這一千人就能攻破蕩平的。

  如此公文一道也被下到鄆城縣衙,卻是勒令曹京備好糧草,以待州府兵馬趕至。

  宋江自然又受到了曹京的重壓。“若不是你要伙同賊寇不成?”

  宋江心中凄苦,便是新納的那閻婆惜也不放眼里了。這等仇心事兒還不能隨便與人說,那家中的老父親雖然精明,但有其父才有其子,宋江熱衷功名的一顆心,那妥妥的是從宋太公身上學的。只有同胞兄弟宋清。這個自始至終都隱藏在兄長宋江陰影下的人,看似無甚大本事,更無有一件功勞立下,只因為自己哥哥是宋江,才在梁山上有的一席之地的人,卻是宋江的第一智囊。

  “兄長萬不能輕易入水,尤其不能留下筆跡。”這種‘遺臭萬年’的事兒,一旦有把柄留下,宋江這些年經營下的偌大名聲不僅是要全部打水漂,甚至還會惹得綠林好漢的仇恨。保不得就是宋家的一場禍事。

  “但若無為兄的親筆書信,無有那印章,那王倫何嘗會信?”

  這等事,便是換做宋江是王倫,沒有真正的保障,也不會輕易下手。

  “那哥哥便讓曹知縣留下筆痕,只說自己位卑言輕,王倫不信。”宋清旁觀者清。自己哥哥是被曹京一逼,又因為有功名之誘惑,亂了心了。

  宋江猛一打自己大腿,“為兄真真糊涂了。”竟這樣的小計都想不出,可見他的心是真亂了。

  他只需要在這當中做一掮客,完全沒必要親自下場啊。宋家有的是辦法將這書信送到王倫的手中去。

  身在瓠中,那就免不了如此。宋江被曹京兩次相逼,再以功名利祿相誘惑,利令智昏,就只想著自己如何的擔負重任。

  真真懼怕走漏風聲,把自己一身的江湖名聲付之東流,于是手足無措,進退兩難。

  但他只要‘抽身’事外,這又有何難呢?

大熊貓文學    長風萬里盡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