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安睡到天亮。
精力充沛,又正值入夏,陸謙是斷無懶睡的道理的。起身打水,洗漱了一番后,就在小院里練起了一趟拳腳。之后叫店伙計端來早飯,陸謙心里盤算著先去縣衙把武大提出來,然后就去料理潘金蓮的事兒。
如此清河的事兒就算完了。
就在這時,旁邊的臨院又響起了女子的哭泣以及另一個婦人怒斥的聲音。
昨晚陸謙披衣到院中,大喝了一聲,那女人已不敢哭了。今日一大早的就又開始了這番,真是生生的晦氣。
“道長,您的飯菜來了。”
一碗米粥兩個饅頭,時令蔬菜,加個燉雞,再有個咸菜腌蛋。陸謙從不會在吃食上虧待自己。
但這個時候,耳朵聽著隔壁的哭泣吵鬧,他是真的有點煩心。
“這隔壁院子是怎的回事?昨夜里就哭泣,今日一大早還這般晦氣?”如果陸謙是魯智深那般暴脾氣,現在已經大怒了。大早上的被這樣攪鬧。
“道長息怒。那隔壁是家從東京回鄉的商賈。因為老家有要事,當家主人早走了一步,主母便要發賣起奴婢的。”小二臉上帶著竊笑的說道。
這奴婢也是使女,從律法上說也是有人權的,與漢唐時期全然不同的。只是文書契約上的年限更高一些。如陸謙之前在東京的那對父女用人,契書上才三年期限,而奴婢怕是都要上十年了。
陸謙一聽心里就明白了。
這當家主母此時要發賣的多半是這家主人所寵愛之人。
陸謙對此不感興趣,風掃殘云一般的把飯菜下肚,整理梳妝,背上寶劍,這就出門去。
但終究是好奇下的向那攪鬧處看了一眼,這一眼就讓他腳步做緩,站在了原地。
實在是漂亮的讓他有一絲驚艷,更兼他瞧著眼熟,這點才最重要。
陸謙看到的女子,二十年華,上身穿直領對襟的藍色褙子,下身黃麻長裙,梳著垂肩髻,手中拎著一個小小包裹,那張臉直直有前世甘金蓮的八成相似,恍如是同胞姐妹一般。而這女子不像的那兩成卻是更美了。比如說鼻子,還有額頭。
那記憶里的李師師只是有五分的像何小喬,眼前的這位倒是更甚甘金蓮了。陸謙來了興趣。
看那人牙子在拉拽著美人,而美人雖然哭泣的惹人憐,旁邊站著的兩個男仆卻只是一個勁的趕她出門,而另外兩個已經被拉到外面的女子,雖無十分漂亮卻也有幾分姿色,已經各自認命,但陸謙到不在意了。
前文已經說了,陸謙要釋放一點小***,但他大腦還很清醒。
美女他是眼饞,只是眼下這女子要不是跟上輩子的甘金蓮那么相似,他也不至于停下腳步。
就比如另外那兩個一樣頗具姿色的女子,就不怎么吸引陸謙的眼睛。
“這位道長,可是瞧中了…”
人牙子不是只一個人,除了那使勁拉拽的男子外,還有兩個,一人在馬車邊候著,另外一人在那倆女子邊站著。
陸謙走近了才看到,那倆女子還各拎著一個小包裹呢。
站在她們身邊的那人年紀在四十左右,方正臉龐,人有些廋黃,比陸謙要矮上半頭。
他看著陸謙的眼睛一直在盯著美人看,心里就有譜了。這是生意來了,忙謙聲問道。而至于陸謙一身的道裝打扮,這有什奇怪的。道士買女人很奇怪么?那和尚逛窯子的也多呢。
陸謙低頭瞄了他一眼,下巴向著那哭哭啼啼的美人點了一下,“官契都簽好了?”
時代發展到北宋,中國的契約已經有了很大的發展,官方也全面進入了這一領域,私人契約被降為契約草稿的地位,叫做“草契”或“小契”,后來又叫做“白契紙”。按照官府規定,這樣的契約不能聞官納稅,只有官版契紙才可做正契。
陸謙不怕花錢,他只圖一個省事,圖個安心。大宋的官契對于普通小民還是很有震懾力的。
而這民間的私契,說真的還是有著保障性的,只要有人鑒證。就好比水滸中林沖休書放妻的那一幕,就是如此。而要是有官府經手,那就是放妻文書了。
官版契紙的刊印,起初由“縣典自掌”。但是確切的經手人是縣吏,是以往往多數空印,私自出賣,將納到稅錢上下通同盜用。對于這人牙子來說,不管是官契還是私契,那都是手下必備的。
“道長好眼力,這位小娘子十分顏色,縫衣燒飯樣樣都拿得出手,是在東京見過大世面的人。小人不敢誆騙道長銀錢,契約還剩了八年,八十貫,您意下如何?”
人牙子才不會對陸謙說這女人已經被前主人給收用過了,只是沒生下什么。這就已經不值大錢了。否則非要上個三五百貫不可!
當然,他到手的價錢也不會少于二三百貫了。
陸謙把頭一點,右手已經從袖兜里丟出來一根十兩重的蒜條金來,“剩下的換做銀錢銅子。”一副款爺模樣。
那人牙子驚喜異常,這女子他五十貫入得手,還沒出門呢,就為他賺了三十貫錢,真好利潤。但旋即又感后悔,眼前道人出手這般大方,他適才就是要到一百貫,怕也使的。
按下心中的矛盾情愫,人牙子向那依舊拉拉扯扯的漢子招呼了一聲,這女子才知道,就這眨眼之間自己竟然已經被賣掉了。
去看那道人模樣,面色有些黑,但人個子挺高,身姿雄健,背插寶劍,雖無玉樹臨風,但也英武不俗,倒是不丑。
眼看著人牙子取出官契,女子回首看了一眼身后院子,也是死心了。在契約上已簽了姓名處摁下手印,抹了眼淚,自來于陸謙見禮。陸謙一身道裝,卻花了八十貫錢賣了個女子,怎么看也不是正經的道人,但誰又敢說呢?誰又在乎呢?
如陸謙是那大觀觀主的私生子,潘金蓮還享福了呢。
陸謙這邊也在官契上落了款,“潘金蓮?”那女子落款上清清楚楚的寫了這三個字,眼前這有甘金蓮八成模樣的女子怎生是潘金蓮呢?
陸謙心里仿佛撂下個大炸彈。水滸上明明說她是清河縣張大戶家的使女啊。
“道長若是覺得這名字無趣,只能于她換個就是。”人牙子捧著銀錢道。
潘金蓮這時正與另外兩個女子說話,或許往日里她們也會開啟那撕逼大戰,現在卻是相看淚眼婆娑。
“人都是父母生養的,這名字還是父母留下的好。”
陸謙心里現下還非常非常之意外。難不成他來清河就那么早,連潘金蓮的命運軌跡也改變了?
如果說這潘金蓮是現在才被邁入張大戶家的,這倒也使得了。
也解釋的通,為什么張大戶明明已經對潘金蓮見色起意,潘金蓮不愿意,告訴到了主母那兒。那主母還肯留她到二十余歲。
出了這檔子事兒,是不可能只那張大戶懷恨在心的,那主母也不會給潘金蓮好臉色看。
潘金蓮如果是自幼就賣身張大戶家,這就有些扯淡了。
如此,潘金蓮實際上又走了一家,水滸故事里,她也是剛進入張大戶家沒多久,這才順暢。
“這些銀錢你且收下,道爺我今兒外出有事,你且先在這店里歇著。那房間床鋪打掃了即可。要吃食酒水果品,自把這銀錢取用。”陸謙說著遞給了潘美眉一枚鑰匙。
他自身是腳不沾地的出了客棧,騎馬就向著縣衙趕去。陸謙人是有些悶騷,但他不至于那么的猴急沒品。這美人已經被他買下了,嘴里的鴨子還怕飛了么?
當懷里的官契是假的,當誰都敢當逃奴不是?
身后,潘金蓮抱著銀錢和包裹,望著只做了兩句吩咐的道人大步流星而去的背影傻傻的懵逼,吃驚與愕然中帶著一股濃濃的風中凌亂感…
這跟她適才想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