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天氣,趕路并不辛苦。不管是腿傷的劉唐,還是肩傷的韓伯龍,都能騎馬。只兩輛牛車耽擱了腳程。
陸謙心里著急,在大道上接連撞上了兩撥出動的巡捕官兵后,三人直接下了大道。走村串鄉,鄉間小道更是難行,這速度也就更見緩慢了。
兩天時間也才走出了五十里。時間約莫是初更左右,也就是后世的下午七點。這太陽已落山,天色卻還沒徹底暗淡下。三馬兩牛車行到一處高嶺旁,嶺下還有一座莊子,三人徑是投去,被村人指到了莊上大戶張太公家。
這年月,大戶人家遭人投宿是常有之事,只是陸謙三人今天來的甚是不巧,這邊剛剛在后院下房安頓下來,就聽得前院傳出了一陣嗚咽聲。
片刻后就看到一個老管事挑著一蒙了白布的燈籠,帶著一個扎著白巾的小廝,小廝手里提著兩飯盒,走了過來。
老管事先告了一聲罪,卻是這家老主母剛剛病逝了,實在是不能留客,還望陸謙三人休怪。
“是我等勞到,豈會生怪。”
手下老管事帶來的酒菜,陸謙向韓伯龍遞個顏色,韓伯龍拿出了一貫錢做了禮。他們又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陸謙三人自不會怪罪。何況老管事還遣派小廝引著他三人在莊上另投。
路上不經意的就談論起張太公家的喪事,那小廝言辭里盡是夸張老主人老主母的,而聽他言語這張太公一家也算是良紳了。
“真真是禍事。我那老主母往日身體康健,怎的近來卻多有災病,現今竟是撒手人寰了。”
“要我說,這都怪那王道人。動了蜈蚣嶺上的風水,這才害了老主母天不假年。”
蜈蚣嶺,王道人!
就仿佛一道霹靂打在了陸謙頭頂,瞬間里他就知道這是哪一段了。飛天蜈蚣王道人,能跟武松打斗幾十回合的猛人。飛云浦血濺鴛鴦樓后,武松夜走蜈蚣嶺,殺得就是這廝。
在后世編排的水滸高手榜中,這王道人的武藝可比瓦官寺里被魯智深、史進打死的生鐵佛崔道成、飛天夜叉邱小乙要高不少。最高的評估都是梁山八驃級別的了,這武力比之現如今的陸謙可強不出少的啊。
自己下了官道,只在村落間闖蕩,竟是撞到了這兒。
小廝引著三人去了張太公家斜對面的院子,這該是莊上的一處殷實人家。正面五間大房,左右兩間廂房,盡是青磚黑瓦。男主人四十壯歲,三個兒子也都是壯小伙,兩人已經娶妻。住在了西屋和東廂房,這西廂房正好收拾出來供陸謙他們下住。
一番客套話說罷,陸謙三人把牛馬牽到后院草棚,整個院子都安寧了下。
正屋、東廂房都熄滅了燈,西廂房里也吹滅了燈。但陸謙三人都沒睡下。
“哥哥有甚心事?”
劉唐心細,率先開口問道。
“兩位兄弟以為那條高嶺如何?聽小廝言語,這張太公家于那高嶺上有一座墳庵,有草屋十數間,足夠供我兄弟藏身。待過個一月,兩位兄弟傷勢都痊愈了,這風頭也過去了,你我再去滄州,豈不是更見安穩?”
劉唐、韓伯龍的武藝都是不差的,他們三人合手,就是再撞到百十人的隊伍,也能殺散了去,而不像白日里那樣,連忙躲避下路。
“哥哥,那張家剛死了主母,如何肯把墳庵借給我兄弟安養?”韓伯龍覺得陸謙說的這話不靠譜,張家人適才連讓他們住宿都介意,如何會借出墳庵?
“這卻要看那王道人了。”陸謙已經想好了借口。雖然有些生硬,但他是哥哥。
“為兄之前在東京做官,雖然多行走于殿帥府,卻也知道這‘王道人’的名號。此人姓甚名誰一概不知,每每作案都是以游方道人面目示人,尋那有家業之門,言說善曉陰陽,能識風水。而后每每害得一家人性命,事后卷走錢財,只留下這王道人三字。”
“今日若非那小廝多嘴,為兄還想不到這一處。”
“若這個王道人就是某口中的那個惡道,…”陸謙話下的意思不言而喻。這今日剛死的張家老主母怕只會是一個開頭。
劉唐、韓伯龍對視一眼,這等惡道,綠林中還真大有人在。如文的賺不了,大不了亮出刀槍廝殺上一場,事后一把火燒了就是。
“如果真是那惡道,咱們于這張家了結了一禍害,墳庵自然使得。”劉唐臉上露出喜色,他腿上的傷口實在不易顛簸,韓伯龍也是如此。
四月的天氣已經發熱,再在路上顛簸,風塵仆仆,傷口怕真的會生變。
這年月沒有消炎藥,刀劍傷死在傷口發炎的不比直接死在刀劍之下的少多少了。金瘡藥可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神奇,陸謙內心里是很好奇神醫安道全的真實水準的。
月上中天,陸謙被守夜的劉唐喚醒,韓伯龍也睜開了雙眼。
“走。”
三人對視了一眼,陸謙一提樸刀,率先說道。
三人三把刀,誰都不愿留下。劉唐腿腳不方便,韓伯龍肩頭有傷,但誰也不愿意留守。
陸謙本準備看能否偷襲那道人,現在看是只能來硬的了,還好有劉唐、韓伯龍在,——即便這兩人身上有傷,三人合力卻也不怕王道人寶劍鋒利。
先前殺那十字坡后,屬性欄亮了起來,也被陸謙毫不猶豫的點在了武力上。然后他感到了一股熱流在身體內激蕩,手臂似乎又增了兩分力氣。
之前他穿越第一天時連點了五下,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他甚至懷疑自己點了智慧后,這腦袋是不是會感覺到一種靈光了?
鬼系統,破系統。倒是方便上手,輕松易懂。陸謙猛力蹬地,兩腳在墻壁上連點,手臂一伸都整個越過了墻頭,摁在墻上輕易的翻了上去,這家那不到六尺的院墻根本就攔不住他,讓陸謙體會了一把‘跑酷’高手的感覺。
就是那劉唐被下面的韓伯龍雙臂一送,人都扒在了墻頭上,徑直跳了下去,單腿著地,半點不費力氣。韓伯龍就更不用說了。
王道人就宿在蜈蚣嶺墳庵,張太公不合留他在莊上,因請他來這里墳上觀看地理,被他說誘,又留他住了幾日,現在禍事就來了。
行不到兩十里,早望見一座高嶺。三人趁著月明,一步步上嶺來,料道是三更天色。立在嶺頭上看時,明月高懸,照得嶺上草木光輝。
正看之間,只聽得前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三人隱在旁邊,就看到一個小廝挑著燈籠從前面林子里走來,徑直投下嶺去了。想是來報喪的!
陸謙料的那墳庵就在前面樹林中,三人悄悄走去,就聽到有人暢笑聲。
“這惡道,張太公好心留他,現如今喪了主母,他竟然如此暢快,此事必然與他有關。”
劉唐立時惱道。
走過林子那邊去看,只見松樹林中,傍山一座墳庵,約有十數間草屋,推開著兩扇小窗,一個先生在那窗前看月暢笑。
“好個鳥賊,這山間林下,出家人竟做這等爛心肝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