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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十字坡下張善人

  劉唐二十七八年紀,卻已經是個老江湖。自幼便在江湖混跡的他,也聽過孟州十字坡的名頭,江湖傳說——大樹十字坡,客人誰敢那里過?肥的切做饅頭餡,瘦的卻把去填河!

  但他只以為是故作虛言,用以嚇人,彰顯自己名頭的。這人如何能這般親手?哪里想到今日真的見此慘事兒。那是恨不得盡數打殺了這一干鳥人。

  方才一直喊叫著好漢饒命的鳥人,這時臉上露出了喜意。“原來好漢也知道我家二娘子,那就是誤會了。先前是小人們的不對,還望好漢看在我家哥哥、娘子的面上,饒了小的一回。”

  陸謙眼睛里閃過一抹失望。他原先對孫二娘、張青還寄于一絲希望的,雖然不敢保證他們就是如新水滸里那樣洗的白白,但只要不吃人,只是蒙翻強人旅客,與那船火兒張橫、催命判官李立做一路的買賣,倒也不差多少。

  至少他們夫妻不尋到陸謙的頭上來,陸謙不會主動去燒了十字坡的黑店的。而要是撞到他手里了,耍到他頭上了,該殺還是要殺的。雖然那都是在害人!但那比起人肉作坊來還是差的多了。

  但現在的事實上,張青、孫二娘真真是突破了下限,突破了做人的底線。

  陸謙上前問了那十字坡的去處,遞了個眼色給劉唐。劉唐虎吼一聲,一刀要了這伙計性命。

  “哥哥若是想要掀翻了那黑店,小弟愿隨左右。”

  “你腿上傷勢?”

  對比單挑孫家黑店的難度,陸謙更掛念劉唐的腿傷。說真的,他一點都不在乎張青和孫二娘。梁山一百單八將里的排位不說,就看張青那綽號,菜園子。哈哈,俗話說有起錯的名,沒有叫錯的外號。這張青的拉稀可見一番。而孫二娘一個娘們罷了,固然兇悍,但水滸里那里有一樁拿得出手的戰績?

  水滸原著里,也是被武松輕而易舉的拿下了。倒是電視劇里,跟武松交了幾下手。

  陸謙自認自己還算可以,看這倆廢柴還用不著劉唐出手。

  “傷勢不足掛齒。小弟就是斷了腿,也不能讓哥哥一人前去啊。哪怕小人與哥哥掠陣呢。”

  “那就一同前去。”

  “哥哥先待我放火燒了這黑店。”

  陸謙本還想著讓劉唐在這店里安歇少許,待他殺了張青、孫二娘就來找他,然后離開此地。可是劉唐執意前去,那這黑店就沒必要留下了。

  熊熊烈焰中,陸謙似乎看到了無數冤魂飛升。“人之所以為人,便是人有底限,受道德倫理約束。而如張青、孫二娘之輩,那就是毫無仁義道德,毫無人性。看似為人,實則為禽獸,還率獸食人,禽獸不如。”

  “小弟行走江湖多年,這暗中用藥的黑店見過不知道多少。但如此駭然慘劇,實數首見。”

  經過了這一遭事兒,陸謙、劉唐可說是餓意全消,扯上剛剛歇息了片刻的馬匹,向著那十字坡方向趕去。

  只不過兩馬腳步蹣跚,行到一處村落時是再也不肯走了。

  “哥哥,咱們且在這村落中歇息片刻?”

  這村落距離十字坡已經不遠,可是馬匹不肯動彈,陸謙自然能順著道路去尋那十字坡,劉唐可就要留下來看馬了。他腿上有傷,有馬騎乘尚好,離了馬匹,陸謙斷不會偕他同去。但劉唐如何能放心陸謙一人去呢?

  他看不出陸謙的本事啊。

  陸謙殺起廂兵來是很利流,但這也就是尋常綠林強人的手段罷了。根本沒有含金量。而劉唐愿意叫喊陸謙哥哥,可不是從武力上出發的,那樣的話宋三郎見鬼了才能得那么大的名頭。張青孫二娘夫妻好歹那么大的名頭呢。把話說白了,就是劉唐信不過陸謙的武力,生恐陸謙陷進了那黑店里,必然要同去。

  見劉唐堅持,陸謙也沒逆了他的好意,就向那村落里去。

  打莊頭第一家落腳,陸謙給了那家百姓一兩銀子,讓他們取來家中渾酒,只管宰了家中雞鴨做葷食,再拿二十個炊餅來。那健馬也都需好生伺候!

  要求不少,卻喜得一家百姓笑開了眼。那渾酒、炊餅、雞鴨、草料值的幾個錢?這買賣是賺大了。

  在如今這光景,一兩銀子可以在酒家沽一大甕酒,買了二十斤生熟牛肉和一對大雞。

  “今日咱家賺了錢。到明日待那張官人再挑著肉來叫賣的時候,咱家也開他一趟葷。”

  大鍋燉煮的雞鴨,只放了些許粗鹽,味道說不上好,可陸謙劉唐都是餓緊了的人,吃起來也就不講那么多了。這家一雙五六歲的孩子在旁邊看的垂涎欲滴,陸謙撕下倆雞腿給了他們。惹得這家老漢連忙道謝又道歉。

  孩子母親帶著一雙兒女連忙退了下去,在門外如此說道。

  讓陸謙心里猛地想起一回事來,那十字坡上的黑店,可不僅自家做人肉包子,張青還每日也挑些人肉去村里賣。“張官人?老漢,你家兒媳說的張官人,可是在十字坡開店的張青?”

  老漢咧嘴笑道:“官人也認得那張官人?這可是個善人。每日上午都挑著肉來村里叫賣,凈是好肉,價錢卻做那賤肉賣。老漢這村里,還有周遭這幾個村上的人家,一年能多打兩次葷腥,全仗著張官人仁義了。”

  陸謙與劉唐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睛里的荒唐和憤怒。這殺人賣肉吃肉的張屠夫,在十字坡周邊百姓人家中,竟然還有善人的名頭。陸謙看著眼前老漢,想著被他吃進肚子里的人肉,以及被他掛在嘴邊的張善人。老天若是有眼,十字坡上的滾滾冤魂,個個都會化作厲鬼,百年怨氣不消。

  在從老漢家離開時,太陽已經向西。

  “兄弟有甚想說的?”

  “哥哥,…”劉唐話都到了嘴邊卻再難說下去了,“我這心里悶得慌。看這些淳樸百姓受此蒙蔽,反叫那等惡人做善人,小弟我心里…,難受。”

  “兄弟啊,這等事世上還多的是。”陸謙內心里早就唏噓完了,別的不說,就那孝義黑三郎,及時雨宋公明,不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么?純用術數去籠絡人心,名不副其實。

  “就比如那司馬相公,天下皆贊的名臣,小民們卻又有幾人知道他曾力主將西軍無數條人命換來的葭蘆、米脂、浮圖和安疆寨等,白白交還于那西夏?

  而那童貫閹黨,天下皆曰可殺之,卻不知道當年宋夏戰起,朝廷合兵十萬,命老將王厚為帥,童貫為監軍。軍至湟州,恰好宮中失火,當今官家下手諭,由驛馬傳達詔令禁止童貫出兵。童貫打開看后即收入靴中。王厚問他為何,童貫答:“陛下希望出兵成功。”于是十萬大軍力戰,一戰而光復四州,于國豈不又立有大功?”

  就算是到了后世的21世紀,全世界又有多少人被表面現象所隱瞞,難知真像呢?

  假作真時真亦假,黑作白時白亦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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