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沒有昏迷一個月,但任索在月之暗面也是結結實實地度過了七天沒有小世界游戲機,沒有手機,沒有網絡,什么都沒有的生活。
他從睜開眼睛開始,要么只能老實起床跟古月言膩膩歪歪梳頭做飯嘗盡情侶之間的甜蜜,要么就是被旁邊的露娜用口水和擁抱弄醒,然后接下來一天都是陪她們兩個搞來搞去,弄得身心俱憊…
嗯,總而言之,任索很想念小世界游戲機。
打開家門,那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讓任索自然而然地放松下來。
他隨手將外套放在沙發上,打開冰箱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走到陽臺打開窗戶通通風,坐到沙發上休息一下。他隨手劃了一下茶幾,發現上面纖塵不染,仿佛他昏迷的時候還堅持讓分身回自己家透透氣。
不過很快,任索就看到茶幾上有一封用小包包壓著的信。他翻開看見上面娟秀的字跡,好不容易沉淀下來的思緒又泛起波浪。
「索: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在元宵節之前你就已經蘇醒并且回來了。
我記得你很愛干凈,所以我在離開前幫你家做了大掃除,希望你回來的時候,能在你熟悉的家里休息。
不過臥室我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床被,打掃一下地面就結束了,其他地方可能會有灰塵,但那些地方我也不便清理。
鑰匙包是我去佛寺祈福的時候順手買的,沒有開光祝福過,不過你和我一樣,都不喜歡那些一點用都沒有的裝飾品,給你求平安符,還要麻煩你也小心藏好,所以我買了個你能用得上的小物件。
其實,鑰匙包是我在寺廟外的小攤里買的,攤主是一個老婆婆。老人家年關將至還要出來討生活,我想光顧一下她的生意,也找不到什么想買的,忽然想起你鑰匙又多又亂,所以買來當做你的康復禮物了。
不算什么貴重的好東西,希望你能喜歡。
肚子餓的話,廚房里有一箱蝦子面,冰箱里有盒裝餛飩。
東承靈。」
任索拿起茶幾上的小包包,摸起來應該是牛皮包,料子好壞任索也分不清,當然他也不在意。
包里有一排鑰匙扣,任索拿出自己那團疊羅漢的鑰匙團——他有七八條鑰匙,而且每條鑰匙都挺粗,但扣子就一個,鑰匙自然擠在一起了。
他有這么多鑰匙也是有原因的,除了常用鑰匙外,其余鑰匙幾乎都是為了保護任索最重要的秘密——小世界游戲機。
任索雖然很有自信,就算別人看到小世界游戲機,也頂多會當它只是個工藝品。
但如果出于這樣的自信就一點都不提防,那任索跟游戲里因為過于自信而被翻盤的反派BOSS有什么區別?
但他也沒有將小世界游戲機放進保險柜,畢竟過度保護就等于告訴別人‘這玩意很重要’,所以任索為了隱藏小世界游戲機,也花了點小心思。
他給電視柜的四扇柜門里面都加了個傳動裝置,必須要同時推動四扇門才能打開它們,為此任索給柜門都加了一把好鎖。
這個裝置是防小人不防君子,如果真有人想抄任索家,任索放在哪里也沒用,但如果來得是毛賊小偷,這個傳動裝置就足以打消他們的念頭——哪怕他們能破壞一把鎖也推不開,他們也想不到里面這樣奇怪的裝置,要么只能直接破壞柜門弄出巨大聲響,要么只能放棄。
這種保護,本來是形式大于效果,畢竟若是真有人膽大包天敢來天蓮學院偷東西,多半也是擁有無聲移動、隱聲匿跡能力的超凡者。
不過嘛,現在任索的家經常會出現客人,而且這些客人還很有可能變成這個家的女主人,她們想提前熟悉業務打理這個小家也很正常。
因此這個四鎖保護,就變成了任索在朋友愛人面前,隱瞞小世界游戲機的手段——其實也說不上是隱瞞,反正任索通過這四把鎖來表明態度,這里面是他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們自然就不會深究下去了。
當任索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將所有鑰匙都裝到鑰匙包里了。
他合上鑰匙包,整齊的鑰匙都被牛皮裹著,尖銳的鋸齒再也碰不到皮膚衣物,拿起來也沒多少聲響。
雖然好像只是小小的改變,但任索知道,他以后帶鑰匙都會舒服很多,至少不會再梗著大腿。他有條褲子的褲袋,就是被鑰匙磨穿的。
不過任索這種豬豬粗人,完全沒想過買這種小物件讓自己變得精致一點,反倒是東承靈會留意到這些小細節。
如果是以前的任索,他可能就會毫無廉恥地坦然接受東承靈的好意。
現在嘛。
他會有點廉恥但又十分高興地接受東承靈的好意。
任索現在回想起來,發現他和東承靈雖然起于一個不平凡的開頭,但卻都一直平凡地相處。
他們兩個一起經歷的事也不少,在東京目睹九尾狐的驚艷,在秘境見證魔法師的赴死,在深夜品嘗女食神的手藝…但都是很平靜很輕松地度過,并沒有多少緊張感。
又或者說,任索沒有緊張感是因為他勝算在握,東承靈沒有緊張感是因為她一直都相信任索。
就像信里所寫,在任索還處于昏睡的時候,東承靈就已經篤信他很快就會醒來。
她為任索去祈福,為任索買禮物,幫任索打掃這個家,幫任索照顧小玖…
但任索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說的話還沒她在信上寫得多。
東承靈總是這樣,不聲不響就成為了任索心里里很重要的人。
喬木依好歹是直接打爆了任索,讓任索經受了酣暢淋漓的致命連擊;東承靈倒好,給任索留了條全尸,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卻又死得心甘情愿。
她仿佛早就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
假如將愛情比喻成游戲,那喬木依就是穿著最閃亮的金甲圣衣,揮舞著天崩地裂的武器,駕著七彩祥云去打敗惡龍,盛裝出現大喊著‘我來了’救公主的勇者。
而東承靈,就是默默練級,穿過無數山河,歷經無數苦難,擊敗無數敵人的戰士。但在擊敗惡龍后,她會用微笑抹平所有她所受的傷痕和悲傷,說一句‘回家吧’就將公主牽走。
雖然任索覺得這個比喻好像不太恰當,但也足以說明他現在心里是何等糾結:他既喜歡喬木依那種熾烈強勢的愛戀,也喜歡東承靈這種春風細雨的柔情。
所以任索現在真是十分蛋疼,他是那種不喜歡欠別人的人,雖然不至于‘借十元還十二三元’,但也算是有恩必報——他從小就不公開自己的生日,為的就是讓自己無禮物可收,自然也不需要回報了。
如果任索意識不到倒罷了,但現在他明確知道她們對自己的付出;如果任索還不起倒罷了,但他覺得他還得起!
當然,任索是覺得自己可以‘償還’所有人的債務,不過她們可未必就這么想——或者說,她們都覺得任索只‘還得起’一人份的債務。
思慮至此,任索不禁感嘆一句:“如果有兩個我的話…”
他的感嘆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個無甲分身出現在客廳里。
“先去煮宵夜,再幫我按摩,然后大掃除。”任索指著廚房,語氣冷漠地下達命令。
分身沉默地穿上圍裙開始煮面下餛飩。
看著廚房里老實干活的分身,任索心里的怒火很快就消失無蹤。他冷靜下來后,身子感覺有點對不起分身。
任索剛才突然生氣,便是因為他想到‘如果有兩個我’。
任索覺得,如果有兩個甚至多個自己,不就能讓所有人都獲得滿意的結局嗎?
答案是完全不能。
因為他不滿意。
哪怕償還債務的是另外一個自己,但任索光是想想都覺得心里鬧得慌,心里燃起的無名火和委屈幾乎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
喬木依剛才沒氣得捏爆他腦袋,算喬木依脾氣好了。
所以任索就忍不住召喚出‘另外一個自己’,將這份心里的怒火向分身宣泄。
但這份怒火是如此莫名其妙,讓任索感到深深的羞愧。他好好反省了一下自己,將分身喚回來:“對不起,剛才我心情不好,說話都帶了情緒,讓你不舒服了。”
分身靜靜看著他。
“嗯,行了,”任索認認真真道歉完畢后,松了口氣擺擺手:“你回去繼續做宵夜吧。”
雖然任索覺得對不起分身,但分身好歹召喚出來了,不能浪費。
而發怒雖然是不好的,但這陣怒火卻也讓任索徹底認清自己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是玩什么游戲都想要大團圓結局的玩家。
他可以允許主角一時吃虧,但最后主角必定苦盡甘來。
所有的遺憾都變成了回收站里的存檔,所有的幸福都在凝聚在結局里繼續無限延伸。
想得到的都得到,不想錯過都抓住。
任索嘆了口氣,他現在唯一能堅持的想法只有一個:不傷害任何人。
不過想堅持這個想法也非常困難,除了意料之中的生命危險外,也要注意到一點:重婚罪可是觸發國家刑法的…
任索總感覺,他要么成為犯罪主體,要么成為犯罪受害者。
而且,除了‘見機行事’和‘順其自然’外,任索沒有任何可行的方案。
畢竟,任索沒有任何可以參考的例子。古代那是合法重婚,現代…現代的話…
這時候,任索忽然想起什么,撥打了一個國際電話。
手機接通了。
任索看了看時間,現在玄國11點30分,繁櫻快一個小時,12點30分。
“趙火你睡了嗎?”
“正在睡…任索你醒了!?”
“嗯,我蘇醒了。”任索冷靜說道。
“我還以為你可能睡個一年半載…等我回國,我就請你吃飯慶祝一下吧!”趙火似乎還挺高興:“沒有你,我戰斗訓練都不敢太用力。”
“嗯,謝謝,”任索問道:“你現在在繁櫻?是不是和另外三個人一起旅行啊?”
“是啊,你從我朋友圈看見的吧?”
“所以小孟和孫淑都跟你在一起?”
“她們跟我住同一間旅館。”
“那趙火你現在是一個人睡覺嗎?”
“…你問這個干嘛?”趙火有點扭捏。
任索眨眨眼睛,眼睛閃過一絲寒光:“你跟未婚妻一起睡嗎?”
“嗯…是啊。”
任索聽見手機里傳來踢踢踏踏的走動聲音,然后趙火繼續說道:“我到外面這邊來了,小樊剛才都睡著了,在里面打電話會吵著她…我們這邊都下雪了,蓮江怎么樣了?”
“很熱,我現在只穿著一件單衣,蓮江丟了整個冬天的臉。”任索悠悠說道:“這么說,你看來很快就能結婚生子了?恭喜啊。”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的繁衍了?”
“不是。”趙火沒好氣說道:“你別跟我說這些,我和小樊只是睡覺而已,沒…嗯。”
“…講道理啊趙火,這個我真的治不了。”
“你還是給我滾回醫院繼續躺吧。”趙火拍走陽臺欄桿的積雪,靠在上面,眺望遠處的雪山,說道:“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是熬煉筋骨的武者,就算我沒成為修士,光是力量就幾乎能達到摧樹斷石。”
“童子功?色字頭上一把刀?”任索猜測道。
“也有這么一部分原因,武者修煉是要遠女色的。跟色字頭上一把刀沒關系,而是武者體力出眾,很容易就沉浸在里面,長時間不練功,那就廢了前面幾十年的苦修…我認識不少有點潛力的同輩都是這樣廢掉的。”
趙火說道:“但最重要的原因,我是怕我自己。”
“啥?”
“跟小樊比,我太高太壯力氣太大,而且我最近隨著修為增加,力氣增長得更快,我對力量的控制力也降低很多。我怕我不小心就弄疼她,所以在她對我考核完畢,愿意將自己交給我之前,我都不會強求的。”
任索忍不住點點頭,感嘆道:“沒想到趙火你還是個憐香惜玉的好男人啊。”
“嘿嘿。”趙火這家伙被人一贊就變傻:“那是當然,所以我才有那么漂亮可愛的未婚妻…不過你也不差。”
“怪不得孫淑和小孟都那么喜歡你。”任索冷不丁地說道。
“那是當…啥!?!?”
“我是說!”任索對著手機大聲吼道:“孫淑和小孟,她們兩個都死心塌地地喜歡你,喜歡到要追到繁櫻阻止你和你未婚妻加深感情!懂了嗎,你!個!大!傻!逼!”
萬里之外,穿著睡袍的趙火傻眼地看著手機屏幕,腦子里一片混亂。
小孟?
淑妹?
忽然,一只纖手撣走他肩上的雪花,一個暖人兒抱住他的身子,輕聲問道:“出來干嘛?”
“小樊?我…接個電話。”趙火回頭看向后面的漂亮人兒,有些緊張地說道。
“聽到了,你聊得那么大聲,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小樊笑道。
“吵醒你了?對不起對不起…我這人嗓門就是大…”
“噓。”小樊用手指壓著趙火的嘴唇,然后慢慢滑落,透過睡衣撫摸趙火的胸肌,腹肌,輕聲說道:“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什么好消息?”
“你的考核通過了。”小樊拉著他的手往里屋走。
“哦…什么,考核通過了!”趙火驚了:“太輕率了吧?要不再考核幾天吧?”
“不輕率,而且我也不想再等幾天了,就是今晚。”
“什么,今晚?是不是太快了…”
“你怎么那么多意見?”小樊略感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狐疑地瞇起眼睛,輕聲問道:
“你心里是不是有別人了?”
面對出身于商人世家,大學時期就開始創業,畢業后隨父親管理集團企業,堪稱美女總裁的未婚妻的注視,趙火…避開了對視。
“現在至少有一個可供參考的例子了。”任索拿起手柄,心里思索:“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無論怎樣,都能獲得寶貴的經驗。”
當然,任索也不是單純懷著一腔惡意搞事,只是經過喬木依的教育后,他覺得小孟和孫淑好可憐,畢竟趙火根本沒注意到她們的情意,這對她們來說是不公平的——哪怕趙火拒絕她們,也好過一點回應都沒有。
任索不能讓趙火步自己的后塵!
至少得讓趙火成為自己的前車之鑒。
如果趙火能堅持自己的唯一真愛,認真斬斷與其他人的情緣,既守住了節操,也對所有人有個交代,倒也是一樁美事。
所以任索也只是打電話告訴趙火,至于要怎么做,完全看他自己。他如果隱瞞下來,繼續當孫淑和小孟是好朋友,那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依任索對趙火的了解,無論是一刀兩斷還是忽視不見,都不太可能。
趙火這人,既有武者的恩義為先,也有二次元的高尚情操,簡單來說就是不愿意傷害別人,并且一廂情愿地認為存在不傷害別人拯救所有人的方案。
干完這件事,任索心里頓時舒服很多。
原來,幫助別人的感覺,是這么美好。
這下子,趙火總算是可以認清自己的心意了。
哪怕相隔萬里,你也能感受到我心里的糾結,面臨著我所猶豫的抉擇!
這就是所謂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按下手柄的開機按鈕,屏幕亮起來了。
久違的星球開機界面,以及熟悉的開機音:
“小世界,其樂無窮。”
任索本來想直接去世界商店看抽選這個月的免費游戲,但他一進入主界面,就彈出一則系統消息:
「5級玩家任奈瑟,你的年度總結已經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