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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不為州縣無以至臺閣

  顯德殿偏殿內,李建成與魏征、房玄齡一邊用餐,房玄齡卻一邊喝著小米粥,一邊語速極快的做著報告道:“河北三十九州刺史,勛績考評,七個優,二十一個良,八個尚可,三個不稱職,這三個刺史,按律應予以懲處…”

  李建成突然抬手,打斷房玄齡的發言道:“陳應辭職了,高士廉也辭職了,你知道么?”

  房玄齡放下碗筷,看著李建成鄭重的道:“臣知道。”

  李建成一臉的困惑和苦惱的道:“他們為何要辭職,你知道么?”

  房玄齡點點頭道:“臣略知一二!”

  李建成瞪大眼望著房玄齡與魏征道:“你們也要辭職么?”

  魏征笑笑道:“臣沒有辭職的理由,也沒有辭職的愿望,因此,臣不辭職!”

  李建成眉毛一挑道:“你就不怕,成為眾矢之的,遭人嫉恨么?”

  魏征笑了笑道:“臣出仕的目的,本就是來為天下蒼生做事的,若是連一點世人的怨恨責罵,都擔當不起,又怎能擔當起天下蒼生的福祉呢?”

  李建成拍案而起,連連點頭道:“說得好!說得好!魏玄成你是條漢子!朕現在就下詔,由你接替陳應,任尚書仆射之職。”

  魏征被嗆得咳嗽了一聲,趕忙一稽道:“陛下,不可!”

  李建成愣住,疑惑的道:“為何?”

  魏征鄭重的道:“臣并不是害怕擔當責任,而是因為,尚書省左右仆射,乃是處置軍國庶政的事務繁鉅之位,必須要有地方官經驗的人,才能擔任。”

  房玄齡點點頭,

  李建成皺起眉頭道:“有地方官經驗?”

  “不錯!”房玄齡點點頭道:“臣不反對陳應擔任尚書左仆射,并非陳應是陛下潛邸舊臣,而是因為陳應曾治理靈州,將一片蠻荒之地的靈州在短短兩年之內,打造成塞上江南,靈州總府下轄六州,在武德二年人口不滿五萬,而到了武德四年,靈州人口就突破了十二萬戶,將近五十萬人口。陳應曾在武德四年奉命治理河南府,將河南府十八縣治理得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陳應擔任尚書左仆射乃實至名歸!”

  魏征點點頭補充道:“對,所以臣推薦楊恭仁和房玄齡擔任尚書左仆射!”

  李建成愣住了,房玄齡同樣也愣住了。

  房玄齡怎么也沒有想到,作為李建成的心腹,魏征會舉薦自己擔任尚書左仆射,這個百官之首。

  魏征認真的道:“楊恭仁歷任州縣,房玄齡曾協助廢秦王治理河東二十四州,都是好人選;而臣沒有地方經驗,故此不能入選。”

  李建成一臉疑慮望著魏征道:“為何非要有地方官經驗?”

  魏征淡淡的笑道:“做過地方官的人,對天下各州郡的民情、官情比較熟悉,無論下面,如何搪塞粉飾,他都能憑借經驗,分辨是非對錯。左右仆射,乃是總理國事的關鍵之位,宰相之首…”

  李建成認真的聽著魏征的話。

  魏征認真的看著李建成道:“陛下須謹記一個原則,不為州縣,無以至臺閣。”

  李建成轉身望著中書舍人道:“來人,記下,不為州縣,無以至臺閣!”

  陳應不在這里,要不然一定會為魏征叫好。作為國家政府首腦,不是可以依靠幾篇文章就可以治理得了的。明朝內閣就遵循著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

  可是,事實上呢?

  古代的翰林院相當于現在的中國工程學院和中國科學院,翰林的待遇差不多就是現在的兩院院士。兩院院士去當官,簡直就是笑話。治學、研究與做官處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于是乎,大明朝的內閣首輔、次輔們天天之乎者也,尋章摘句,批紅批得團花錦簇,事實上屁用沒有。

  明朝的滅亡,真正的根源就是裁撤驛站。在古代,驛站是傳遞官府文書和軍事情報的人或來往官員途中食宿、換馬的場所,無優質資源可用,也無實際利益可圖。這是一個聯系地方的紐帶。

  在明代,驛站主要由各地衛所管理,衛所既屬于軍事編制,也是一個地理單元,它管轄著類似于布政司、府、州、縣管轄的地區。顯然,驛卒背后的實際權力是衛所。驛卒向地方要錢,地方官哪有不給的道理。七品刑科給事中劉懋給上書崇禎,極言驛站的弊端,并請求裁撤驛站,除去冗員,此舉每年可為朝廷節省三十萬兩銀子。

  這個數目其實和皇宮一個月的支出相當。崇禎一聽可以省錢,就感覺可以做,可是內閣三相,朝廷無數官員居然無人阻止這個混蛋透頂的政策推行。朝廷裁撤驛站,并非讓李自成揭竿而反這么簡單,事實上,失去驛站,明朝朝廷就失去了對地方的控制,這才是滅頂之災。

  可是,在唐朝政事堂的相國們,他們經歷過地方州縣,知道什么政策對國家危害嚴重,如果李建成要裁撤這個驛站,恐怕門下省直接批駁他的圣旨,以為亂命,根本不授。

  即使皇帝胡作非為,影響也會控制在非常小的范圍之內。

  隨著時辰的到來,眾官員紛紛擁簇在顯德殿外,等待朝會。

  不過,此時顯德殿外的廣場,完全可以站下前來參加朝會的官員,而不像原來,原來李淵在兩儀殿召開朝會的時候,長安城三千八百多名京官,有資格參加朝會的多達一千八百多人。

  事實上,這么多人參加朝會,屁用沒有。畢竟在沒有揚聲器的時候,人說話的聲音,可以傳遞數十上百人聽得清楚就已經是極限了。

  現在好了,精簡了三千多名官員,朝廷光解約俸祿就多達一百五十萬貫,再加上宗室降爵減封,事實上此舉朝廷可以節約財政支出,約合兩百萬貫。

  眾官員議論紛紛。

  “聽說陳應請辭左仆射,高士廉請辭吏部侍郎。”

  “是啊,這幾位陛下的親信大臣,也該外放州郡了。于公于私,這幾位功臣,陛下都需要壓一壓。”

  “是啊,給朝野一個交代,順帶保護他們。”

  “魏征,魏征可曾遞上辭表?”

  這名官員正準備再次高聲說話,突然發現有人拉扯他的袖子,他回頭一看,魏征走在自己身后,立刻閉上嘴巴低頭。

  魏征一語不發地走進顯德殿。

  魏征進入大殿后。

  這名官員望著魏征的背影,心有余悸的道:“好險!”

  “當心禍從口出!”

  “聽說房玄齡和魏征二人都未曾辭官!”

  “我呸,他們還要臉嗎?”

  “真不怕有人去他們家里潑糞?”

  突然,人群靜止了下來。

  眾官員向后面望去,陳應緩緩而來。

  相比陳應,眾官員比較信服。魏征與房玄齡對于精兵簡政,都是簡單粗暴的一刀切,但是陳應比較有人情味。

  他創立了榮休金制度,將來官員榮休后,就可以享受一大筆榮休金。而且,這筆榮休金可以存在大唐通利錢莊內,每年可以獲得一厘利息,一厘利息雖然不多,可是多年以后,數量相當可觀。

  因為陳應,不僅給所有大唐將士帶來撫恤保障,制定了軍士陣亡、因傷殘退役的撫恤制度,眾武將對陳應辭職尚書左仆射,非常遺憾。

  可以說,在場的官員非常痛恨魏征與房玄齡,可是對于陳應這樣一個真心對他們好的相國,壓根就恨不起來。

  陳應緩緩從眾官員隊伍走過,眾官員紛紛駐步注目。

  隨著眾官員陸續進入大殿。

  李建成也大步而入。

  百官向李建成施禮后,李建成坐在御座上。朝著侍臣一揮手。

  侍臣拿著早已寫好的詔書展開,抑揚頓挫的宣讀道:“陳應,罷尚書左仆射,拜開府儀同三司,封涼國公;魏征,罷尚書右仆射,拜秘書監(從三品),黃門侍郎(門下省副長官)、參預朝政,封襄國郡公;高士廉,罷吏部侍郎,遷黃門侍郎(門下省副長官),封許縣男,房玄齡罷尚書右丞、遷尚書右仆射…”

  大殿上的群臣們,頓時亂了套,紛紛交頭接耳,個個都滿臉疑惑表情。

  “開府儀同三司,從一品啊從一品…二十六歲的從一品”

  就在這時,升任尚書左仆射,成為百官之首的楊恭仁躬身道:“陛下,秘書監是從三品,只是這“參預朝政”,是什么意思呢?

  李建成神采奕奕的站起身,下面的群臣頓時噤聲不語。李建成道:”諸位愛卿是否對“參預朝政”不解?”

  宇文士及出列道:“還請陛下解惑。”

  李建成點點頭道:“自即日起,凡以“參預朝政”、“參議得失”、“平章國計”三個名義兼官者,均須出席并參加每日下午在門下省政事堂,召開的國事會議。”

  群臣禁不住驚呼出聲。

  眾人齊刷刷看著房玄齡,神態各異。

  百官散朝,群臣沒有立刻離去,而是蜂擁擠到房玄齡身邊,向他表示祝賀。

  房玄齡拱手朝周圍的官員們回禮。

  宇文士及不無羨慕地說道:“玄齡升任尚書右仆射,已是宰相之尊啊。”

  群臣紛紛附和。

  照例,百官散去。

  陳應又被留了下來。

  就連陳應自己也沒有想到,李建成對他會如此大放。

  開府儀同三司,這是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一種高級官位。在兩漢時期,三司就是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佐天子理陰陽、平邦國,無所不統。曹操任漢司空,開府建衙,奠定了曹魏政權的基礎。

  司馬昭為大將軍開府,奠定了晉朝的基礎。楊堅在北周時期,以丞相開府,建立了大隋朝。可是從隋朝文帝之后,三公三師,不再擁有開府的權利,而開府儀同三司,變成了文散官,從一品。

  也就說,從此以后,陳應在李唐朝廷中。除了李建成、李淵之外,沒有他可以參拜的人了。

  這是一個虛銜,但是更是榮譽。

  不過,從梁國公變成涼國公,陳應也是滿意外的。梁國,既后世的商丘地區,位于河南東部。可是涼國,雖然音同,卻在西北,不過食邑方面,卻多梁國大了不少。

  當然,陳應對于俸祿什么的,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在內侍的帶領下,陳應沿著宮中甬道,走向皇家內苑。

  此時,李建成與李靖正站在“陰山”上,俯瞰山川地勢。

  看著陳應到來,李靖瞇著眼,皺著眉頭道:“頡利突然將突利和阿史那社爾,給挪到南面來了,說是派他們剿滅異族叛亂,但其用心,卻是在我軍進攻定襄的路線上,設置障礙。”

  陳應擺手道:“不用擔心這兩個人,他們已經不是威脅了!”

  李建成愕然道:“為何?”

  陳應淡淡的道:“臣打算幾天后就出發,會會突利!”

  房玄齡一身輕松的返回家中,發現房府早已賓客盈門。當然,來者大都是秦王府舊臣,如秦瓊、牛俊達、段志玄、高士廉以及謝映登等人。

  秦瓊興沖沖地,一把將房玄齡,拽到首席案幾旁。

  房玄齡疼的齜牙咧嘴,不停地掙扎道:“唉…痛痛痛…”

  秦瓊“嘿嘿”傻笑,不以為意,將房玄齡摁坐在案幾后面。

  秦瓊朝著眾人笑道:“諸位,今天咱們要給房相國,好好慶祝一下。”

  眾人起哄道:“好…”

  房玄齡愕然看著興奮的眾人,一時無言!

  秦瓊一臉感慨的道:“宰相啊!房相國今日,終于得償所愿了…你們說,高不高興?

  眾人齊聲吶喊道:“高興!”

  秦瓊道:“該不該喝酒慶祝!”

  眾人齊聲吶喊:“喝酒!慶祝!”

  眾人齊聲大笑起來。

  房夫人盧氏眉開眼笑的指揮著侍女張羅酒宴。

  房玄齡回神,笑語殷殷的看著眾人,眼眶不禁濕潤起來,他也猛地舉起了手,跟著眾人一起大叫起來道:“喝酒!慶祝!”

  屋子里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雀躍。

  房玄齡舉著手,喃喃自語道:“殿下…你若是得知此事,卻不知該,為房玄齡高興呢,還是該為房玄齡懊惱?”

  房玄齡笑著,眼淚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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