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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五章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

  “兒臣不敢!”李建成鄭重的道:“陛下,杜伏威若有反意,豈會輕易涉險,親赴長安,自投落網?”

  李淵何嘗不清楚李建成所說的這些問題,元從禁軍被殺一案,不僅涉及了朝廷的顏面,同時也涉及了國體。無論哪個朝廷,斷沒有天子禁軍被人當小雞子一樣宰了的道理。

  李淵與李建成所處的位置不一樣,二人考慮問題的角度也不同。李建成考慮的是,不要過份逼迫杜伏威,避免江淮軍降而復叛。現在是寒冷臘月,突厥在大唐一側虎視眈眈,一旦江淮軍造反,突厥肯定不會袖手旁觀,這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情,李建成不愿意退讓。

  但是,在李淵看來,杜伏威麾下的江淮軍一天沒有像李密麾下的瓦崗軍一樣,接受大唐的改編,官員接受朝廷的委派,江淮都不算是朝廷的江淮。至于突厥,李淵反而沒有放在心上,涼州總管府管轄的河西、隴右有李靖,以李靖的實力,他肯定可以兼顧不敢南下,河東有李世民麾下的秦瓊、程知節、謝映登、牛俊達等將領坐鎮,突厥應該也占不到便宜,至于河北方面,還有羅藝,縱然不敵,也可以堅持一段時間,足夠朝廷收拾好江淮軍這個爛攤子。

  看著李淵陰晴不定,李建成接著道:“杜伏威若真是有反意,他又豈會親赴宮中,向陛下請罪?”

  李淵被質問得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李淵咆哮道:“放肆,你敢頂撞朕?”

  李建成道:“陛下,杜伏威率江淮軍內附,是兒臣居中聯絡的,若說起里應外合,這個內應,只怕不僅僅是吳王,還有兒臣。陛下若要懲戒,何不連我一起斬首?”

  李淵怒發沖冠竭斯底里的吼道:“當朕不敢砍下你的腦袋?來人啊,將李建成的梁冠冕服摘下,一并收監!”

  蕭瑀氣得大喊起來道:“陛下,萬萬不可,太子乃一國儲君,豈可輕易收監!”

  封德彝:“陛下,太子殿下雖然言出無狀,若收監,未免會遭天下非議!”

  “休得再說!”李淵氣得甩袖背對眾臣。

  蕭瑀還不依不撓,正欲上前再勸。他剛剛張嘴,李淵陡然轉身,怒視蕭瑀:“退下!”

  李淵的目光一轉,與左下首的裴寂中空中一碰。

  裴寂頓時了然于胸。

  站殿武士架起李建成,朝著殿外走去。

  眾臣無奈,只好緩緩告退。

  李建成被李淵憤怒的收監的消息傳來,眾秦王府文武官佐僚屬一片歡聲,更有心情激動的人,在手舞足蹈。

  李世民志得意滿地看著眾人在慶祝。

  雷永吉笑道:“你們說,這次陛下,要給太子定什么罪?”

  張亮一愣:“斬首?”

  張公謹搖頭道:“肯定不會,不可能,又不是太子自己謀逆,他只是替杜伏威求情,就算江淮軍真反了,他也只是一個失察之罪,最多罰銅了事,陛下怎么可能真的殺了他?”

  長孫無忌笑道:“自古以來,還沒有一個太子被收監后,還有順利登本,褫奪其太子之位,這是最輕的…”

  房玄齡道:“削去太子的王爵,罷免他的所有職務,太子就不再是太子了?就不再能對秦王構成威脅了?”

  李世民的臉色一呆:“玄齡的意思是…”

  房玄齡道:“太子外平河北之亂,降服河東、河北世族,內撫慰百姓,有德有才,就算陛下不下旨褫奪太子封號,就算是太子殿下被褫奪,一樣會受到百官抵制,朝野震動!”

  李世民點點頭。

  就在這時,一旁沉默吃酒的杜淹笑道:“這有何難,不讓太子出刑部天牢就是了,刑部天牢,哪天不死人,就算太子進去,不死也要脫層皮!”

  房玄齡道:“真是可笑,太子下獄乃一國儲君,獄卒誰敢對太子放肆?”

  杜淹非常有深意的望著長孫無忌,長孫無忌心中一動。

  刑部天牢甬道道,燈光忽閃忽閃,盡管外面還是大白天,可是里面卻毫無光線,陰森森的仿佛如同九幽地獄。

  由于密不透風,盡管是寒冬,這里依舊空氣污濁,氣味讓人聞之欲嘔。李建成如同木偶一般,讓人架起進入監牢。

  進入地下二層的天牢內,是一個若大的刑訊臺。李建成被推到刑審臺前,一名身穿九品綠袍的官員板著臉喝道:“李建成,陛下對你恩賞有加,封你為太子,又授你監國,代天行事,陛下如此厚待于你,可你還是另有貳心,與杜伏威內外勾結、圖謀造反…”

  李建成原本以為李淵含恨而發,關自己進天牢,賞他幾天牢飯吃,讓他反省反省,沒有想到看這個架勢,仿佛是動真格的啊!

  李建成不等那名綠袍官員說完,就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

  綠袍官員怒火中燒,驚堂木一拍,大喝道:“來人啊,給這個亂臣賊子,一點顏色看看,本官倒要見識見識,他除了牙尖嘴利,還有什么本事!”

  早已等候在側的獄卒一擁而上,將李建成褪去了衣衫,開始抽鞭子。

  “啪…”劇烈的疼痛,差點讓李建成疼昏了過去,直到此刻,李建成這才相信,李淵不是跟他鬧著玩的。

  想到李淵的種種作為,李建成除了心寒,還有的就是憤憤。

  他咬著牙齒,一聲不吭。

  任由沾著鹽水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每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不多時李建成的背部、臀部,已經血肉模糊。

  李建成疼得額頭冷汗直流,卻依舊咬牙堅持。

  綠袍官員冷聲喝道:“都沒吃飯么?給本官使勁!”

  獄卒們咬牙切齒地抽著鞭子。

  李建成一聲不吭緊咬牙關,直至暈死過去。

  綠袍官員看得駭然失色,突然間他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從案幾后走到臺前,伸手抄起一根燒紅的鐵釬子,朝著李建成的胸口插去。

  這可是不皮肉之刑了,這是真正要了李建成的命。

  其實,杜伏威也是同樣挨了一遭皮肉之苦,不過畢竟是撕殺漢,受過的傷不知凡幾,李建成雖然也久經戰陣,但是他打仗可沒有讓敵人沖到中軍過。李建成和李世民是兩種不同的打法,李世民自恃武勇,喜歡領軍沖鋒,而李建成則是喜歡決勝于千里之外。

  李建成養尊處優,身子大不如從前。

  杜伏威雖然假裝被打昏,其實早在李建成來的時候,他已經醒了。

  原本,他等著看好戲,可是看著看著就感覺不對味了。

  就在這時,杜伏威一聲嘆息,陡然暴起,用手上的鐐銬,套在綠袍官員的脖子上,然后用力勒住綠袍官員,杜伏威大喝道:“都住手,不然耶耶弄死他!”

  眾獄卒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杜伏威稍稍松了一點勁大喝道:“快,打開牢門,或者死!”

  綠袍官員一臉糾結。

  太極宮武德殿內,李淵背著手望著窗外,誰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么。

  裴寂將一盞熱茶遞給李淵手中,笑道:“陛下,太子可以賭氣,陛下卻不能賭氣;太子不識大體,陛下卻必須以大局為重。如今,江淮軍似干柴,略需一些火星就可以點著,突厥虎視眈眈,這個時候,處分了太子,會引朝野震動,不利于朝局穩定,更會影響備邊。”

  李淵噗嗤一笑道:“裴三,你還是不夠了解朕啊,朕哪能不知此時對付杜伏威時機不對!”

  裴寂啞然。

  李淵接著笑道:“長安沉寂得太久了,這底下有什么暗流,朕也不知,此時太子之位看似動搖,那些魑魅魍魎就會自動跳出來!”

  就在這時,一名內侍急匆匆跑進殿來道:“陛下,出了大事了…”

  聽到內侍稟告刑部天牢的事情,特別是天牢獄卒不僅動了李建成,還準備殺掉李建成,李淵呆若木雞,口中喃喃自語:“他們眼中,還有朕這個皇帝嗎?”

  裴寂也是目瞪口呆,他也沒有想到某些人的膽子居然如此之大,一國儲君,說殺就殺。

  這次若不是杜伏威及時出手,恐怕李建成已經變成一具尸體了。

  裴寂浮想聯翩的時候,李淵突然變得歇斯底里的吼道:“他們以為,朕真的不敢殺人嗎?”

  李淵殺氣騰騰地盯著魚彥章道:“左監門人都是是死人嗎?居然就這么無動于衷?”

  魚彥章心中非常委屈,左監門衛只有一萬兩千五百人的編制,不僅需要負責太極宮、掖庭宮、東宮三宮數十殿群的警戒、保護工作,還要刺探各大臣、門閥的情報工作,哪里管得上刑部天牢。

  魚彥章躬身道:“陛下,臣這就去把太子殿下迎回來!”

  說著,魚彥章落荒而逃。

  裴寂苦笑一聲道:“陛下,天牢本是藏污納垢之所,收受賄賂,也屢見不鮮…”

  李淵憤恨的把手邊的文牘,都掃落在地上,李淵望著裴寂道:“裴三,朕身為天子,富有九州,如今才知道,全都是假的,假的…”

  裴寂暗嘆口氣。

  李淵頹然的繼續道:“偌大的長安城內,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為朕分憂,二郎這個,天策上將,居然已經騎在朕的頭上…拉屎撒尿了。原先,朕還以為,是大郎多慮,現在看來,在二郎面前,連朕都無計可施,更何況是太子?”

  裴寂苦笑道:“陛下,此番之關鍵,此事到底是不是秦王所為,此事會不會像吳王府前,元從禁衛被殺一案一樣,是有人刻意栽贓嫁禍…”

  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李淵也一次也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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