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人,皆有私心。
河北、河東打得熱火朝天。大唐幽州總管羅藝,不應該說李藝率領三萬五千幽州軍一屯兵拒馬河河畔,既不南下挺進定州,也不后退,一直觀望著。
事實上,羅藝也有私心。
不可避免的私心,羅藝降唐,封為燕國公,主要是因為一點,他抗不住竇建德雄兵猛將的進攻,無奈之下投降唐朝,以獲自保。可是新生的大唐王朝如今風雨飄搖,羅藝自然不愿意將身在性命投降這個無底洞之中。
面對李建成、陳應以及李淵三方施壓,羅藝一邊派出前往長安,言稱奚人、靺鞨與契丹人攻打營州,幽州長史不明真相,信以為真。為羅藝做背書,李淵和李建成明知羅藝心思不純也不好說什么。
事實上,奚、靺鞨、契丹三族十三部共一萬八千余人馬,對外詐稱十萬大軍進攻幽州,然而,羅藝真想打在這三族十三族所謂十萬大軍,還是非常容易的。幽州軍是羅藝的嫡系部隊,實力非常強,承襲隋朝六千余具甲馬(披有鎧甲的戰馬),輕騎逾萬。僅僅這些輕裝騎兵與重裝騎兵,就不是裝備粗劣的遼東三部胡騎可以抗衡的。
別看在宋朝時期不可一世的契丹人,在唐朝時期還是非常弱小的存在。在武則天時期,契丹人叛亂,武則天遣一偏師(五六千人),差點將契丹族滅族。
羅藝麾下的強軍,就連竇建德也頗為忌憚,竇建德先后兩次攻打幽州,都無功而返,就是害怕羅藝困獸之斗。
當陳應在洺州大敗劉黑闥以及洺、邢、貝、莫等九州易幟的消息傳來,羅藝以及羅藝麾下的大將們,頓時連連變色。
“這怎么可能?”羅藝之弟羅壽驚叫道:“是不是消息有誤?”
羅壽也清楚竇建德的實力,竇建德西征相州之時,率領十萬大軍,一路打下來,部隊如滾雪球一般擴充,然而河北的實力卻未動,竇建德的帶甲之士三十萬人馬雖然有水份,再怎么夸張三十萬人是有。
如果當時劉黑闥把河北所有兵馬集結起來,湊足二十萬人馬應該不成問題。關鍵是陳應手底下才多少人?東宮四率充其量三萬出頭,加上所謂的陌刀軍、驍騎軍、射生軍了不起五萬出頭。
五萬對二十萬,半個月不到的時間一戰而全滅,這個戰績實在是太嚇人了。
羅壽所問的問題,正是幽州軍將領最擔心的問題。眾人一臉期盼的羅藝,期望著羅藝可以說這個消息是假的。
然而,他們注定要失望了。
陳應的這個戰績卻沒有半點水份。
羅藝嘆了口氣道:“消息已經確定了,這個消息是我們埋在洺州的暗間傳來的,六月十一日,陳應大敗劉黑闥、同時攻克洺州,曹皇后、宋正本皆成了陳應的俘虜。”
得到這個消息,羅壽道:“現在我們必須做決斷了,否則…”
羅壽的話雖然沒有說明,但是意思很明顯。河北竇建德那么強的實力,在陳應面前堅持不了一個月,他們這三萬五千兵馬,就算加上緊急動員,也不過五六萬人馬,絕對不會是陳應的對手,如果拖延,被李淵劃作敵對之列,滅掉他們只是順道的事情。
羅藝點點頭道:“楊岌、趙慈皓!”
“末將在!”楊岌與趙慈皓二人同時躬身而出,抱拳道。
羅藝接著命令道:“你們二人馬上出兵,將突地稽所部驅逐出境,若是他不識相,就把他的腦袋砍下來!”
這次奚、靺鞨、契丹三族十三部入侵幽州,就是以靺鞨首領突地稽為首。
“末將領命!”
羅藝接著道:“全軍聽令!”
“以羅壽所部為前鋒,進攻易州!”
易州在羅藝還沒有抵達之時,立即改旗易幟,隨著羅藝率領幽州軍進攻河北,河北各州就像雪崩一樣,紛紛改旗易幟。
河北各州改旗易幟的速度之快,讓人目不暇接。
當然這一切已經跟陳應沒有關系了,陳應兵符交接給李世績之后,便率領親衛向長安趕去。陳應恨不得插上翅膀,跑到長安。
不過,在陳應剛剛經過相州的時候,卻被李神通派出的信使追上了:“陳大將軍等一等!”
陳應詫異的道:“怎么回事?還有誰敢炸毛?老子回去成親都不得安生!”
陳應還真以為麾下諸將與李世績鬧出了不愉快,李神通派人請陳應回去主持公道。
那信使躬身道:“回稟陳大將軍,清河崔氏派出人傳訊,說與陳大將軍有一個誤會,崔義方絕無窺探陳大將軍軍務的意思…”
陳應感覺莫名奇妙的道:“崔義方誰?”
“崔義方乃清河崔氏崔通之子!”
陳應讓信使道:“本大將軍對此事毫不知情,你可以與李大將軍商議一下,如果俘虜營中真有崔義方,就把他放掉吧!”
陳應哪怕不用腦袋想,也會想膝蓋想到,崔氏就算是想窺探他的軍情,也不會派出自己的兒子過來,肯定是有什么誤會。
不過,陳應卻沒有想到他原本非常不在乎的事情,居然惹出了一個大簍子。
因為唐軍斥侯實在是太粗魯了,而且這個崔義方根本就不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只要清醒下來,就喝罵不止,一路威脅唐軍斥侯,聲稱要將這些丘八剁碎了喂狗。這些普通軍士自然畏懼崔氏,不敢真動手揍這個崔義方。
看著唐軍士兵如此怯懦,崔義方更加有恃無恐。
不過,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狡猾。他們惹不起崔義方,不代表其他人惹不起。于是,在一些士兵的推波助瀾之下,崔義方的罵聲,自然而然的傳到了羅士信耳中。
羅士信那個暴脾氣,挨罵不還口唾面自干的涵養,他肯定是沒有的。羅士信甚至不會還口,他只會還手。
于是,崔義方更悲劇了。
崔義方在俘虜營中被找到的時候,已經被羅士信揍得半死,牙齒掉了四顆,左眼也打瞎了,也幸存張懷威是一個憨厚的人,關鍵時刻攔住了羅士信,否則崔通看到的只能是崔義方的尸體了。
崔通看著兒子肩胛骨被打斷,牙齒打掉,最關鍵的是眼睛被打瞎了,在古代,人們對樣貌有著近乎變態的追求,高敬宗前半生任途非常坎坷,就是因為他長得太丑了。
古代可不說讓一個瞎子當官,可以說崔義方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只眼睛,四顆牙,還有一生的前程。
陳應自然不清楚這事,如果他真知道出現了這事,處理起來多簡單,沉塘也好,失蹤也罷,總之來個死無對正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偏偏陳應疏忽大意,沒有放在心上。
當然,這事跟陳應有著間接關系,崔氏就算想報復,其實也真沒有辦法。
畢竟崔氏底蘊再厚,也沒有辦法對付一個當朝準駙馬。
武德三年六月十二日。李淵剛剛準備安歇,這幾天他的心情相當好,突厥駐扎在定壤一帶,沒有南下,對于李淵而言,這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另外一件好事就是杜伏威親自率領三萬甲士北上,準備響應李淵的號召,共抗突厥。雖然其他諸侯暫時還沒有表態,不過,寧州(今天云南寧州鎮)侯莫陳旭,率領六千獠部蠻兵北上。
雖然隨著侯莫陳旭表態,嶺南馮氏也急了。
馮氏的生死勁敵就是侯莫陳氏,現在侯莫陳氏抱上了李唐的大腿,他害怕將來李唐滅了馮氏三代人建立的基業。馮盎趕緊派出他的兒子馮果帶著降表,前往長安。
然而就在李淵剛剛躺在龍床之上的時候,安興急火火的來到寢宮之內。
安興是宦官,是內臣,也是天子家奴,自然不用避諱什么。
李淵甚到連衣服也沒有披,袒露著肥膩的肩膀,望著安興。
李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道:“你這老貨,連覺也不讓朕睡得安生。”
安興笑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