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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國家大事豈能當兒戲

  當李淵連夜召集群臣商議國策的時候,遠在八百里之外的陳應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跨越了時間的河流,來到這個大唐,終于對他這個摯愛的民族和國家,描繪出了一個更加輝煌而光明的未來。

  平陽公主是無私的,她并沒有將陳應的功勞給抹殺掉,反而加油甜醋的將陳應腦袋中星散破碎的念頭給完善起來。華夏民族蒙在身上最后一絲塵埃已經悄然拂去,大唐已經悄然開始走向另外一個方向,在世界的東方,華夏民族開始綻放出一道異常耀眼的光芒,她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夜深了,身在偃師城內的王世惲此時輾轉反側,毫無睡意。耳畔傳來親衛士兵竊竊私語的聲音,這股聲音若有若無,王世惲起身,躡手躡腳走到門后,側耳傾聽,斷斷續續傳來親衛士兵牢騷和抱怨。

  “六郎,你餓不?”

  “別說了,他娘的,越說越餓!”

  “噓噓…”

  “小心齊王殿下聽見!”

  “這個時候,齊王殿下應該睡了吧!”

  “別…小心點…”

  剩下的聲音,王世惲已經聽不到了。雖然耳畔無法聽到親衛士兵議論的聲音,可是王世惲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鄭國無論領土,還是治下人口,遠遠不能跟李唐相比。特別是物資,則更加匱乏,洛口倉早已告馨,而中原久經戰亂,民生凋零,百業荒廢,王世充能征調到的糧草非常有限。王世惲麾下兩三萬大軍,配給了不足一萬石糧食,至于肉類,那就根本沒有。雖然說王世惲并沒有克扣將士們的糧食,每一名士兵也能每天分到三升糧食。

  然而。

  人就怕比較。

  可是現在,陳應就在鄭軍將士眼皮子底下糧食像不要錢似的敞開量供應,哪怕民夫也可以分到一碗骨頭肉湯,每到唐軍將士開飯的時候,眾鄭軍將士就望著唐軍大營里飄來的肉香味,不停地咽著唾沫…

  王世惲很想對陳應破口大罵,然而這卻無法改變鄭軍將士士氣動搖的根本事實。現在就連王世惲的親兵都產生了動搖的心思,至于普通將士恐怕更加埋怨,他的親兵供給方面比普通多出三成,可想而知,此時的偃師鄭軍將士,恐怕就像一座快要噴發的火山,天知道這座火山什么時候會暴發出來。

  每每想到將士們會因此而減弱戰斗力和忠誠,甭提王世惲的心情有多么郁悶了。

  王世惲只是郁悶,而竇建德快要吐血了。他親自率領夏軍將士猛攻晉州城,他采取不計代價,不分晝夜的方式,終于將晉州城給奪下來了。為了奪取晉州城,竇建德損失了兩萬余人馬,傷員幾乎滿營。

  然而李建成卻帶著唐軍殘部將士退到了汾河河畔,背靠大營扎下了營寨,這座背水而立的大寨,看著這個大營,竇建德眉頭微蹙,跟著身邊凌敬說道:“那個便是李建成,他背水而戰,進退有據,毫無慌亂,似是在效仿淮陰侯(韓信)故智…”

  竇建德搖搖頭道:“他不是在學淮陰侯!”

  凌敬一愣,疑惑的道:“這背水一戰,不就是淮陰侯成名之戰嗎?”

  “你看,李建成背河而立,為防止我們從水路進攻,他以木筏并聯一起,在木筏上設立箭塔,外圍前沿陣線,以大車與護盾相連!”竇建德嘆了口氣道:“整個大營逞半月形布置,以汾河河灣為月底,河上布置木筏和小船,主力戰兵以戰車兵、弩兵、戈矛、槊等長兵抵前,以斧、錘短兵為援,騎兵機動掩護,凌卿難道沒有想到什么嗎?”

  凌敬原本并沒有看出什么異常,經竇建德提醒,頓時恍然大悟道:“南朝劉宋武帝…卻月陣!”

  竇建德點點頭道:“不錯,李建成正是在效仿劉武帝!”

  在魏晉南北朝時代,南朝劉宋開國皇帝劉裕劉寄奴。其實劉裕也是一個兵法大家,他初次從軍,就是東晉北府軍冠軍將軍孫無終的司馬,他最著名的一戰就是創立卻月陣,以兩千七百余名步兵大破北魏三萬精銳騎兵。

  “敗而不餒,站在那里氣度迥異,如鶴立雞群,這樣的人物最好一刀殺了干凈,免得以后成為大患。”凌敬向竇建德道:“此時他身邊不足萬余部曲,就算是用人命堆,也要把他除掉。”

  “難,難,難啊!”竇建德指著李建成身邊的將領道:“李建成身邊,有一個薛字將旗,想來,定是前隋右御衛大將軍薛世雄之子,不知道是薛萬徹還是薛萬均,還是薛萬淑?算了,不管是誰,你看薛字將旗之下的兩千余騎兵,兵甲俱全,都非庸手,所騎也是好馬,就算萬一不敵,他們這兩千余騎兵護著李建成突圍,要多少人馬才能除掉他?”

  凌敬看了看李建成的布置,別看竇建德身邊將近十萬大軍,要想除掉李建成,還真不容易,除非劉黑闥可以率領夏軍騎兵過來。凌敬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換了一個話題,問向竇建德道:“陛下,如今李世民在磁澗朝不保夕,陛下還命人給王世充送去十萬石糧草,甲胄器械三萬余,若是給他成了氣候,豈不是養虎為患?”

  “讓他成了氣候又如何?”竇建德笑道:“要是李唐朝廷能如此容易給打敗,劉錦堂麾下以及數萬死在陳應手下的河北男兒,便就認命罷。”

  想起陳應麾下的陌刀軍如墻推進,刀光閃爍,人馬俱碎,凌敬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冷顫,他釋懷一笑,自己當真是想多了。都說百足之蟲雖死不韁,哪怕李唐朝廷再如何落敗,只要巴蜀、關中和河西的根基仍在,中樞對地方的約束仍然強而有力。要說打敗李唐,還真是為時過早。

  竇建德笑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將李氏的根基一點點的挖掉使其浮動。李淵老兒別看年輕不小,論老持成重,還真不如李大郎,也不知道李淵這些年都活到哪里去了。只要李世民死在王世充手中,李淵老兒肯定會與王世充不死不休,這樣以來,才有朕逐鹿天下的機會。”

  竇建德也不確定他有多大機會,但是能用王世充拖住李唐朝廷,等他在河北緩過氣來,到時候,無論是進攻,還是據守,那就有了更多騰挪的機會。

  子夜時分,眉月皎潔,汾河銀波涌動,河口的角樓燈火遠遠看去有如一顆明亮的星辰,幾座并聯在一起的木筏上,一座座箭塔,仿佛安靜的野獸伏在河面上。

  清風明月、波瀾不興,李建成與魏征在船艙里對坐吃酒,談起國事,都嗟嘆不已。

  李建成接到的邸報,要晚一些,畢竟河東之地,晉州之南盡數淪陷,邸報需要從龍門渡轉到離石,輾轉才能落在李建成手中。又有最新的邸報從北面傳回。

  陳應雖然拿下滎陽,但是卻與滎陽鄭氏結下了深仇。李建成自然知道滎陽鄭氏的能量,雖然說滎陽鄭氏并沒有奪取天下,問鼎至尊的雄信壯志,可是以鄭氏的實力,要想壞大唐的好事,還是容易容易的,至少整個河南道,滎陽鄭氏子弟與滎陽鄭氏門生故吏,不知凡幾,如果滎了是鄭氏的膽子夠壯,估計都有一日之間,讓河南道三分之二的郡縣改旗易幟。如今陳應被王世惲居然出乎意料的擋在偃師。

  魏征道:“以陳大將軍之能,他又有前例可循,一日之內破雁門關,一個時辰攻破函谷關,然而區區一座偃師城,居然打了五天,那只有一個解釋,陳大將軍被滎陽鄭氏困住了手腳。”

  “未必,”李建成搖頭說道:“王世惲不是庸才,絕非劉武周與王仁則之流可比,說不定王世惲尤其擅長防守,讓陳大將軍抓不到空子可鉆,晉州城你也看到了,竇建德空有十數萬大軍,在攻打晉州城的時候,若非本宮主動撤退,現在竇建德他能拿下晉州城?”

  魏征突然想起另外一個可能,陳應并不想這么快突破王世惲的防線。事實上,如果站在李建成的角度考慮問題,那么陳應越遲攻克偃師城,對于李建成越有利。畢竟沒有秦王,朝廷之中,絕對沒有人去壓制李建成。

  李淵三個成年的兒子,太子李建成與四子齊王李元吉交好,他們現在幾乎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李世民的存在,恐怕大唐也不會有內部派系之爭。

  李建成望著遠處的湖水,默不做聲,良久,他嘆了口氣道:“當真是拿家國大事當兒戲…”

  魏征輕嘆了一聲,回頭看了李建成一眼道:“太子殿下,事情的輕重緩急,想來陳大將軍分得清。”

  魏征非常清楚,如果沒有李世民相爭,自己成功登上皇位其中擁有多大的利益。他真不敢把希望放在陳應的覺悟上。

  可是,從內心里來講。魏征還真不希望陳應這一次再力挽狂瀾救下李世民。

  李唐損失李世民與長孫順德麾下五萬大軍還損失得起,所以,能不救盡量不要救。

  然而,李建成卻背手來回踱著步子道:“不行,本宮一定要給陳應去一封信,這事絕對不能兒戲,必須不惜代價求援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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