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二娘將食盒緩緩放在案臺上,將食盒打開,從中取出里面的菜肴。潮濕的木屋剛剛用木炭烘烤過,里面熱氣騰騰。陳應下意識的挽起衣袖,許二娘不經意間將碟子里的湯汁灑在了陳應胳膊細細的絨毛上。
看著湯汁滴在陳應的胳膊上,許二娘大吃一驚,趕緊拂著袖子給陳應擦拭。陡然間,許二娘發現許敬宗正怔怔的望著他,終是女人的羞澀占了上風,許二娘不好意思的朝外讓了讓,側臉見陳應似沒有感覺,她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陳應不知道許二娘心里的這些小心思,但是他卻知道。武德九年,李建成與李世民兄弟之間會展開鮮血淋漓的殺戮。經過一番龍爭虎斗,最終李世民成王,李建成敗寇,大唐在李世民手中開創了前所未有的大好局面。
貞觀四年,李世民指揮李靖、蘇定方、程知節、秦瓊、尉遲恭、徐世績等滅掉東突厥,隨后又接連滅掉西突厥、高昌,重新占領西域。大唐會越來越強盛,北到貝爾加湖,南至嶺南,西至里海,都成了大唐的領土。
在這個情況下,陳應自然沒有“遇亂則隱”、“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這種名義上清高,他想這些名傳千古偉大時代的見證人,而非當一名默默無聞的旁觀者。
在李淵明顯沒有李世民大度的情況下,陳應反而感覺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借著這個絕佳的機會,成為大唐舉足輕重的人。
陳應搖搖頭道:“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其實做什么都不重要,關鍵是要活得有意義。”
許敬宗越來越看不懂陳應了,不過他卻知道每一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哪怕當天自己面對殺父仇人宇文化及的時候,他跪在宇文化及面前,衣起舞,尋常人都認為許敬宗是在卑微乞活,可是從來沒有人知道,許敬宗當時只是在麻痹宇文化及,他想著只要宇文化及接近他五步范圍之內,許敬宗也讓宇文化及償償什么是匹夫之怒。
只是非常可惜,宇文化及壓根就沒有相信許敬宗,讓許敬宗背負了這么一個惡名。在許敬宗看來,或許在陳應正是用田園之樂,來打消李淵對他的猜忌,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好的開始。一旦皇帝對陳應消除戒心,陳應的前途都不可限量。
許二娘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郎君,這里還叫清林里嗎?”
就在這時,木屋外面突然傳來犬聲大作。
陳應暗暗驚奇,他并沒有養狗,也沒有人帶狗來清林里。陳應正想起身,卻聽到蘭兒帶著哭腔的聲音道:“你們別殺它,你們不能吃它…”
陳應與許敬宗走出木屋,發現遠處十數人人影跌重,幾人用網兜扣住了一只土黃色的野狗,這只野狗看上去并不大,最多三五個月的樣子。
看著陳應出現,蘭兒如同看到了救星,趕緊大聲疾呼:“郎君救命,郎君救命…”
陳應頗為無語,擺擺手眾人散開,那只土黃色的野狗頗為通人性,看著陳應揮退眾人,反而背靠著陳應,沖剛剛十幾名捉它的人狂叫。
惹得蘭兒破泣為笑。
小狗跟著蘭兒返回屋中,許二娘又道:“郎君這里還叫清林里嗎?”
陳應還沒有回答,蘭兒卻道:“這怎么可能,這里是郎君的莊園,應該叫陳家莊!”
“也行!”陳應正欲點點頭。
許敬宗卻突然出聲道:“郎君此時募工,頗為不妥當!”
陳應驚訝道:“如何不妥?”
許敬宗道:“梁贊在灞橋前的官道上挑選流民,說是為郎君找莊客,不如說是為郎君找武夫,百十斤的石鎖就擱在路邊,雙手都提一只走上百十步氣不喘,當場就發一斗米,馬上錄用…”
陳應一聽這話,大吃一驚。
李淵建立唐朝以來,得到了關隴貴族與山東貴族集團鼎力支持,所以他非常忌憚門閥與貴族,對世襲王公侯爵的限制甚嚴,府邸與封地分開,封地也由地方官府代征租銀,嚴禁封爵子孫手,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的限制條件。
特別是長安,是非常嚴格限制,各大家族擁有蔭戶與田莊莊客的數量。由于大唐此時并沒有統一天下,特別是在河東丟失的時候,此法弛禁廢,已經極少有人再恪守本分了。
按說陳應此時是為了打消李淵對他的猜忌,就不應該專門挑選青壯莊客,最好是一幫老弱婦孺。特別是梁贊這種近乎明目張膽的招募士兵的辦法,落在有心人眼中,對陳應而言,絕對是弊大于利。
可是,陳應準備建造工坊,卻必須青壯勞力,而非老弱婦孺,這個辦法怎么解決,又是一個頭疼的問道。
陳應道:“此事如何解決?”
許敬宗道:“這是無解的難題,最近無天災無,流民原本不多,只怕郎君招募過來的不是真正的流民,而是各大家族的探子。”
“這…”陳應轉念一想,許敬宗所說的話并不是沒有道理。在大唐初立,關中地區還擁有著大量的良田可供開墾,而且關中的人口,還不遠漢時的人口,在這個時代,沒有天災的情況下,流民是非常罕見的。
可是,陳應要造鐵坊,里面又涉及了太多的核心機密,如果他這邊的鐵坊剛剛建起來,核心秘密泄露了,那么他還怎么賺錢?為別人做嫁衣的事情,陳應是不愿意做的。
陳應一時半會也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每一個大的家族都擁有蔭戶,這樣的蔭戶世代為奴,忠誠度非常高,可是陳應卻沒有這個先天性的優勢。
不過,陳應大腦轉念一想。頓時了有了主意。他決定將計就計,先利用這些居心叵測的“假”流民,先將三千畝荒地圈起來,把這三千畝的荒地中的雜草和樹木清理干凈,同時修建起來永固式的房屋,以供工匠們生活居住,也可以利用修通生活和煉鋼所需要的水源,這些東西,既耗費大量的財力和人力,卻沒有核心技術,哪怕學去了也沒有什么用處。這樣以來,既暫時解決了人力短缺的難題,同時也可以避免秘密外泄。
陳應道:“暫時不招募長工,只招募臨時短工。”
許敬宗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陳應的用意:“郎君英明!”
木屋外,被梁贊率先招募的上百名流民青壯干起活來也非常賣力,吃過晚飯之后,他們就開始用木錘將木屋外面的空地的雜草清理干凈,再后石灰與泥土攪拌后,平鋪在地面上,用木錘夯實成平整的地面。
子夜時分一莊三合土夯實而成的小院就出現在陳應面前。
跟隨陳應而來的扈從和工匠,加上招募的流民,足足小二百人。一幢小木屋肯定是住不下這么多人,木屋肯定是陳應的,陳應的十六名武裝扈從加上陳勁勇,他們都在小木屋外圍扎下營帳,拱衛著小木屋。
哪怕許敬宗,也是住著行軍帳篷。
至于那些工匠和招募的幫閑,只能委屈他們圍著篝火,席地而臥。好在這個時候不是寒冬,天氣微涼,也不是不能承受。
三更時分,木屋外面突然犬聲大作。
陳應披著披風走到小院中,卻發現陳勁勇右手挽弓左手搭著三只破甲箭,站在木屋門前東張西望。
十六名親衛扈從也手持武器分為內中外三層,將小木屋保住得風雨不透。如果沒有先前梁贊拙劣的表現,陳應還看不出差距,可是與陳勁勇這么一比較,梁贊被邊緣化,其實一點都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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