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九點多鐘。
夜色闌珊。
三人來到了那片山區的西北,按照地圖和羅盤上的顯示,正對著山區的另一邊,遲家大院所在的黃寶屯。
山區外圍近處并無村落,源于早年間山中猛獸較多,不適宜居住。
一代又一代地傳下來之后,最近的村落距離山腳下,少說也有十多里路,而靠近大山的地方,往往又因為土質多石、地形又起伏坑洼等各種原因,并不適合耕作,所以就連農田也沒有,大多為荒草、樹林只是偶爾有那么幾塊小小的開墾出來的荒地種些農作物,卻明顯比不得更遠處平原地帶的沃土中,那些農作物的長勢良好。
不過,按照鄒天淳所說,之所以會有這么多的土地荒蕪著無人開墾,除了地質不好的緣由之外,更多的原因則是…江龍省地廣人稀,那么多好的農田種植,誰吃飽撐的去費勁扒拉墾荒這種劣質的土地種植農作物,到頭來不少出力,也不少花錢,收成又不行。
越野車停在山腳下一片相對平坦的高處。
昨天晚上,他們就是在這里扎營過夜的。
今天在山區外圍兜兜轉轉之后,他們再次回到了這個地方。
從這里,往山里面有一條路,雖然路況不是很好,但勉強可以行車。明天,他們就要進山堪輿。
山里堪輿完畢,就該和山妖好好談談了。
三人點燃了一堆篝火,支好帳篷,有蓄電池供電,拉上線車上燈泡,撐起架子燒水,來時攜帶的臘肉、魚干、干菜、面條等取出來,很快便做出了簡單的一大鍋干菜燉肉。
不急于去煮面條,待會兒如果不夠吃,再煮不遲。
三人離篝火遠一些坐在車旁的燈下,圍著小桌子開始喝酒吃菜,一邊閑聊商議著今天的發現,以及接下來的行程計劃。
溫朔時不時就會摸索一下放在旁邊的五連發獵槍,愛不釋手。
其實從昨天開始,他幾乎一直都把槍背在身上,時不時耍帥單手持槍扛在肩膀上,要么雙手拿槍,槍管斜指著下面,想象著自己是電影里那種孤獨的西部牛仔,時不時端槍亂瞄…
晚上睡覺,都要把槍摟在懷里。
一是真的愛不釋手,二是,膽小怕萬一。
真他媽半夜三更睡得正香時,沖過來兩頭老虎,胖爺這二百多斤倍兒貴的肉,可不就白瞎了嘛。
其實,胖子完全沒必要擔心。
因為鄒天淳和荊白,都隨身攜帶了符紙,扎下營地之后,便會在周邊布下法陣,對天地自然中那些無形無聲無息無形的感應,比之人類更為敏銳的飛禽走獸,根本不敢靠近。
可胖子,就是未雨綢繆,謹慎小翼的性子啊。
凡事多上幾道保險,總不會有錯的。
不過,當鄒天淳和荊白各自起壇作法,以震懾兇禽猛獸,防止靠近發生危險之時,胖子都會忍不住回想起在大草原上,自己最為霸氣的那一刻,群狼跪伏,狼王俯首戰戰兢兢…
這個牛,能吹一輩子。
可這個牛,也著實不方便自己去吹——所以胖子一直都很忿忿,馬有城和荊白雖然早已和解,卻不是個好言說吹捧的人,陳世杰更不用說了,壓根兒就是一個悶葫蘆。
如此一來,就沒人能在荊白以及其他人面前提及胖爺當年的威風八面。
如此一來,胖爺干了那么件大事,偏生不為眾人所知。
這他媽跟誰說理去?!
“少說還得要三天時間,才能把山里堪輿完畢。”荊白喝下一口酒,頗有些感慨地說道:“若是以前,做這種事情并不焦慮,我甚至會把時間延長到一個月,因為要各方面都盡可能周全的同時,自身也能增長見識和經驗。現如今卻不行咯,抓緊時間干完了,還得回蜀川。”
“其實,我有些想不明白,這又何必呢?”鄒天淳道:“以你的名望、地位、修為,尤其是修行的還是玄學相術,當今時代最為受富人所推崇,經濟方面肯定收入不菲,何必再耗費心力時間,去經營這些生意上的事情?既不能帶來多么可觀的收益,又要耽誤己身的修行…唔,抱歉,我可能是不太明白,做生意的利潤有多大。”
荊白苦笑著瞥了眼坐在那兒摩挲獵槍,一臉溫柔的溫朔,道:“上了溫朔的賊船,沒辦法。”
“去去去,礙著我什么事兒了?”溫朔一臉無辜和冤枉,道:“你自己相中了那塊地方,要為玄門江湖做貢獻,還要立宗門,錢不夠,我出于義氣掏腰包投資支持你,誰上了誰的賊船啊?”
“入世修行,是你給我出的主意吧?”荊白問道。
“是啊,你有沒有得益?”溫朔理直氣壯地說道:“要是沒什么感悟,后悔了,那沒事兒,咱誰跟誰啊?回頭也可以撤股,撂挑子,我出錢把你的股份全買下來…”
荊白苦笑,旋即正色道:“雖然心神疲累,修行時間減少了太多,但仔細想,卻頗有收益。”
“哦?”鄒天淳好奇道:“怎么講?”
荊白稍稍猶豫了一下,道:“我們源自俗世,卻不修俗世;我們源于紅塵,卻不悟紅塵;我們生而有情,卻要斬卻三情…這,修的有又是什么?如若玄為無情,玄為超凡,我們又從何來?玄又從何而來?修玄的終極奧義,有是什么呢?”
鄒天淳怔住,陷入了沉思。
胖子也有些懵圈。
這些話,這些古怪的、較勁的思維,胖爺可沒想過啊——荊白怎么就從胖爺我的態度上,悟出了這么高深,又好像很扯淡,玄而又玄,一點兒意義都沒有的道理呢?
于是胖子很認真,又很疑惑地看向荊白,眼神中透著疑問。
荊白向他點了點頭,又拱了拱手。
胖子也緩緩點頭,一副孺子可教(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
就在三人沉思的時候,百米開外茂密的叢林中,忽然有悉悉索索的微弱聲音傳來。
六識敏銳的三人立刻警覺起來,循聲望去。
繁星密布,華月高懸,銀河橫貫長空。
月華星芒的照耀下,光線并不算差。
然而除卻這片相對平坦開闊的地塊,百米開外的山林中,卻是因為明暗對比造成的視覺差,以及距離過遠,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
“別亂動。”鄒天淳最先輕聲開口提醒二人。
溫朔已然抄起了獵槍,瞇著眼神情高度緊張——媽的,不會真讓老子遇到猛獸吧?
按理說…
有鄒天淳和荊白二人起壇作法布下了法陣,釋放出強大氣機,兇禽猛獸都應該早早感知到不妙,從而遠遠避開的,怎么可能如此接近?
越野車停放的位置是靠外側,這是為了不遮蔽視線,便于他們觀察到山林那邊的情況。與此同時,篝火的位置也在側旁幾米開外,避免火光影響到視線對暗中的觀察。
鄒天淳抬手輕輕示意。
荊白和溫朔會意,小心起身,彎腰向旁側挪移出幾步,凝神觀察遠處。
與此同時,鄒天淳和荊白各自掐決凝神,氣機循著之前自己布下的法陣,與天地相參,小心翼翼地往遠處探去。
慢慢適應了光線后,溫朔已然能模糊地看到山林邊緣的狀況,凌亂的灌木叢、樹木、石頭…
忽然,他發現了兩個黃綠色的小點,在一塊巨石后面閃了閃,旋即消失。
什么東西?!
溫朔舉槍瞄向那里,渾身肌肉繃緊。
有過早草原上遭遇狼群的經歷,溫朔知道,剛才那一閃而逝的黃綠色小點,很可能是夜晚黑暗中猛獸的雙眼。
怎么可能?
為什么會出現猛獸?
荊白和鄒天淳布下的法陣,刻意將氣機范圍,逼近至山林邊緣,而且還向內部延伸了十數米。
又有一雙猛獸的眼睛,在灌木叢中閃現。
溫朔的心顫了顫。
荊白輕聲道:“三頭,有三頭虎…還有熊!兩頭!另外那三頭,不,四頭…是什么東西?”
鄒天淳聲音壓得極低,道:“野豬!”
“媽的…”胖子禁不住渾身直打哆嗦。
和遲寶田喝酒聊天時,他可是聽說了關于這些山林猛獸的兇悍可怕——有一頭猛獸向他們發起攻擊,就足夠三人喝一壺了,更不要說,突然間出現了這么多的猛獸。
按理說,這三種猛獸絕不應該同時出現,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它們見了面只會相互廝殺。
但現在卻出現了極端有違常理的狀況。
“溫總,千萬別開槍!”鄒天淳強自鎮靜著,聲音有些顫抖地提醒道。
“老子知道。”胖子哆哆嗦嗦,咬牙罵了一句臟話——天殺的,現在開槍那就是找死!
鄒天淳和荊白這倆笨蛋!
他們的法陣,不但唬不住猛獸,反而把猛獸給招來了!
“走,快上車!”溫朔端著槍提醒道,一邊開始往車旁退。
鄒天淳和荊白似乎被嚇傻了,聽得溫朔提醒才回過神兒,趕緊快步沖向越野車,拉開車門上去。
由于身處位置的緣故,荊白拉開車門沖進了后排,而鄒天淳,則是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胖子差點兒沒忍住罵娘,趕緊繞過車頭坐到駕駛位,將獵槍遞給副駕駛的鄒天淳,喝罵道:“還他媽愣著干什么,把車鑰匙給我!”
“啊…”
鄒天淳趕緊掏出車鑰匙。
溫朔搶過來插入鑰匙啟動車子,掛檔轟著油門掉頭就躥。
然而車子剛剛掉過頭來,眼角余光卻突然發現,原本車的后方,此刻變成左側的外面,一道碩大的黑影重重地撞在了車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沉重的越野車竟然被撞得兩輪離地傾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