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的大草原深處,突然出現這樣一頭在草原上罕見,只有農耕區域才會有,而且現代社會本就幾乎被淘汰的大青牛,青牛上還悠悠閑閑地仰臥著一個人…
實在是太詭異,太反常了。
匍匐在地引頸待戮的狼王,那只獨耳輕輕抖動了一下,終于壯著膽子抬起頭來,看向了東南方。
隨即,狼王昂起了頭,眼神中透著無比的興奮。
它忍不住站了起來,仰著頭張嘴發出了一聲:“嗷唔…”
群狼起(身shēn),同聲嚎叫。
數百只草原狼,同時嚎叫…聲音驚天動地。
其木格和馬有城、陳世杰又一次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駭得心驚(肉肉)跳——到底想怎樣啊?
殺人不過頭點地,痛快點兒成不成?
別這么折磨人啊!
溫朔眼睛瞇縫起來,他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玄法氣息,卻以一種極為輕柔,仿若流水般的姿態,迅疾而又平和地觸碰到他布下的法陣,沒有敵意,一躍而過,抵達緩坡。
即便是沒有這股玄法波動打招呼,溫朔也已然猜到了來者是誰!
能夠乍一出現,就讓已經俯首跪拜他的群狼,突然間如從死亡絕境逃出生天般興奮地不再畏懼他…
大草原上,只有一個人能做到!
娜仁托婭!
于是溫朔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惱怒,他重重地哼了一聲,目光掃視緩坡上興奮的群狼,鼻腔里發出了一聲悠長、低沉、震懾力十足的“嗯?”
質疑、威懾!
不滿!
撲簌簌…
面前的狼王,緩坡上的群狼,數百只草原狼幾乎同時打著寒顫,戰戰兢兢地跪伏了下去。
尤其是狼王,再次保持了之前那般匍匐,引頸受戮的卑微姿態。
溫朔將視線投向不急不緩,卻恰好趕來,要從他的屠刀下挽救群狼的娜仁托婭——距離漸近,他終于看清楚了娜仁托婭的模樣,穿著很素雅的淺灰色衣衫,灰白和黑色相雜的長發,扎成了兩條長長的麻花辮搭在(身shēn)前,頭上還佩戴了兩朵精致的小花,辮梢上是紅頭繩和晶瑩剔透的小小玉珠。
與之形象略有些不協調的,是她的腳上穿了一雙紅黃花面的鞋子。
溫朔心思電轉,琢磨著該如何與這位大草原上的傳奇法師第一次接觸,談些什么,也好接下來虛心求教,又或是…
探討交流一番?!
“馬爺,那邊來了一個騎牛的…”陳世杰隔著后視鏡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扭頭搖下車窗往外望去,一邊開口提醒道。
“嗯?”
馬有城正自震驚著那些草原狼再次跪伏,聽得陳世杰的話,這才循著陳世杰的目光往車后偏西看去,便看到了那位慵懶閑適地躺靠在巨大騎牛的背部座椅上,緩緩而來的老人。
“她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那位,娜仁托婭大師。”馬有城輕聲嘀咕道。
“她,是湊巧路過,還是專程趕來的?”陳世杰皺眉疑惑道——能親眼見到這樣一位傳奇人物,陳世杰也不免心里有些激動。
原本他是不信邪的,可自從認識溫朔以來,見識了太多異常事件,非凡手段,如今再如何玄乎的事(情qíng),他聽說了都會抱著半信半疑之態。倘若事涉溫朔的話,他就會完全相信。
“不知道。”馬有城搖搖頭,忽而想到了什么,扭頭看看緩坡上凜然而立的溫朔,還有那一群群跪伏在地的草原狼,趕緊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一邊說道:“世杰,咱們都下車,態度要恭敬些,畢竟是草原上的一代傳奇巫師娜仁托婭。”
“哦。”
陳世杰推開車門下去,和馬有城并排站在車旁,目視著(身shēn)軀龐大的青牛,載著那位極富傳奇色彩的老太太,從距離他們十多米開外的草叢中走過。
兩人單手撫(胸胸),躬(身shēn)施禮。
面皮白凈,卻布滿了皺紋的老太太,瞇著眼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向兩人輕輕揮了揮手致意。
再往前走。
其木格已然在被清理過的空地和草叢邊緣,跪伏在地,畢恭畢敬,頭都不敢抬起來,更不要說直視娜仁托婭了。
如果是以往生活中遇到娜仁托婭,只需要禮貌行禮、打招呼就可以。
但今天,其木格知道自己帶著溫朔、馬有城、陳世杰他們來到草原深處,闖入了草原狼群的領地,應該受到狼群和長生天的譴責、懲罰。而娜仁托婭,無疑是最有權力和資格,代表長生天的。
“其木格,長生天不會怪你的。”娜仁托婭忽然輕飄飄地開口道。
“是,娜仁托婭,謝謝您的寬恕。”其木格感激地叩首,然后畢恭畢敬地起(身shēn),目視著青牛往緩坡上走去。
緩坡頂上。
溫朔手中腰刀慢慢地收回了刀鞘中,臉上浮現出憨憨的、溫煦的笑容。
密密麻麻跪伏在地的群狼,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身shēn)體,為青牛和娜仁托婭讓開了一條道路。
青牛悠悠然爬到了緩坡頂上。
群狼以一種可怕的自律(性性),如同機械般同時移動著,將緩坡頂上,騰出了大片的空地。
這一幕很詭異,有密集恐懼癥的人看到,會驚得捂住眼睛不敢看。
青牛在距離溫朔還有四五米的地方停步,然后慢慢地跪下,匍匐在地,盡量降低座椅和后背的高度,以便于娜仁托婭從座椅上下來。
溫朔單手撫(胸胸)施禮,邁步走過去,躬(身shēn)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
娜仁托婭微笑著伸出手,搭在溫朔的手上,小心翼翼,動作略顯笨拙地抬腿,從大青牛背上下來。
“很抱歉,讓尊貴的客人等得太久,年輕的雄鷹總是難以按捺住躁動的心靈,愿意自由自在地飛翔,欣賞大草原的雄闊壯麗。”娜仁托婭站在溫朔的面前,仰臉看著他那張掛滿憨厚笑容的臉龐,道:“只是,尊貴的客人,你為什么要對草原上可(愛ài)的生靈們,動了如此濃重的殺心?”
溫朔很是驚訝于娜仁托婭一口流利標準的普通話。
他憨憨地、略帶歉疚地說道:“尊敬的娜仁托婭大師,您的到來如同和煦的(春chūn)風一樣,拂去了我心頭的躁意和戾(性性)十足的兇殺之心,我深感愧疚。之前動怒,是我的朋友們,面臨生命的威脅,我一時沖動失去了理智。”
“可以理解。”娜仁托婭笑著點了點頭,緩步走到了那頭狼王的面前,緩緩蹲下(身shēn),臉上滿是慈祥和藹,伸手摸了摸了狼王的頭,柔聲道:“帶著你的孩子們,回去吧。”
“嗚嗚…”狼王如同一條可(愛ài)的小狗般,喉嚨里輕喚了幾聲,卻沒有敢立刻起(身shēn),而是將視線投向了站在幾米開外的那個人。
那個,可怕的人類!
溫朔沒有中止法陣的運轉,個人的氣勢也不過收斂了一半。
所以對于早已被他嚇破了膽的群狼來說,此刻,縱然是娜仁托婭出現,它們還是不敢在未經溫朔同意的(情qíng)況下,擅作主張做出什么舉動。
“它們不會再傷害你。”娜仁托婭無奈,扭頭露出了懇求的神色。
向來小意謹慎的溫朔,當即收回了個人的氣勢,同時以氣機控制著法陣,停止運轉。
法陣的效應,在天地間緩緩消散著。
他朝著狼王,輕輕揮了揮手。
狼王這才起(身shēn),心有余悸般看了看溫朔,又低頭伸出手頭,輕輕((舔添)添)舐了娜仁托婭的鞋子之后,轉(身shēn)離開。
群狼起(身shēn),紀律(性性)極強,絲毫不亂地跟隨著狼王離開。
站在緩坡頂上,居高臨下望著數百頭草原狼從緩慢,到奔跑,漸漸遠去,消失…
很有種震撼人心的野(性性)魅力!
“我原籍不是草原人,而是江龍省人,姓馮。”娜仁托婭忽然說道。
“馮(奶奶)(奶奶)您好,您好,晚輩名叫溫朔,是燕云臨關人。”溫朔從欣賞草原狼群奔騰的震撼中回過神兒來,當即往嘴巴上抹了一層蜂蜜,笑瞇瞇地說道:“這次是專程來拜訪您的,未曾想,還沒等到您回家,卻先給您惹出了這么一出亂子,真的很抱歉。”
娜仁托婭忍俊不(禁jìn)地笑著搖了搖頭,直來直去地問道:“你既然是(身shēn)負玄法,想必是中原玄門江湖中人,玄法修為的境界又如此之高,到草原上找我這個老太太,做什么?”
“馮(奶奶)(奶奶),在您的面前晚輩可不敢當什么玄士,這點兒修為更是入不得您老的法眼。”溫朔憨憨地說道:“這次來,是真心想向您請教一些問題的。”
“在玄門江湖人士的眼里,草原上的巫術,向來都是旁門左道。”娜仁托婭擺了擺手,邁步往緩坡下走去,一邊說道:“這些歷史中的偏見矛盾,且不去說,可你我修行不同的法術,請教…還是免了吧?”
溫朔亦步亦趨地跟上,落后半步。
那頭大青牛也站了起來,搖頭擺尾地跟在后面,一雙牛眼狠狠地瞪視著溫朔,時而還會用鼻孔故意向溫朔噴氣。
溫朔不去理會這頭大青牛,畢竟…牛仗人勢嘛。
自己如果和大青牛慪氣,那也忒丟份兒了。
“馮(奶奶)(奶奶)。”溫朔腆著臉笑瞇瞇地說道:“我不是玄門江湖中人,唔,這樣說好像有些做作,事實上,我一直都很排斥江湖,也不去了解江湖人、江湖事,我只是想做這方面的學問研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