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北街的那‘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的榮、寧二府被兩百內廷侍衛和三百錦衣軍團團圍住,已經足足有近十天的時間了,那些內廷侍衛和錦衣軍士們既不抄家,也未進去搗亂或拿人,只是不給閑雜人等隨意進出而已。
不過,在這十天的時間里,寧、榮二府的人過得可謂是心驚膽顫,生怕不知道什么時候,那些如狼似虎般的兵丁們就會一聲令下殺將進來,抄沒他們賈府的家產,并將他們滿門老小婦孺都給丟到大牢里受盡屈辱而死?
所以,和往常幾日一樣,今日賈母的正院大廳這里,仍舊是聚集滿了寧、榮二府里的幾乎所有賈家的重要嫡系人物。
就比如:
惜春、迎春、探春三個仍舊待字閨中的姐妹,愣頭青一般,每天仍舊吃吃喝喝的混世魔王賈寶玉,遭了無辜之殃,被莫名牽扯進來的薛姨媽一家、包括薛寶釵和薛蟠兩兄妹,寧國府的賈珍、賈蓉,榮國府的賈赫、邢夫人,王夫人,趙姨娘、周姨娘外加賈琮、賈蘭、賈環和一干鶯鶯燕燕的丫鬟,甚至連同原本一直在都外玄真觀修煉,燒丹煉汞,別的事一概不管,放縱家人胡作非為的賈敬等等,基本上寧榮二府的重要人物和嫡系全都聚集到了這里,聚集到了賈母的羽翼之下,妄圖憑借史家大小姐,借助史太君的威名,在危難之下,護佑住這一家老小的性命?
不過,他們說不知道的是:史太君的娘家,也就是保齡候以及忠靖侯兩人現在也是一樣焦頭爛額且自顧不暇,又哪里能管得到罪名基本被坐實,且無人敢管了的寧榮二府?
現在誰都知道,那個朝廷欽犯,或者可以說是‘揚州悍匪’的林黛玉,現在的罪名基本上是板上釘釘坐實了的!
因為,對方不僅在半個多月前于揚州城內無故戕殺官員,且還在十天前,在揚州城外的水道處公然拒捕,還打死打傷數百并錦衣兵丁并救了賈璉以及一干賈府下人后飄然離去…那可是在往來眾多客商以及無數旅人的眾目睽睽之下做下的惡事,絕無虛假瞞報或者陷害的可能。
是以,在這種皇帝震怒、天下和朝野上下莫不震驚的情況下,別說是下場注定悲慘的賈府一家了,就連被牽連到的王家、薛家和史家,估計也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畢竟,他們四家可是皆連絡有親,一損皆損,一榮皆榮,扶持遮飾,俱有照應的,等賈府的事情出了結果并塵埃落定之后,恐怕距離其它三家被清算敗亡的時候也不遠了!
所以終上所述,現在沒有誰能出手幫襯賈府的,他們的下場基本上已經是可以確定的了,且幾乎再無翻盤的可能!至于為什么現在還沒有動手并拿下賈府中人,那就是皇宮里的皇帝需要去考慮的。
只可惜…
一直在榮國府里養尊處優的老祖宗賈母并不知道外邊的情況惡化程度,她只是一邊努力約束和安慰自家人,讓他們在每日天亮之后便第一時間來她這里報道之外,就一邊不斷地指示她的那些個不成器的兒子們不斷往外探聽消息,看看事情有沒有其它轉圜或者斡旋的余地之類的。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看看天色,估摸著差不多該是過酉時了吧…’
‘需要派人去廚房看看嗎?’
‘算了吧,廚房里的人就剩下一兩個婆子了,也就只有些青菜米飯和饅頭,最多就是兩碟子咸肉,不看也罷!’
‘唉…’
‘不過這一天總算是熬過去了,老爺,現在咱們要回去歇息了嗎?’
‘嘖!還是等到戌時,等到天黑再說罷!’
‘也好…’
‘嗚…’
‘嫂嫂,你哭什么哭?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你亂想也沒用,快快噤聲罷,別又招惹到老祖宗!’
‘我…’
‘蘭兒還這么小,我、我該怎么辦?’
‘嫂嫂…’
‘好了,都少說兩句吧!’
在賈母的正廳這里,一干媳婦、小姐、丫鬟以及賈府男丁們正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沉默著,誰也都沒有敢大聲說話,也不想說得太多,只是偶爾傳出幾聲不知道是誰的啜泣聲和壓低著的竊竊私語聲,整個正廳里就這么一副愁云慘淡的凄慘境況。
在被朝廷派兵圍困了這么多天,在過了這么多天的粗茶淡飯的日子之后,在這里的大部分賈府中人其實都差不多已經意識到:或許,再過不久,賈府的天就快要徹底塌下來了吧?
其實吧,經過這么近十天的提心吊膽的日子之后,他們之中有些人已經漸漸麻木或者認命了,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麻木,越來越絕望…他們知道,再過不久,他們所有人都將會被緝拿歸案,然后在未來的某一天里,被以謀反的罪名,給壓到菜市口斬首示眾?
當然了,斬首什么的,那肯定是男人需要去擔心的事情!
對于賈府中的那些女眷們來說,她們的下場可能會更加凄慘一點…因為,她們都知道到,她們屆時,毫無疑問會被抓住并沒入教坊司,從此為奴為婢,甚至還會淪為官妓,從此永不翻身,過那種生不如死,想都不敢想的可怕生活?
“哼!”
“我當初早就說過了,就不該讓林妹妹去練那勞什子的劍術的!”
“韓非子《五蠧》里可是明明白白說過的:‘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要是當時不讓林妹妹去練那些花把式,不讓她舞刀弄劍,繼續去當她那個柔柔弱弱水一樣的林家小姐的話,又哪里會有今兒這么多的事情?”
“那時候我可是說過很多次了的,你們偏偏還不聽,還說她練劍能強身,還說賈府多了個‘林女俠’也不錯?現在看看,她確是成了個了不得的‘女俠’,可禍及家人,咱們可就要倒大霉了!”
許久,某個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賈寶玉竟又忍不住開口憤憤地嘀咕了這么一句。
因為啊,這幾天他可是被憋壞了,除了天黑的時候可以回去睡覺并跟襲人、晴雯等人鬧上一會之外,每次天一亮就必須到這里,看著這種愁云慘淡的景象一呆就是一整天,還那里也都不給去,吃的是粗茶淡飯,喝的寡水淡湯,他這個‘銜玉而誕’且養尊處優的主兒又何曾遭過這種罪?
只可惜,沒人去接他的話,因為現在再去說那些已經毫無意義,且他們這些天里都已經爭論過、謾罵過、悔悟過以及痛哭過無數次了,眼下賈寶玉再去提起,也不過是老調重提,枉費精力罷了。
“看!政老爺回來了!”
這時,正在眾人沉默不語,不知道在各自想些什么的事情的時候,只見外頭匆匆走進來了一個人,等眾人定睛一看,可不是被賈母早上派出去打算打通關節和詢問情況的榮國府的老爺賈政又是誰?
“你可算回來了!”
“好了!好了!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就先別急著行禮了,快給我們大伙兒說說,眼下外邊情況到底是怎樣的了,能不能想到法子救咱賈府這一家子?”
沒等賈政跪下給自己行禮或者給在坐的那些不爭氣的子孫們問好,賈母便在鴛鴦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并趕忙出聲阻止對方后急問道。
現在她只希望能夠從這個還算是能夠理一理外邊的事情的次子身上得到一些好消息,要不然,她這個賈府中的‘定海神針’只怕是也堅持不住了。
“母親…”
賈政頓了頓,再看看周圍的那些兄長和和家中子女們一眼,長著長須的嘴唇動了動,可最后卻是什么也都說不出來。
想想這幾天,他們賈府中人只是許進不許出,外邊的旁支仆役也基本都逃散沒了,累得他們這些天,連吃食都只能花高價錢讓那些兵丁們代辦或是憑借府內倉稟的余糧米面過日子,雖說三五個月內餓不死人,可菜肴那是少之又少的,以至于這幾天,他們所有人都過得不甚好,眾人的臉上都隱隱開始有些蒼白的菜色了,恍如外邊過得清苦的旁支遠族那般?
“唉!眼下是沒法子了!”
“孩兒我自己肯定是出不去的,守門的錦衣軍是奉了皇命前來的,可是絲毫通融不得,是以,孩兒也只能花了點銀子讓人幫忙去打聽消息…”
“剛剛那人冒死進來回復了:京營節度使王子騰現已被罷職歸家,史家也被監視居住,他們怕是全指望不上的…而大明宮的掌宮內相戴權,他雖說收了咱們家的銀子,可他卻不敢替咱們向貴妃傳話,只說現在形勢不對,讓我們耐心等等再看?”
說完,經過近十天折騰的賈政回身看了看,發現了兄長賈赫旁邊有一張沒人坐的椅子后,他便直接頹喪地癱坐了上去,并同時唉聲嘆氣著用手撐住了他自己的額頭。
這些天,從寧榮二府被圍以來,他已經盡了他自己最大的努力了,銀子也已經是往死了使,如潑水一般灑了出去,可結果卻也越來越讓他感到絕望。
以往那些和他們賈府關系莫逆的權貴們,現在紛紛和他劃開了界限,擺明了不肯幫忙從中斡旋或者替他們賈家說話,而和他們賈府扶持遮飾,俱有照應的王、史兩家也多少受到牽連,處境也很是艱難…
是以,在身心俱疲、內外交困之下,賈政都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的。
而且,剛剛他可是還有些話,沒有敢說完的,就比如李御史等人落井下石,參奏賈府恃強凌弱、戕害人命、有忝祖德、虐害百姓、強占民女、勾結外官以及意圖謀反等等?
特別是‘意圖謀反’,那個罪名幾乎是要坐實了的!
畢竟,他賈政的親家,他那妹妹賈敏的女兒林黛玉可是在揚州公然戕害朝廷命官和一位郡王外加無數鄉紳的性命,甚至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抗朝廷軍士,折辱朝廷尊嚴,那是鐵一般的事實了的!
而要不是對方僅僅只是兩個還未及笄的女兒家,只是如同江洋大盜一般對抗朝廷,并沒有真個聚眾或扯旗的話,恐怕他賈府就不僅僅是被包圍那么簡單了。
“這、這…”
聽完自己兒子賈政的話,賈母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一般,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了…
不過幸好,一旁的鴛鴦和旁邊另一個同樣面有菜色的小丫鬟趕緊出手扶住了她,并將她給重新扶到了為首的那張太師椅上,好歹沒有讓她直接倒到地面上弄出個好歹來。
“這!”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
好一會,讓鴛鴦撫了一會胸膛才順過氣來的賈母看著滿屋子看著她的賈家子孫和媳婦們,終于是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咳!!”
“全都是我這個老婆子的錯,是我沒有教好我的外孫女,是我害了黛玉,還害了咱們賈府這一大家子啊!!”
“我活了八十多歲,自作女孩兒到你父親手里,都是拖著祖宗的福,從沒有見過這等事情!可如今老了,卻看到你們和賈府受此大罪,眼看這個家就要毀了,你叫我心里怎么過得去?”
“倒不如兩眼一閉立馬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說完,賈母便又以手掩面大哭了起來。
現在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后悔當初沒有聽她寶貝孫子寶玉的話,沒有去強令喝止黛玉練劍的行為,要不然,現在也不會出現對方以武亂禁,逞兇斗狠以及殺傷朝廷軍將,弄出這等潑天禍患的事情出來了。
想當初,她竟豬油蒙了心,看到黛玉練劍后身體大好,看到對方舞劍舞得漂亮,她自己還稀罕了許久的,甚至還駁斥了寶玉偷偷給她通風報訊的行為,還以為寶玉是因為‘妒由心生’,所以才說了那種誹謗黛玉的話來?
可現在看看,事實證明,竟反倒是她的那個寶貝疙瘩孫子見識遠,她當初真的應該多聽聽寶玉的話,及時制止黛玉去練那勞什子劍的!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這其實都是兒子們不肖,是兒子沒有管教好子女才累得老太太受驚,還請老太太稍稍寬慰些,兒子定當努力去外邊繼續料理斡旋,若是老太太有什么不自在,兒子們的罪孽豈不是更加深重?”
看到自己的老母親哭天戕地,賈政心下亦有些悲戚和哀慟,但是,他還是咬牙忍著凄惶和種種悲憤的情緒,努力上前勸諫著對方。
‘老太太…’
‘咳…’
‘老太太這么大年紀了,擔心自責也是沒用,且放寬心些吧!這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事情,又能怎么著呢?’
‘就是!全怪那個小禍害,要不是她…’
‘好了,你們都少說兩句吧!!’
‘唉…’
‘老祖宗,您可別哭了,害得我都忍不住又要哭了!’
‘你哭又有甚用?還不是你家的那個賈璉不頂用,好好地喊他送人去揚州,他送去也就是了,可怎讓那個林家的災星作出那種潑天的大事情來?’
‘你!!’
‘你什么你?難不成是我沒說對?!’
‘璉二嫂子,還有珍老爺,趙姨娘,你們就少說幾句罷…’
‘你給我閉嘴!這里沒有說話的份!!’
‘就是!眼下都這個時候了,樹倒猢猻散,大難臨頭各自飛,誰還顧得上誰啊?’
隨著老太太在那里哭天嗆地地痛哭了起來之后,這個大廳里的媳婦、小姐和子侄們也紛紛開始或鼓噪、或埋怨、或悲戚、或怒罵了起來。
雖然那些事情他們已經爭論過好多天了,但是,當現在危急日甚,當現在形勢越發危急且眼看就要大禍臨頭的情況下,他們就終于再一次爆發了起來,并讓賈母的這個好不容易才安靜兩天的正院大廳,又開始變得變得吵吵嚷嚷了起來。
“你們…”
賈政看著亂做一團的家人,除了搖頭嘆息之外,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現在他仍舊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黛玉那個小妮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年紀輕輕的,才十一二歲的女孩子家,平時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一個女孩兒,怎么就偏偏能做出那種傷天害理以及震動朝野的,連悍匪都不一定能做出的大事出來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趕緊找到那個據說逃亡在外的不肖子孫賈璉,然后著對方好好地問問,他的那個外甥女黛玉,那個他賈政的親妹妹的女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發瘋了一般作出那樣的潑天的事情來,賈璉那個當哥哥的又到底是怎么做事情的?
不過,責問到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問清楚事情的緣由,然后他也好從中斡旋,看看事情還有沒有回轉的余地不是?
只可惜,他自己肯定是出不去榮國府的大門的,而那個不肖子孫賈璉現在也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對方到底是還滯留在揚州還是偷回到了金陵,亦或是在某個地方隱姓埋名地躲避著朝廷的追捕?所以,現在兩眼一抹黑且被困在榮國府里的賈政是真的半點法子也沒有,只能聽天由命了…
“罷了!”
“隨你們去吧,我先回去歇息去了,是死是活,且等明日再說吧!!”
看著這里吵吵鬧鬧的,看到賈母已經穩定不住局面,似乎也不想再去穩定局面之后,不耐其煩的賈政便只好搖搖頭,準備先回去再說。
不過他自己也知道,在黛玉做下了那種潑天的禍事之后,他們賈府和賈府里眾人的最后下場,恐怕是不會太好的,那些人鬧也是人之常情,不能苛責太多。
金陵城里榮寧二府的混亂情況,林黛玉就肯定是不知道的!
因為啊,她直到現在才剛剛從揚州抵達金陵并混入了城里,還沒有來得及伺機潛入榮國府里去見她的那些舅舅、舅媽、表姐弟兄妹以及外祖母她們,就僅僅從旁人的嘴里知道寧、榮二府被圍了有近十天,眼看偌大一個權貴之家就要敗亡了而已。
“噯…”
“也不知道,榮國府里的外祖母她們到底怎么樣了,寶姐姐她們還好不好?”
一路走來,聽到的和看到的榜文,就已經基本讓林黛玉知道了她自己犯下的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大罪了。
不過,鑒于開弓沒有回頭箭,且現在后悔也沒有用,世界上更沒有什么后悔藥,同時也不覺得自己為父報仇有什么錯,也更不想被人扒光了衣服拉到菜市口凌遲處死然后梟首示眾的她,除了咬牙繼續頑抗并時刻準備想方設法救出自己的親戚家人之外,她現在也確實是沒有別的好辦法的。
但是,她對于那種張貼得到處都是的海捕文書上的內容卻很有意見!
因為啊,在揚州城外,攔截她們的那些官兵們確實屬實被她和雪雁倆人給輕松殺散了的。可是,當時她們卻并沒有對那些錦衣軍士們下死手,她們只是精準地劃傷了他們的手臂,讓他們握不住武器并不得不狼狽逃跑了而已,她除了確實有殺死那些害死她父親林如海的仇人外,至今為止那是一個無辜都沒有殺過的,這點她可以對天發誓!
不過,她怎么想和怎么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朝廷和當權者是怎么想的!因為,現如今,在當今圣上和朝野軍民權貴們的眼里,她林黛玉就確實是一個無惡不作,燒殺擄掠,戕害官員,擊殺軍士且意圖謀反的女悍匪!
不管她一開始時出手的原因是什么,現如今都不重要了。
在朝廷的律法里,殺官就等同于造反,那可是要凌遲處死的,那就更別提她殺的人里還有一個正兒八經的郡王了!
而這,也是目前賈府被重兵包圍,且王家和史家同時也受了連累的緣由所在!至于現在為什么沒有直接抄沒賈府,可能就只有某位待在皇宮里的皇帝才知道,她林黛玉或者某熊,又或者是別的人,就肯定是不知道其中緣由的。
感嘆完之后,身著素色的白裙,頭戴紗帽,寬大的袖口中藏著她的那柄‘青虹’短劍的林黛玉,便又開始愣愣地看著遠處,看著街北外蹲著兩只巨大的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正門之上有倆扁,分別寫著‘敕造寧國府’和‘敕造榮國府’的賈府,看著那外邊正圍著的那一大群衣甲鮮明的錦衣軍兵發呆著。
他們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地將偌大的寧、榮二府都給圍得滿滿當當地,顯然,哪怕她現在劍法超群,身手靈敏,有著法力在身,可想要在白天的時候不驚動那些軍兵們的情況下潛入榮國府里邊,就必定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她必須要想想別的辦法,或者必須先等到天黑再作打算?
嘎啦!
‘小姐!’
“有一隊軍兵巡邏來了,你快點進來,我發現這間院子沒人!”
正在林黛玉愣愣地看著遠處并思索著對策的時候,忽然,她一旁的一間院子就被從里邊打開,然后早已在里邊并背著一個竹簍等著的雪雁,便趕緊一邊揮手喊住了她,一邊趕忙跑出來將她給拉了進去。
這里是誰家的小院子雪雁并不知道,且那也不重要!反正,她只知道,這個有個一棵樹和一間廚房,一間茅廁外加三間房子的小院子里邊沒有人影,灶膛里也很潮,里邊的灰都不知道是多少日之前留下的了,所以,這兒就肯定是沒人住的,正好給她們主仆倆人以及她后邊背著的那頭可惡的小熊歇息一會。
“哎…”
終于,等到雪雁關上了院子的大門,并用木門后面的門栓反鎖住了小院,隔絕了街外巡邏的兵丁們的目光后,黛玉才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現在事情似乎越來越糟糕了,她的親人們都被官府的人給控制住了,也不知道在事情繼續惡化之前,她能不能想到解決事情的好法子出來?
至于被自己害苦了的賈璉表哥…
她就只能心下嘆息了一聲而已,并希望對方能在自己想到辦法之前繼續好好地躲著,在自己處理好榮國府和寧國府的事情之前,不要再被外人給抓到吧?
“小熊!”
“榮國府現在被圍起來了,咱們該怎么辦,要馬上去救她們出來嗎?”
雖然吧,林黛玉和雪雁知道她們自己很厲害,但是,對于要從數百軍士的手里救出賈府的那么多的人,她可是一點底氣都沒有的!所以,剛剛思索了許久,都想不到什么好辦法的她,便只能轉頭朝著正在被雪雁從那個之前被背在身后的竹簍里抱出來的小白熊問道。
要知道,之前她們能安全地一路從揚州趕來到金陵,并潛入這個大城里,靠的就全是小熊的主意!因而,在自己是在是沒有好的辦法的情況下,她們所能依仗的,似乎也就只剩下那頭幫了她們不少忙的小熊了。
“救出來?”
“救什么救?別救了!”
剛剛榮國府和寧國府外邊的那情況提伯斯當然有看到,但是,它并不認為眼前的這兩個打架都不干脆,還不太敢下死手殺人的家伙能從那些士兵們的手底下救出一大票的人出來。
畢竟,榮國府和寧國府的人,那些老老小小和丫鬟仆役們加起來,至少都有個上千人的,就憑林黛玉和雪雁那種僅僅只學了不到兩年的劍法,能夠自保就很不錯了,還想要保住那么多的人,累死她們都不可能,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啊?”
“不救了?”
林黛玉一愣,她沒想到她家的小熊提伯斯竟能說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來!想想之前,可是對方一個勁地勸說她們趕緊來金陵看看情況的,怎么現在又不打算讓她去管了?
“那怎么可以?!”
“小姐!你可千萬別聽它的,咱們可不能丟下老太太她們就不管了!!”
雪雁可不像某熊那樣沒心沒肺,所以,不等自家小姐做出決定,她便趕忙勸阻了起來。
“哼!”
“你現在能救得了幾個?他們人多,在這里守著的就有好幾百人,在附近巡邏的也有上千人,這個城里城外能調動的軍隊可能還有好幾萬甚至幾十萬,你們兩個小丫頭片子救得了誰?”
“哪怕真個救了,你們能保護賈府里的那么多人嗎?你們又能跑到哪里去?”
提伯斯當然不是不讓她們去救人,它只是不想讓自己好不容易調教出來的兩個好玩的雌性地球小人類去胡亂救人,然后在沒有成長起來之前,就被人給抓住或者設局干掉?
“可是,小熊,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難不成,就眼睜睜的看著外祖母她們被我連累受罪嗎?!”
一想到自己的外祖母,想到寶姐姐、探春、迎春惜春三姐妹,想到那么多的舅舅和舅媽姨媽以及嫂子表兄弟們因為自己的行為而受到連累并招來殘酷的刑罰,黛玉的那顆心就都快要急得碎掉了。
“或許,你可以去自首試試看?”
冷不丁地,提伯斯便先說出了一個絕對算是餿主意的餿主意。
‘我才不要!你休想!!’
“那、那怎么可以?!”
然而,不論是黛玉還是雪雁,她們在聽到小熊的話后,便紛紛第一時間驚呼出聲并反對道。
顯而易見的,她們倆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回來金陵這里并設法去救賈府的眾人,可是,要讓她們去自首,要她們去讓人脫光光了給拉到菜市口去凌遲處死什么的,她們就絕對是不可能樂意的!
“小熊,你還有別的法子嗎?”
臉色漸漸變得有些難看的黛玉,看到某熊的毛臉上似乎并不是太著急的樣子,她只好腆著臉,配笑著蹲到了對方的面前,并小心忐忑并期盼地問道。
反正,她們是沒有法子的,如果對方也沒有好的辦法的話,那她就只好等著晚上潛入到榮國府里,找外祖母以及舅舅她們商議,看看到底怎樣做才能救出賈府里的眾人出來?
“哼!”
‘快點說吧,小家伙,我和小姐都知道,你的餿主意最多了!要不然,小心我抽你!!’
某個越發沒個丫鬟樣的小女娃裝著咬牙切齒的樣子對提伯斯警告道。
如此看來,雪雁就肯定是對某熊忽悠著她家的小姐去做那種驚天大案,且還大意到被人給發現的行蹤和線索的事情是有著很大的怨言的!她并不覺得小姐做的有什么不對,只是覺得某熊不應該匆匆忙忙就慫恿她家的小姐那樣子不經過謀劃就去做,要不然,現在她們又怎么可能會這么狼狽?
“哼哼!”
“辦法嘛,這里倒是還有一個,不過本熊只怕你們不敢去做!”
俗話說得好,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更何況,它提伯斯是誰啊?
它可是號稱諸界萬道、無所不能的熊頭軍師提伯斯!在以前,在跟著它家的某個糟心小主子到各個位面世界里浪蕩的時候,它可沒有少出各種餿主意替它家的小主子度過‘南關’,所以,眼下的這種簡單的情況,又怎么可能會難得住它?
“是什么辦法?”
‘快說說看!’
‘你不說出來,又怎么知道我們不敢去做?!’
黛玉和雪雁趕緊出聲詢問著,事到如今,她們倆人現在都成了正兒八經的朝廷欽犯了,還是全天下都知道的那種,連數百人的軍隊也說打就打,且還神奇般輕易打贏了的她們,在自信心極度膨脹的情況下,她們還會害怕誰啊?
說實話,要是真個是沒有別的好法子的話,也許,她們倆最后還真的會將圍著賈府的那些錦衣軍士和內廷侍衛們都給統統殺散,將巡邏的士兵也給殺散,然后將賈府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盡可能完好無損地救出去?
“其實很簡單!”
“你們想啊,既然他們抓你們的家人,那你們大可以也去抓他們的家人啊!”
某熊開始給兩個湊到自己跟前,并用那種巴巴地眼神瞧著自己的小女娃們出了個餿主意并開始慫恿著道。
它的辦法其實很簡單的,左右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而已,因為現在這兩個雌性小人類是光腳的,而那些想要對付她們的人是穿鞋的,這事情鬧大了的話,誰怕誰啊?
反正,甭管最終鬧成什么樣子,它提伯斯和眼前的這兩個家伙,就肯定不會出事就對了。
“啊?!”
“那!那種事情肯定是不行的!!”
愣了一下后,沒有想到小熊竟然會給自己出這種餿主意,林黛玉便趕忙不住地擺著手,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對方的那個絕對是餿主意的餿主意。
“這又是什么辦法?”
“你這頭笨熊難道沒看到嗎?他們的人那么多,家人肯定也更多,我跟小姐就倆人而已,哪里抓得完?!”
以為對方想的是抓人來去跟朝廷換俘虜的雪雁,同樣跟著自家的小姐一般搖頭否決了某熊的餿主意,單純的她以為對方說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所以也就并沒有往深的地方想。
“你們是不是傻….”
“本熊什么時候讓說是讓你們去抓那些士兵們的家人了?瞧你們這傻樣,抓他們的家人又有什么用?咱們要干,就要干一票大的!!”
瞧著眼前的這兩個被自己調教了那么久還有些不堪大用的家伙,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的提伯斯便在駁斥了兩人的同時,便陰惻惻地糾正著道。
“啊!!”
‘你這只壞小熊!事情可是你引起的,你就別賣關子了,而且你看看,現在都什么時候,你還不快點說?’
沒有等自家驚呼著的小姐開口,早就有些不耐煩的雪雁便狠狠地伸手,一把抓起了對方脖頸上的肥厚皮毛并拎到自己跟前后才狠狠地出聲逼問道。
“放手!!”
“咳咳!”
“好吧,既然你們這么誠心地問了,本熊就大方地告訴你們!辦法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殺向皇宮,抓了里邊的那個皇帝老兒,然后控制他,命令他放過賈府,要不然,就宰了他!!”
揮舞著自己的肥胖的小短腿,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可惡的二等鏟屎官雪雁的手中將自己給解救出來后,提伯斯才得意地將自己的辦法給說了出來。
它可是有認真地想過的,憑著眼前的這兩個家伙的能力,去抓很多人的話,確實是很難很難!但是,如果是只抓一個人的話,就應該沒有問題了吧?況且,她們可是還有它提伯斯熊大爺在一旁幫助的,去抓一個凡人皇帝什么的,那還不是跟玩兒一樣?
“啊?!”
“你是說…就像書上說的那般,要我們挾天子以令諸侯?!”
林黛玉心下一驚,然后想起了她看到過的某本雜書,那里邊似乎確實是有著抓住皇帝,然后號令天下的橋段?
“這…”
想了想,越想越覺得似乎可行的林黛玉便不由得轉頭和自己的丫鬟雪雁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然后很快,她們便從對方的眼里看出了一絲欣喜的波動,并不得不承認,某熊的這個餿主意,聽起來似乎還很不錯的樣子?
“小姐!”
“小熊說的好像很對,眼下只能這樣了,咱們就那樣干吧!反正他們那些人好像打不過我們,宮墻也不高,肯定是攔不住我們的,我們大可以直接殺將進去,抓了皇帝老兒就跑!!”
原本一直是個被賣入林家的丫鬟,不過幸好被自家小姐看重并當成姐妹一般看待,現在更是成了個高來高去的厲害女俠,甚至連幾百軍士都視若無物的雪雁,她的膽子毫無疑問是變得越來越大了的!
這不?現在的她,都興奮得小臉兒通紅,都敢慫恿自家小姐跟她一起去皇宮抓皇帝老兒了!
“這…”
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要是以往的話,黛玉就肯定是不敢去想,也更不敢去做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的父親被人害死,賈府也被牽連且一般方法拯救無望,只剩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沒了依靠和顧忌的情況下,她也顧不上太多了。
再則,她現在已經修煉有成,雖說沒有成為那種可以御劍飛行的厲害劍仙,可是目前也已達天人之境,連‘萬夫之勇’已經都不能用去形容她的情況下,對于小熊說的那種辦法,她們就還是有能力去完成的。
“好吧!”
“小熊,還有雪雁,咱們先好好地在這里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并養精蓄銳,今天是十五,看看天色,晚上應該是月圓之夜,咱們就闖一闖皇宮,鬧一鬧那個紫禁城!!”
用力握緊了自己寬大衣袖中的短劍后,林黛玉終于下定了決心,并咬咬牙,舉起自己的那緊握著的小拳頭之后,便算是定下了執行小熊提伯斯的那個辦法的時間。
‘好!’
‘小姐!我現在就去弄吃的!’
雪雁差點就沒有歡呼著跳起來,不過,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的她,便趕忙朝著廚房跑去,準備簡單地弄一頓熱食給自己和小姐,以及某熊好好地享用,以便今晚打架的時候有力氣?
“哼哼…”
看到林黛玉被自己調教得越來越有自家的某個糟心小主子的一點點風范,某熊終于熊心大慰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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