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門前，周安停下腳步。
因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所以寢宮內亮了燭光。
沒有任何聲音，也不知道女帝在干什么。
周安抬手要敲門，卻又停下了，因為他知道，他如此求見女帝，女帝很可能讓他滾，所以…還是直接進吧！
吱呀。
周安輕輕的將門推開了一個寬縫，側身進去，順勢回身，又將門關上了。
寢宮里。
剛剛給女帝蓋好毯子，正打算熄燈的寇冬兒猛然抬起頭來，望向大門口，寢宮這地方，除了女帝，也只有寇冬兒能隨便出入而不用提前打招呼。
突然有人進來自然是不正常的。
但寇冬兒見進來的是周安，卻是放下了警惕，臉色變得有些奇怪，她連忙起身，腳步匆匆卻無聲的迎向周安。
周安走到一半就被寇冬兒攔住了。
“大總管。”寇冬兒小聲招呼。
“圣上睡啦？”周安小聲反問，他遠遠的便看到了，女帝側躺在龍床邊上，閉著眼睛，身上還披著毯子。
呼吸是均勻的。
“圣上剛剛入睡，她太累了。”寇冬兒小聲道。
“累了？”周安反問，“今天圣上都做什么了？”
女帝一天都窩在寢宮里，什么都沒做，連折子都批，那些不算重要的折子，都是廖福批的，后親自送到寧安苑，讓周安給落的印。
而重要的，必須得女帝親自批的，都還在司禮監放著呢。
周安在“蓋章”的時候問過廖福，倒是沒什么特別緊急的事。
寇冬兒眼神不對勁的看周安，周安問女帝今天做什么，其實她是可說可不說的，從法理上來說，任何人都不能打探女帝隱私。
但，周安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圣上哭了一天。”沉默著的寇冬兒終于開口，頓了一下，又道：“還罵大總管您，一邊哭一邊罵。”
周安一挑眉，他突然感覺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怎么罵的？”周安問道。
寇冬兒卻不答，一副不好說的樣子。
“你說，沒事。”周安道。
“圣上罵您…負心漢、豬狗不如、混賬東西、無恥敗類、渣滓、混蛋、王八蛋、奸賊…”
周安看著寇冬兒一邊回憶一邊說的神情，嘴角一陣抽搐。
這女帝還真是罵一天，而且是變著花罵的。
估計她這輩子說過的臟話，都沒今天一天多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周安示意寇冬兒別說了，而后便望向女帝，向龍床走去。
寇冬兒連忙回身追上周安，低聲道：“大總管，圣上已經睡了，要不…您先回吧。”
“我就看看圣上。”周安對寇冬兒微微一笑，而后比劃了一個別出聲的手勢。
寇冬兒很難做。
她也攔不了周安，只能眼睜睜看著周安走向女帝，緊跟著。
來到床邊，周安一點動靜都沒有，慢慢坐在了女帝身旁，側身看著女帝，女帝眼睛紅腫著，整個人顯得很憔悴，頭發也有些亂。
她應該是晚上都沒洗澡，躺著看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女帝身前還扣著一本翻開的書。
金紙封裝的，封面上沒字。
周安小心將那本書拿起了，翻動看了看，書名在扉頁上——《梅影新話》。
這似乎是一本…小說？
不是什么古人傳記，傳說故事，就是一本，小說！
周安翻看了好幾頁才搞明白，這不僅僅是一本小說，還是一本白話世情小說，并且帶有艷情橋段，這本小說的尺度，怕是要比得上《金瓶梅》了。
周安不由多看了幾頁，再結合簡介目錄，大致搞懂了里面寫的具體內容。
寫的是前朝大世家里的那點糟爛事，男男女女情情愛愛，偷情背叛，世仇情殺之類的。
“圣上，常看這種嗎？”周安抬頭看向寇冬兒，很小聲問。
寇冬兒搖了搖頭。
“哪兒來的？”周安又問。
“李嬤嬤給的，說圣上看了，就懂了。”寇冬兒很小聲回道。
周安眉角抖了抖。
女帝果然愛學習啊！
他將書合上，輕輕放下，又看向熟睡中的女帝，女帝是真的太累了，哭累的，罵累的，所以睡的很沉。
周安一抬手，手上便泛起光芒。
他將這光覆蓋在女帝臉上。
生愈術。
女帝紅腫的眼圈迅速消腫，因為這都算不上傷勢，所以恢復起來不僅僅不會痛，還很舒服。
女帝并未因此醒來。
周安又伸手，為女帝捋了捋頭發，看的寇冬兒是又緊張，又糾結…她知道女帝與周安的關系，親一起都不背著她了，所以她才很難做。
很難受！
“冬兒姐，你先出去吧。”周安扭頭看向寇冬兒。
“大總管別為難奴婢。”寇冬兒跪下了，低頭，就不走。
她不可能就這樣離開的，不是放不放心的問題，而是不能！
周安見寇冬兒態度就明白，除非他將寇冬兒點穴定住丟出去，否則寇冬兒絕不會走。
“那行吧。”周安也沒為難她。
又看向女帝，一言不發。
真好看。
越看越好看。
周安就坐在那，一言不發的。
不知不覺。
已經入夜一個多時辰了，寢宮里只有龍床附近有光亮，周圍一片黑暗，周安坐著，寇冬兒站著，兩人就像是在玩木頭人的游戲，一直都沒動。
漸漸的。
又過了一個時辰。
都三更天了。
深夜。
寇冬兒已經打哈欠，因為這樣太累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讓人提不起精神來。
周安未曾活動過，沒有打擾女帝休息。
“嗯…”女帝突然發出鼻音，她翻了個身，背向外，又下意識的拉了一下毯子，緊接著好似喉嚨不舒服似的，發出“咳”的聲音。
“冬兒…水…”女帝發出好似喃語的聲音，很低。
她醒了。
“是！”寇冬兒應了一聲。
到一旁倒水，很快便端著一杯水走回來。
“圣上，水來了。”
周安一伸手，便將那杯水拿到了手里。
女帝很慵懶的坐起身來，回身接過水，她迷迷糊糊的，竟然沒看清給她水的人是誰，等她將水喝到嘴里，才反映過來，順著那蛟龍袍向上看…
“噗！”女帝一口水噴了出來，噴了周安一臉，而后她連忙抬起袖子給周安擦了擦。
“小安子你什么時候來的？嚇到朕了…”她給周安擦臉，卻埋怨周安。
話剛說完，女帝的手頓住了，臉色漸沉。
她才想起來，自己跟周安生氣來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