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晚點，再加上積雪嚴重機場高速限速，等到把人送到友誼賓館安頓下來，已經快五點了。
冬日的燕京，天黑得早，元旦前，天安門都是不到五點就降旗，天陰沉得厲害，地面卻是白茫茫一片，看情況一場大雪是跑不掉了。
友誼賓館雖然只是個四星級，但貴賓樓卻是不輸于五星級的所在，嚴文剛來燕京，陳喬山自然不會怠慢，預定的是貴賓樓的豪華商務套房。
把人送到房間，讓嚴小沁幫著嚴文剛歸置一下行李，陳喬山便帶著董其峰到樓下的咖啡廳小坐，好留出機會，讓父女倆方便說些體己話。
隔著玻璃幕墻，看著酒店天井，即便置身于溫暖的室內，陳喬山仍是感覺到一股寒意。
放眼望去，漫天雪花飛舞，原本寬闊的廊道已經被積雪所覆蓋，幾棵銀杏光禿禿地矗立在中庭，整個場景很是有幾分冬日特有的蕭索與凋敝。
見陳喬山的注意力從窗外收了回來，董其峰趁機問道：“陳總，嚴主任這邊你看怎么處理？”
“你不要有顧慮，公事公辦，就當成是正常的招商引資，該怎么談怎么談。”陳喬山很清醒，不會把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談。
生意是生意，人情歸人情，這份招商引資的大禮可以送給嚴文剛，但該要的政策一樣不能少，人情送匹馬，買賣不饒針，一切都得按商業流程來，而且買單的又不是嚴加，沒必要在這送人情。
陳喬山的底線很明確，不搞歪門邪道掙黑心錢，卻也不會當冤大頭上趕著讓人占便宜。
見董其峰有些猶豫，陳喬山又交待道：“咱們是投資方，這才剛接觸，不妨把條件開得高一點，討價還價的余地還是要有的。”
董其峰犯了難，陳喬山這是擺明了要公事公辦，難怪讓自己來跟嚴文剛談，顯然是抹不開面子，不好當面跟未來老丈人談條件。
疏不間親，真要是得罪了嚴文剛，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要是讓老板不滿意，結果更糟，董其峰算是明白了，這差事不好干，兩頭不討好。
不多時，嚴小沁陪著嚴文剛便找了過來。
嚴小沁應該是私下提過晚上的安排，見到陳喬山，嚴文剛主動說到：“小陳，你有安排，就先去忙吧，不用陪著我。”
陳喬山看了下表，時間也是不早，便沒再客氣，“嚴叔，隔壁雅士廳主打廣東菜，味道很是不錯，讓董總先陪您喝兩杯，有什么問題你們可以先交流一下，回頭我再來看你。”
見陳喬山已經安排好，嚴文剛也不再說什么。
剛才在房間里，他已經問過女兒，對5173的情況有個大致的了解，至于先跟董其峰談，倒也符合嚴文剛的心思，真要事事都問陳喬山，總歸是有些別扭。
出了貴賓樓，陳喬山和嚴小沁先回了趟家，拿上禮物，這才趕往清華園。
雪還在下，兩人也沒開車，就踱著步從南門進了校園。
兩人如同普通的情侶一般，相攜著走在校園里，雖然雪一直沒停，但走了一陣，并不覺得有多冷。
嚴小沁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見陳喬山有些莫名其妙，她便說道：“哎，要是讓人知道你進了清華，你覺得會不會挨揍？”
“想我點好成嗎？”陳喬山很是不以為然，清北兩校的學生一直都是相愛相殺，他在這邊的名聲尤其不好，挨打可能還不至于，但絕對討不到好。
陳喬山突然想起一茬，給人過生日總不能空著手上門，他忙問道：“對了，禮物呢，你都準備的什么？”
“現在才想起來，是不是晚了點？”嚴小沁嗤笑一聲，竟然連親姐的生日都能忘，她也是服了陳喬山了，“放心吧，還記得你上回送我的那塊積家的腕表嗎，我平常不怎么戴，反正放著也是浪費，正好送給伊一姐好了。”
陳喬山當然記得，他看陳果戴著一款積家的腕表，覺得很適合年輕女孩，這才一氣兒買了好幾塊，除了嚴小沁，陳夕和陳婉也各有一塊。
有些東西是不能隨意送的，比如手表，送長輩多少會有些忌諱，但兄弟姐妹之間則沒那么多講究。
陳喬山笑道：“知道那塊表值多少嗎，你這也太敗家了。”
“十幾萬港幣，就買支鋼筆，真不知道到底誰敗家？”嚴小沁是一點情面沒留，當場便算起了舊賬。
陳喬山只能苦笑，差點忘了還有把柄攥在嚴小沁手里。
上回去香港，他沒事也會逛逛太古廣場，偶然看中一支鋼筆，就覺得筆尖上的金色六芒星很漂亮，當時順手就買了，結果用了幾天就不稀罕了，真不如兩塊錢一支的簽字筆方便，為這沒少被嚴小沁笑話。
兩人都不認識道，費了些功夫，總算是找到了張家的小院，
院門口停著兩輛汽車，其中一輛奧迪，一輛馬六，看著淡淡的車轍，已經被雪掩蓋，估計張家應該還有客人。
兩人剛到門口，就看見一個十來歲的小子從正堂里跑了出來，瞧見來人，轉頭就朝屋里喊道：“爺爺奶奶，小姑，人來了。”
這一嗓子，頓時讓張家熱鬧起來。
不多時，張家老兩口和張子瑜都出來迎接，除了他們，還有四個中年男女和張家一眾小輩，張伊一和李曉·琳也在其中。
“小陳來了，快進來，外頭冷，還有嚴丫頭，這么冷的天，還讓你們特意跑一趟。”張家老太太很熱情，她親熱地拉過嚴小沁的手，招呼著眾人進屋。
不用想，今天晚上張家人算是聚齊了。
陳喬山還是頭一回見到張家兄弟，不過在老奶哪里，早就聽說過他們兄弟的事。
張家老大叫張志文，當年也是一個勞動力，跟著張老爺子很是吃了些苦，年近三十都沒討到媳婦，不過人爭氣，恢復高考頭一年便考了出去，至于張家老三，叫張志武，聽名字很硬氣，卻是個病秧子，小時候身體就不好，至于后來，老奶也無從知曉。
張家的小院和嚴教授的院子差不多，面積本就不大，人又多，即便在正堂，也稍顯坐不開。
今天畢竟是張伊一的生日，她才是主角，一進門，嚴小沁就笑著說道：“伊一姐，生日快樂。”
“謝謝。”張伊一道了聲謝，自從認回了父親，生活肯定是有了些變化，面對陳夕陳婉和小五的時候還好，唯獨對于陳喬山，她總覺得有些不同。
嚴小沁從包里拿出一個禮盒道：“伊一姐，這是陳叔特意交待，讓喬山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還有，陳夕她們也都準備了，小五還特別叮囑，讓我親手交給你呢。”
嚴小沁把禮盒遞給張伊一，又從包里拿出三個錦帕裹著的物件，然后一起遞給了張伊一，又特意提醒道：“伊一姐，金色那串是小五送的，紅色和白色的是陳夕和陳婉送的，小五還特意讓我問你喜不喜歡呢。”
這話說完，倒是讓屋內見過小五的幾人都笑了起來，還真是小孩子心性。
張伊一把玩了一下，很是有些愛不釋手，雖然看不出好壞，卻無一不是顏色純正，湊在一起，很是顯眼。
陳喬山只能暗嘆，幾個妹子有一個算一個，都沒個省心的，這些硨磲手串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現在雖然不值錢，卻很是稀有，再擱幾年，絕對都是珍品中的珍品。
“喲，這是硨磲吧？”張家大兒媳婦趙玫突然插了一句，她倒是認了出來。
掃了一眼，張玫又撇了撇嘴角，她是識貨的，“硨磲雖號稱是佛門七寶之一，但那指的是滄海桑田之后高原上找到的化石，海里的不值錢，都是成噸在賣，這些珠子在潘家園到處都是，值不了幾個錢。”
這話怎么聽都有些不對味，不止是陳喬山，屋內好幾個人都皺了皺眉。
嚴小沁有些尷尬，二百多港幣一件，怎么看都跟便宜不沾邊，但要分辯，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張伊一知道趙玫的性子，忙說道：“舅媽，我很喜歡這手串，值不值錢無所謂的。”
張子瑜可沒女兒那么好的脾氣，隨即接口道：“伊一姐妹之間送點小禮物，扯什么錢不錢的，別眼里就盯著錢看，過好自家的日子才是正理。”
陳喬山算是聽出來了，這張家小姑子和嫂子明顯是不對付，不過并畢竟是張家的事，只要不借題發揮，扯上陳家姐妹，他也懶得理會。
可趙玫顯然是個厲害的，一點虧都不愿意吃，“什么姐妹啊，伊一長這么大，除了琳琳和小鵬他們幾個，何曾有過其他姐妹，在哪呢，我怎么從沒看到？”
此言一出，整個正堂都安靜下來。
陳喬山知道，這個生日宴看來是沒辦法安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