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寒雨連綿。
哪怕是童話王國陶森特,在冰冷的雨中也失去了一向明朗的顏色。
希里找到正在實驗室忙碌的沈言說道,“他們來了。”
“我知道。”沈言頭也不回的答道。
他淡然自若的完成了手里藥劑的最后一步配置,分裝到六支金屬小瓶內,然后伸手在墻壁上一拍。墻壁翻轉,露出金屬質地的背面,和上面掛著的兩個旅行用的背包。“一人一個,”沈言說,他將六支金屬小瓶分別放進背包的格子內。
“你早準備好了?”希里驚訝的問。
因為她發現背包內部被分成十幾個格子,每個都鼓鼓囊囊,里面裝滿了沈言制作的藥劑。而每個格子外面都用油性筆寫著用法和藥效,只要仔細些就不會搞錯。如此精心的準備,顯然不是臨時起意能做到的。
“當然,睿智如我會對此早有預料并提前做好準備,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沈言奇怪的反問。“環城牌傳送背包,你值得擁有。”
“…并沒有。”希里被噎了一下,“可為什么是兩個?”她有種期待,但不敢確認。
“當然還有我的,讓你一個人走不放心,我送你一程。”沈言微笑。
果然!
笑容從希里的心底綻放開來。
維吉瑪宮廷,皇帝的書房。
恩希爾·恩瑞斯面如鐵石的坐在書案后,眉頭微皺的批改著永遠都批不完的公文。自從陶森特返回之后,他就恢復了每天工作18個小時的狀態,而且工作后仍然精力充沛的可以滿足女人。
如果說有什么改變的話,應該就是他多了個喝紅酒的愛好。
恩希爾皇帝會在不影響思維的前提下,稍微多喝上幾杯。可沒人能搞清楚那個紅酒的牌子和來源,無論有什么心思也都無從下手。他們也曾試探著、順著運輸路線反向追查過。可那些派出去的人手僅追查到陶森特,然后就全都無聲無息的消失,半點線索都沒留下,就像被齊齊魔拖進地底吃掉了一樣。
密探頭子特雷格走進皇帝的書房,站在陰影中鞠躬并說道,“陛下,那些…狂獵又出現了。我們的第四軍團就在二十公里外待命,要發起攻擊嗎?”在尼弗迦德境內,恩希爾的控制力和情報能力都得到極大增強,發生在陶森特的事他幾個小時后就知道,這種反應速度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實時”了。
特雷格侯了小半會兒,才聽見皇帝頭也不抬的問,“我記得,上次情報說希里住進了杜佛莊園?”
“是。”特雷格猜不到皇帝的意思,只能用盡可能簡短的回答道。
“嗯…那就把人全撤回來吧。”恩希爾皇帝說。
“什么?”特雷格稍稍等了一下,確定皇帝陛下不會做任何解釋和后續說明之后,再度鞠躬退了出去。
一直到屋里沒人,恩希爾才放下手里的公文,臉色稍微松動了一些。
狂獵的問題,恩希爾始終認為不算是問題——一場戰爭從發起到結束,具體到戰斗的問題只占15,真正占大頭的是政治問題。包括治權融合、領土分割、居民統合、恢復生產等等,這些問題才是重中之重。可狂獵不同,和這些異世界生物沒有妥協也沒有國土可占,僅是單純的戰爭與和平,生存與毀滅。
處理這些事,一位將軍足矣。
“我既然把女兒交給你,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我討厭這種有力使不上的感覺!”狂獵的指揮官伊勒瑞斯在心里說道。
他勒馬的同時抬手讓騎兵隊停下,抬眼看向攔在道路前的那兩個人。而他追擊的目標希里,就大大方方的坐在馬背上,停在距離他不到二十米的位置!
而另一個則是他無比痛恨、討厭但又無可奈何的人——沈言!
“嗨,好久不見,伊勒瑞斯你還好嗎?最近過得怎么樣?”沈言笑呵呵的抬手跟伊勒瑞斯打招呼,就像見到老朋友。“有沒有便秘?失眠?肝硬化?你這是壓力太大,要注意調節啊。”
伊勒瑞斯強忍著立刻發起攻擊的沖動,他抬起猙獰嶙峋的鐵手套按在自己臉上,“咔嚓”一聲將頭盔的鐵面拆卸下來,露出蒼白堅硬的面頰。
“沈言,為什么你會在這里?我以為我們之間兩清了。”他說。
“怎么可能?”沈言驚訝的指指自己,“你看我像那么大方的人嗎?老子不把你們全弄死怎能罷休!”
伊勒瑞斯無語,他還覺得能放過對方已經是最大的讓步,那知道沈言居然從沒這么想過。可在沈言看來,你丫追著我砍了幾個星期現在跟我說兩清?你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你以為你是世界主角啊!
于是雙方僵在了那兒,一時間劍拔弩張。伊勒瑞斯身后的騎兵整理成沖鋒隊形,希里緊張的握緊了劍柄。伊勒瑞斯真的很想一揮手就開始沖鋒,可他想起沈言的難纏程度,還是猶豫了。
他不想將這里再打成一場烏德維克島那樣的爛仗…
艾恩·艾爾最近的局勢相當不容樂觀。
先是步步緊逼的白霜之災忽然停住,并有了消退的跡象(其實是老龍實力回升,暫時擋住混沌之風,并未從根本解決問題)——雖然可笑,但這對征戰異世界的狂獵來說,其實是傷及根基的重創!
因為狂獵每次入侵打前鋒的都是讓萬物凍結的白霜。過去的白霜是狂躁的、沖突的、膨脹的!只要給一個“氣孔”,不用控制白霜就自己向“氣孔”瘋狂宣泄,這就是狂獵能控制白霜之災的秘密!然而隨著白霜停滯收斂,可現在這招不好使了,看看天上的冷雨就知道,除了一點點冷空氣,什么都沒過來…
但更大的麻煩是,狂獵征戰異世界的主旋律一直都是——“我們的母世界早晚會被白霜毀滅,因此狂獵需要在世界毀滅之前尋找新的家園”。
這不僅堵住了那些和平主義者的嘴,還讓狂獵戰士充滿了為家園犧牲的使命感。
然而現在都變了,隨著白霜災難的腳步停止,狂獵的征戰還是否有必要性開始廣泛被討論。雖然現在艾瑞汀仍能壓制反對的聲音,但可想而知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在這種情況下,還招惹沈言這樣打爛仗的專家是否必要,真的是一個大問題。
何況還有更嚴重的情況…白球丟了!
是的,就是狂獵用于穿越虛空的白船的核心,白球,在看守嚴密的船艙內失蹤了!現在激進派和保守派相互指責,艾恩·艾爾已經走到分裂邊緣!
是誰偷的至今尚無定論,但作為當年移民船隊的老人,伊勒瑞斯知道白球可能并不是傳說中科瑞隆親手制作的神器,它很可能有更神秘的來源。
伊勒瑞斯清楚的記得,當初白船船隊迷失在虛空中,朝任何方向航行都永無盡頭,當時船隊士氣低落,眼看就要全體覆滅。這時候,雜物間內的一顆水晶球莫名的開始散發白光,然后出現影像和坐標,指引著白船船隊找到了新世界,這就是白球的來源…
當時傳言認為,是科瑞隆預見了災難,提前幫船隊準備了指引白球。事實上,之后伊勒瑞斯和艾瑞汀等人檢查過無數次,可在任何清單上都找不到這顆水晶球的記錄。要知道當初移民船隊建立時,完全軍事化管理,記錄極其嚴格!絕不可能出現這樣的錯漏…
所以伊勒瑞斯等人都有一種預感,白球或許不是“被偷了”,而是“被收回了”。
艾恩·艾爾現在全民上下慌得一比,急需安定內部…
所以,現在妥協似乎是個好主意?
伊勒瑞斯看看希里,聲音撕扯的對沈言說道,“怎么才能讓你對這件事徹底放手?你可以提條件,但別太過分。”
“讓我提條件…”沈言摸著下巴想了想,“這樣好了,你在這兒停一個星期,我和希里先走。如果你能做到,那我接下來一整年都不再參與你對希里的追捕,你看怎么樣?”
伊勒瑞斯頭上青筋暴起,“那我不如就在這兒干掉你!”讓他堂堂一名將軍原地等候一個星期?這簡直極大的羞辱!
“干掉我?別搞錯了,和你商量是看得起你,你以為我還是幾個月之前的我嗎?”沈言冷笑著,“啪”的打了一個響指。無形的波動以他自身為中心,朝周圍擴散開去,一直蔓延到周圍四五百米方圓的位置。
伊勒瑞斯沒想到沈言說動手就動手,他緊張的抓起重錘。可波紋從他身上掃過卻什么都沒有發生…正當他疑惑的時候,從他身后忽然傳來無數慘叫!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士兵,無論人馬在被波紋掃中之后統統自內而外的發生崩潰!
伊勒瑞斯臉色一變,他對自身的實力異常自信因此真身進入世界,而跟在身后的騎兵全都是幽魂狀態。什么魔法會對幽魂造成嚴重傷害,對生人卻毫無影響?伊勒瑞斯隱約有些印象,但那種記憶實在太過久遠,他努力想了很久才驚訝的說道,“這是神圣系的超度亡靈?你一個魔法師怎么可能能用出牧師的神術”
他簡直要瘋了…須知正因為這個世界毫無針對亡靈的辦法,幽魂狂獵才大行其道,戰無不勝!但幽魂雖然看著刀槍不入,死亡不滅,但其實就是亡靈法術的簡單運用而已。光明系的魔法對之有極大克制,而圣光系的超度亡靈殺幽魂會像割草一樣!比殺骷髏兵還簡單!
說白了,哪怕是亡靈中最差的骷髏兵也有微薄的死亡之力護體,可幽魂狂獵本質是活人,只是把靈魂轉移成幽魂狀態。在靈魂上,他們其實是赤果果的!超度亡靈就是幫他們的靈魂返回肉體,簡直不要太簡單!
狂獵之所以能一直橫行霸道,靠的不是自身強悍的實力,而是和原住民的魔法代差…現在隨著神圣系的神術出現,前途無亮!
“魔法師用神術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沈言繼續冷笑,“你離開的時間太久,簡直孤陋寡聞!”
雖然魔法師能用神術到現在也屬于作弊,但沈言說得沒錯,伊勒瑞斯確實與時代脫節了。
他們離開費倫是在精靈時代的末期,那時候真正的魔法時代奈瑟帝國連影子都沒出現呢。魔法在這幾萬年中發展到什么程度,根本無法描述,比格拜、譚森等人全都誕生在這一時期,相互競爭中魔法水平在狂飆突進。而伊勒瑞斯等人來到一個毫無對手的世界,停滯不前不足為奇。
“我不信!”伊勒瑞斯雙眼赤紅的舉起重錘。
“呵”
沈言叭的又打了一聲響指,憑空出現的灰色漩渦,將伊勒瑞斯連人帶馬一口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