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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思南忽思北

  隔了一日,隨著梁仲寧領著河南諸城那一萬黃巾軍倉惶從蒼亭渡河往北,漢軍各路人馬也都紛紛返回距離蒼亭其實并不遠的東阿聽令。

  “事到如今并無太多可言的了。”東阿縣寺大堂中,婁圭當仁不讓的建議道。“無論如何,都應當召喚黃河上的審正南與王叔治到蒼亭,然后騎兵即刻渡河,以求在河北開戰!”

  諸將俱皆凜然,而凜然之余有人面色嚴肅,又有人喜上眉梢…前者多為持重之輩,后者多想的是建功立業。

  “這是自然的事情。”坐在上首的公孫珣立即應聲道。“但除此之外,還要考慮濮陽之敵。”

  “濮陽之敵如今無外乎是兩條路可走,一是固守濮陽不動;二是全軍發兵跨河支援張伯與梁遠。”婁子伯捻須而答,依舊昂然自若。“而從我軍這邊來看,無外乎是也是兩條路可走,一是讓白馬楊子張、頓丘牽子經、咸城李退之三人不動,隱隱對濮陽成合圍之勢,鉗制卜已;二是全軍過河,集中兵力打仗,不對濮陽做任何理會!”

  “子伯已經說得很透徹了!”曹操不由拊掌大嘆。“軍情復雜,可子伯卻能臨陣籌劃,相機分派,無有遺漏,堪稱明于軍計了…當日你我少年頑劣于宛洛之間的時候,哪里會想到有今日呢?”

  “孟德兄此言算是說對了。”公孫珣也是失笑言道。“這些天,軍中諸位總是說我用兵如神,但他們卻不知道,子伯的謀略比我還要強!”

  此言一出,一眾洛陽北軍校尉自然拍馬不迭,便是韓當、呂范這些熟人也難免出言夸贊,搞得婁圭面色緋紅,只好捋須笑而不言。

  然而,就在堂中熱鬧一時的時候,一人忽然從堂下閃出,昂然做聲:“婁君條理分明,解析戰況宛如庖丁解牛,在下也是佩服的。然而公孫將軍身為一軍主將,到底想要如何?是要決戰于河北呢,還是要先取河北之地再圍攻濮陽?是想要濮陽卜賊死守不動呢,還是想要卜賊起全軍過河畢其功于一役呢?”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此人身高八尺有余,容貌清瘦,年歲顯長,一雙劍眉微微豎起,更是顯得姿態強橫,赫然正是本地名士程立程仲德。

  平心而論,此人此時陡然插嘴,已經屬于無視氣氛的舉止,算是很不禮貌了,但眾人復又想起公孫珣對此人的禮遇,也只好各自冷笑噤聲。

  “那我就直言好了。”公孫珣朝婁圭打了個眼色以作安撫,然后即刻回頭正色答道。“以我之意,自然是想要濮陽賊軍盡數過河,會兵一處,在河北一戰而定東郡之事。只是…”

  “只是濮陽之賊軍在于卜已而不在于將軍,”程立肅容以對。“故此將軍雖然想要有所為,卻又只能被動而為…對否?”

  “不錯!”公孫珣不由面露期待。“程公莫非有計策,能將卜已從濮陽調出來?”

  程立不由攏手而笑:“將軍,能不能調出來還是要看彼輩有沒有出來的心思…只有他心里面愿意出來,才有按照他性格和思路針對施計的可能。”

  公孫珣也是不由起身而笑:“那程公知不知道這卜已的心思與性格呢?”

  程立當即再笑:“卜已本是本郡東武陽人,從十年前太平道草創時就是張角弟子,彼輩為人寬厚,不計出身,常常草鞋布衣行走于郡中,與人施水治病,我也是見過幾次的。”

  堂中諸人此時方紛紛認真起來,也就是關云長一個人繼續昂著脖子不去正眼瞧堂中諸人,但耳朵卻也豎了起來。

  “那…”

  “不瞞將軍。”程立坦誠言道。“依我看,按照卜已寬厚的性格,只要我們把河北黃巾賊的危殆形勢泄露一二,他就會起一些援救之心…這是他的性格,天然如此。而若是能在在他耳旁添加一些別的謠言,彼輩必然按捺不住,直接過河相援。”

  公孫珣倒也干脆,居然直接站起身來向前問道:“還請程公明言。”

  “據我所知,這卜已對張角篤信無疑,”程立從容答道。“如今局面只要說河北那邊張角與將軍老師盧公交戰不利,朝廷更要將軍你消滅河北之敵后棄濮陽于不顧,直接北上,自后方突襲張角…如此的話,彼輩必然按捺不住!”

  “可謠言怎么才能傳到卜已耳朵里呢?”公孫珣再問。

  “將軍連下數城,連李氏這樣的大族都舉眾來助陣,連梁遠這樣的黃巾賊支柱都倉惶往河北而走,濮陽城中哪里會安生呢?”程立不由失笑應道。“將軍不妨撤走白馬、咸城各處兵馬,再四處留些話語,則消息自然會傳入卜已耳中。”

  “程公有多大把握?”一旁的董昭忽然開口冷不丁的問道。

  “我有九成。”程立昂然回復。“但若如此說,恐怕諸位也不信,便說七成好了。”

  “凡戰五分勝即可為之。”公孫珣毫不猶豫。“何況九成?就這么做!告訴黃河上的審正南與王叔治,全軍即將北渡,咸城李進、白馬楊開也要一并過河,讓他們做好準備。”

  眾將自騎都尉曹操往下,俱皆凜然聽令。

  “敢問將軍!”然后,一片衣甲作響之中,程立依舊長身而立。“若濮陽卜已過河,卜已兩萬兵、梁遠一萬兵、張伯一萬兵,計有四萬兵馬,將軍軍中雖然屢有豪杰投奔,但細細算來也不過萬余人,以一敵四,將軍又有多大把握呢?”

  “你這人自己煌煌大言,卻又疑我等戰力嗎?”關羽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程立,卻覺得分外看不過眼。

  “我不能疑嗎?”程立巍然不讓。“須知,若行此策,則東郡六十萬百姓安危,俱在此一戰之下。”

  “哈哈哈…”

  關羽剛要再說,卻見公孫珣扶刀仰天大笑,聲震屋瓦,這才稍微收斂,退后半步,如其他將領一般微微拱手行禮…卻是有幾分告罪的意思。

  而這一邊,公孫珣笑了好久之后方才收起聲來,但面上卻還是笑意不止,只是復又對著程立揚聲言道:“程公,我若說此戰有十成把握你必然不信,既如此,便說九成好了!你覺得如何啊?”

  程立當即色變,卻又恭敬后退,大禮相拜。

  “準備渡河。”公孫珣不再多言,只是一聲令下,便扔下滿堂文武,凜然扶刀而出。

  就這樣,軍議既然已經定下,便再無轉圜可能,漢軍大張旗鼓,第四次全軍橫渡黃河。其中,除了白馬城的楊開先行從上游過河外,其余各處全部匯集到了蒼亭,由一直在黃河上游弋的審配、王修接應著,晃晃蕩蕩,從容動身。

  而這日上午,臨行前,鹖冠佩刀的公孫珣卻是在蒼亭河堤之上,又一次握住了程立的手,不愿放開,引得曹操等人在旁紛紛側目。

  “程公啊程公。”公孫珣難得唉聲嘆氣。“此去河北,怕是要一戰而定東郡,屆時你我也再難相見,難道咱們二人真的無緣嗎?”

  饒是程立性格剛戾,此時也不免有些感動,以至于苦笑連連:“那將軍覺得呢?”

  “我不知道。”公孫珣不由搖頭。“正如你前日所言,戰亂連綿,局勢動蕩只是剛剛起來,將來的事情誰說的清呢?”

  程立也是一聲感慨。

  話說,公孫珣此言不是虛言,雖然公孫大娘放他出了遼東,多年間他也算是青云直上、屢有所為,在旁人眼里更是當今天下難得的青年倜儻英雄,但于他本人而言,卻始終有些隨波逐流的感覺。

  一來,還是因為漢室的權威和體制依舊強大到讓他難以有所作為,換言之,漢室一日不山崩地裂,他一日難伸開手腳…當然了,袁本初和曹孟德這些人也不可能有所為;

  二來,從今年的黃巾亂局開始,局勢的變化雖然早有預料,可是真的到來以后卻又如此勢不可擋,所謂大勢滔滔難以動搖,在激起了他斗志的同時,卻又讓他對前途產生了些許深層次的迷茫;

  三來,隨著他本人越來越強大,公孫珣也是發現了,自家母親的那個故事雖然很有參考價值,可實際應驗起來卻又有些霧里觀花…想想也是,隔著一千八百年,那個時候的人又怎么能深入了解這個時節的風俗人心呢?

  譬如眼前的程立,若是按照母親故事中的節奏,沒理由不接受自己的,但事實上無論是聰明人的待價而沽,還是地域上的隔閡,卻都是客觀存在且很難逾越的東西。

  相應的,還有門第高地、經學流派、門生故吏…這些事情你根本無法回避。

  當然了,不管怎么說,隨著黃巾亂起,如今終究是可以憑著幽燕地子弟最擅長的弓馬刀槍決一勝負了,公孫珣雖然疑惑迷茫,卻也不懼誰了!

  屆時,真遇到萬般難為之處,打個勝仗不就行了嗎?實在不行,打兩個勝仗,還想如何?!

  就這樣,黃河南岸的蒼亭大堤上,公孫珣與程立執手無言許久,便是曹操等人都看的無趣,轉而紛紛上浮橋而走了,也就是審配和王修一直配合在黃河上游弋,未曾知道這里面的事情,所以遠遠在河心中好奇眺望詢問而已。

  良久,眼見著身邊各部曲紛紛過河,只有韓當領著三百白馬義從和五官中郎將的儀仗、傘蓋、節杖還在這邊,公孫珣也就不好再耽擱了。

  “程公保重吧!”公孫珣心知對方性格剛強,不會輕易改弦易轍,也只好無奈告辭了。

  “別的我不清楚,但我對將軍數次都沒有好臉色,將軍卻能依舊視我為國士,聽我言語,用我策略,還以禮相待…僅此一事,便可知將軍能得人了!”程立最后慨然言道。“將來亂事紛紜,說不定還真就是將軍你如日中天呢!”

  公孫珣聞言輕輕一笑,趁勢撒開了手:“不知程公這話又有幾成把握?”

  “說十成將軍怕是不信的。”程立也是不由捻須而笑。“便說是八成好了。”

  公孫珣仰頭大笑,便轉身往浮橋上而去。

  然而,剛下到大堤底部,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駐足回身,朝堤上的程立揚聲喊道:“程公,還有一事!”

  “將軍請講。”程立當即在堤上拱手回應。

  “程公,我心中有一念,乃是初見你時便冒出的,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說,而今日也算是握手言歡了,又相見不知可期,便冒昧一次好了。”公孫珣也遙遙拱手道。“東郡人盡皆知,你年少時夢到在泰山捧日而起,以為神異。然而平日間程公卻只是屈居一縣吏,而且還已經四十有四如,此夢境便只顯得可笑。可如今世道紛亂,海內板蕩,如程公這種英豪不也是趁勢而起、聞名天下了嗎?既如此,何妨在名中立字上面自加一日,改名程昱,以此作為激勵呢?些許荒誕之言,程公自決好了。”

  程立在堤上聽得此話,張口欲言,卻眼見著公孫珣昂然轉身,在一眾牽著白馬的雄健軍士護衛中踏上浮橋往北而走,居然一時失落,不知所云。

  轉到河北,漢軍鐵索連環,四渡黃河,端是讓東郡黃巾徹底失措。

  剛剛在河北合兵一處的張伯、梁仲寧聚兵兩萬有余,其實正在蒼亭對面的東武陽縣城中駐扎,卻因為已經喪膽,不敢做多余動作…實際上,等到傍晚時分,公孫珣領著萬余官軍在東武陽與黃河之間偏西的地方立營以后,這二人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河北平原一望無際,從東武陽城頭之上,不要說只有五里距離的漢軍大營了,便是二十幾里外的黃河大堤都能隱約可見。故此,從張伯到一堆小帥,登城窺探漢軍軍營的一眾黃巾軍頭領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紛紛面帶憂慮。

  然而就在這時,之前一直肅容的黃巾軍副帥梁遠梁仲寧卻忽然扶著城垛失笑起來,并旋即指著整齊有序的漢軍大營大聲言道:

  “漢軍果然中計了!”

  從張伯到眾小帥自然不明所以,然后紛紛請教。

  “你們不知道。”梁仲寧回頭繼續笑道。“這是我跟卜帥定下的計策…我問你們,我軍現在在東武陽有多少人?”

  “兩萬啊!”這種事情,在場之人人盡皆知。

  “不錯。”梁仲寧繼續從容問道。“那漢軍呢?”

  “一望便知,其實跟當日從濮陽過河時相比,似乎并未有多少新增人馬,還是萬余!”

  “不錯。”梁仲寧愈發得意。“那我再問你們,若是我軍兩萬出城迎戰,交戰正酣時,卜帥忽然帶領濮陽兩萬人馬自黃河大堤上掩殺過來,會是何等局面?”

  不等眾人回復,這梁副帥便主動循循善誘的解釋道:“便是四萬打一萬,而且還是兩面夾攻!你們說,漢軍是不是中計了?”

  眾小帥恍然大悟,然后各自喜笑顏開,又紛紛求證,卜帥是否會來援?得到肯定答案后自然是驚喜萬分…畢竟,以他們的戰術水平來看,若是卜帥真來,那這以四敵一,前后夾擊,自然是理所當然之事。

  于是乎,眾黃巾軍小帥興奮之余便也放下心思,只說聽從梁、張兩位副帥的調遣,何時出兵都沒問題,然后便各自回城享受之前軍中夾帶的珍寶、美食、女人去了。

  一時間,城上只剩張伯與梁遠二人而已,而梁仲寧也是瞬間面色陰冷起來。

  “梁副帥。”張伯見狀思索了片刻,卻又誠懇的拱手言道。“既然你來時跟卜帥有約定,那俺也不跟你爭權,你放心河北這邊你盡管調遣,俺絕不會耽誤事情。”

  梁仲寧聞言不由苦笑:“張伯想多了,我與卜帥并無前后夾擊的約定…實際上,我此時正擔憂卜帥會因為我們人數太多而于心不忍,然后真的棄濮陽而來此處。”

  “這是咋回事?”張伯當即心涼了半截。

  “沒有怎么回事。”梁遠指著遠處夕陽下的漢軍大營悲愴言道。“我在河南與漢軍騎兵交手才知道,咱們黃巾軍的戰力與漢軍相比實在是不成樣子!如此精銳騎兵,以一敵四咱們這些人又如何能擋?”

  “可前后夾擊…?”

  “夾擊不成的。”梁遠繼續嘆道。“漢軍一萬有余,其中六七千騎兵,三四千步兵,都是精銳。而且,河堤離此處終究有些遠,便是卜帥真的過來,他們也可以讓步兵依靠著營寨抵擋拖延咱們,再用騎兵趁著卜帥剛剛過河一戰而下,最后才掉轉頭來吃掉我們!所以卜帥來此,除了白白葬送大軍外,并無用處。”

  “那…那你為何還要誆騙大家?”張伯心驚之余依舊不解。

  “不騙又能如何呢?”梁遠愈發黯然。“東武陽是個小城,本就沒有多少糧食,而諸帥之前占據各城時只圖享樂,咱們倉促讓他們出來匯集時,他們卻根本不帶糧食,反而帶著財貨、女人,我又在河南被漢軍騎兵攆來攆去,根本就是空身到此…張副帥你說,城中能撐多久?而若是撐不住,除了誆騙眾人,讓大軍主動出城一戰,以期死中求活,又能怎么辦呢?”

  張伯低頭思索了片刻,卻還是恭敬拱手一禮:“不管是前后夾擊,還是死中求活,梁副帥打仗勝我十倍…故此,為黃天大業,還是那句話,此番聽你調遣,絕無二話!”

  梁遠若有所思盯著眼前這人,倒是無言以對起來。

  轉回河南濮陽,正如程立與梁遠一起猜測的那樣,光是知道張伯、梁遠兩人領著東郡黃巾其余所有部屬近兩萬人在河北東武陽受困以后,向來寬仁的卜已便已經心中失措起來…

  他哪里懂得什么打仗?!

  實際上,黃巾軍終究只是黃巾軍,一群成軍不過兩月的烏合之眾,如果說底層兵員的素質和軍備還不是很落后,那么頂層首領的軍事經驗與能力就無疑是最弱的一項了…別的不說,一群平日里畫符施水的宗教人士,讓他們去帶領數萬大軍如何如何本身就顯得很可笑,更遑論制定局部戰場的軍事策略了。

  于是乎,卜已先是自己本身起了援救之心;然后,一眾有親友、故交在彼處的黃巾軍上下又紛紛來求…在這些人看來,即便漢軍強橫,可四萬人打一萬人,依舊是有的打的。

  不過,卜已此時依舊沒有下定決心,因為他還記著梁遠走前的話語…直到城中謠言忽起,說是漢軍此番連白馬、咸城都棄掉,乃是要在河北打完這一仗后便不理濮陽,轉身向北,去冀州斷大賢良師后路!

  謠言有鼻子有眼,而卜已結合自己知道的情報,也是憂心忡忡:

  譬如,卜已是知道的,眼前漢軍首領公孫珣正是北路與天公將軍作戰那盧植的學生;譬如,漢軍撤離咸城時曾有軍校失言,若一舉破滅張角,則萬事大吉;又如,在頓丘、衛國失去之前,道路通暢時,卜已也確實是知道,大賢良師在魏郡有些敗退的跡象…

  而人心一旦不定,便怎么想怎么不對了,譬如這幾日南面傳來好消息,說是潁川波才波帥與漢軍交戰大獲全勝,逼迫南面漢軍主帥朱儁引兵退守長社…但此時,居然也成了公孫珣可能會出兵截斷大賢良師后路的佐證了!

  不然呢?一定是漢軍戰事失利,準備改變戰略,一舉圍殺大賢良師,而大賢良師一死,黃天大業不就不戰而破了嗎?

  當然,卜已也不是個糊涂蛋…他也想過會不會是漢軍策略,故意引他渡河。

  但是…

  “但是王帥。”卜已扶著城頭往北而嘆道。“我這里敗了又何妨呢?大局在大賢良師處!或是在南面潁川處…如今南面戰勝且不提,北面大賢良師若有失,我苦守濮陽又有何用?而且,便是此說的確是謠言,北面梁、張兩位副帥兩萬大軍盡失,濮陽難道就躲得過去嗎?屆時漢軍舉眾圍城,我也不過勉強掙扎而已。”

  進言的王度剛要再說,卜已卻連連擺手,直接言道:“王君,我昔日聽梁副帥說書中一言,說的極好,他說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我卜已年逾五旬,如今舉兵反漢,一心便只是為了幫大賢良師開創黃天,而若大局不在我,我便要為大局而動,以免死如鴻毛!”

  王度長嘆一聲,卻也不再多勸:“卜帥說的不錯,且不說我軍死守濮陽,困頓而亡,會被天下人笑話,便是北渡黃河,四萬大軍對一萬官軍,卻也未必無得勝之法!”

  “王帥有什么妙策嗎?”卜已連忙認真相問。

  “連番戰敗,不敢稱有策。”王度苦笑道。“只是我想,如今河南并無漢軍,而濮陽之前又搜羅了不少船只,這豈不是說咱們從何處渡河都可以?既如此,若我軍從蒼亭渡河,陡然出現在漢軍背后不說,東武陽的梁、張兩位副帥也一定看得見,到時候,不僅是咱們能夠在他們的援護下從容渡河,說不定還能夠前后夾擊,一舉獲勝呢!”

  卜已思索再三,卻終于是攥起一個拳頭砸在了城垛上:“王帥何必過謙,如此乃是極高明的策略!便請王帥你來統帥舟師,小心應對漢軍舟船,往蒼亭而去…咱們就從蒼亭過河,決一死戰!”

  王度見到對方不顧自己三次戰敗,又予以重任,也是感激不盡,當即俯首下拜,立誓相從。

  三日后,駐守黃河的審配親自將濮陽黃巾軍順流而下,到蒼亭匯集的消息送到了東武陽城外的漢軍大營。

  坐在軍帳正中的公孫珣聽完匯報,不由仰天大笑,而笑完之后,卻是看向了帳中三個面生的昂然披甲大漢:

  “德謀、素卿,還有成廉,你三人還需憂慮此番來的太晚,無功而返嗎?我看,我們前些日子如此辛苦,都是在為你們做嫁衣呢!”

  聽得此言,審配捻須扶劍,忍不住連連打量。

“珣將渡河,于堤上執程立手而別:‘漢室傾危,正當英雄用命之時,程公才智過人,當起矣!’立感其言,然以年長為鄉梓念,終不應。待歸,立夜夢于泰山托日而起,復思珣字正應此兆,乃為之夜嘆不止。翌日,遂更名程昱,以勵將來,毋再失天機。”——《漢末英雄志》.王粲  還有書友群,684558115有興趣可以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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