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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衛青不敗由天幸

  劉景升單騎進入皇甫嵩大營,根本就是波瀾不驚,因為皇甫嵩便是皇甫嵩,這個人五年前手握過半天下精兵都不反,四年前被剝奪了一切都不反,此時又怎么會真的違背代表了洛陽權威的公孫珣呢?

  實際上,劉表入營面見了皇甫嵩后,根本沒有什么花樣,堂而皇之的便傳達了命令,要求對方讓其侄皇甫酈領騎兵歸衛將軍節制,再分兵五千交與鮑信分營。

  全程不急不緩、理所當然,宛如在傳達什么封賞一般。

  對此,皇甫嵩的下屬自然個個不平,皇甫嵩本人也一時氣急避席,只留下沒有半點失態的劉表與鮑信一起枯坐在帳中。但隨著當日晚間董卓大營處連夜開始調度兵馬,騎兵轉出,步兵分營…這位左將軍卻是避無可避,然后終于仰天一聲長嘆,轉而遵從了劉表的軍令。

  說白了,不是這些人不能反抗,而是說此時洛陽局勢雖然搖搖欲墜,但中樞權威尚在,不僅是皇甫嵩,便董卓那邊又是殺人又是設宴的,但之所以能夠順利奪取兵權,又何嘗不是因為其人到底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呢?

  此時此刻,人心都在長草,卻還沒人敢做那只出頭鳥。天子此時臥在北宮病榻之上,依然神智清醒;何大將軍漸漸接管局勢,其人雖然有些才具不足,但到底是正牌國舅,而且很早便得到了士人和洛中公族的認可。

  二者相加,權威尚在。

  就這樣,借著大義之名與些許手段,公孫珣一日內忽然統一兵權,三日后,他更是調度全軍統一行動,越過了還是封凍中的汧水,逼近陳倉下寨…叛軍得到訊息,一時倉惶,卻居然只是匆忙調整了戰線,改變了自己的大營部署,以應對東面來敵,然后便放任了漢軍從容立營…等到雙方重新站穩對峙,兩軍大營最近處相距竟然只有七八里路而已。

  眾人只是看這個立營距離,便都知曉,大戰將至。

  而果然,立足穩妥之后,身為主帥的公孫珣一邊即刻下令全軍養精蓄銳,一邊還親自引侍衛去觀察叛軍營寨,儼然戰意十足。

  “如何?”這日傍晚,觀察了一整日的叛軍營盤,將回營之時,公孫珣到底是正式詢問了身旁將佐的意見。

  “可戰!”剛剛獲得了一營五千兵的蓋勛立即勒馬上前應聲。

  “有何說法?”公孫珣在馬上追問不及。

  “我軍與叛軍戰兵數量相同,而且同分橫列五營,然而我軍營盤綿延十里,彼輩營盤卻居然有十五里之寬…非是他們兵力增多,而是營盤之間間隙太大。”蓋勛正色拱手建議道。“衛將軍,這說明賊人確實心懷鬼胎,互不信任,而且營盤空隙也是個大大的破綻,若戰,可用騎兵插入其中,迅速分割彼輩。”

  “我意相同!”婁圭也是當仁不讓。“而且叛軍破綻非只是營盤空隙,他們因為我軍忽然大舉逼近,也是匆忙轉向立營,我觀這些營盤倉促而就,又缺物資,儼然并不堅固…可使騎兵先出,分割諸營,再舉全軍步卒壓上,必能一戰而勝。”

  “我也贊成即刻決戰。”戲忠居然也難得對軍務上的事情插了句嘴。“因為彼輩確實心不齊…君侯你想,咱們今日巡視了敵軍所有營盤,但彼輩各處哨騎都是遮護各自營盤,并沒有援護連結之意,這分明是已經相互生疑了。”

  公孫珣緩緩頷首,卻是又看向了一旁默不作聲的賈詡。

  “諸位說的極是。”賈文和見狀無奈,只能附和一聲道。“詡并無異議。”

  公孫珣聞言微微嘆氣,卻只是勒馬對著落日方向的西面沉默不語…彼處,叛軍立營寬達十五里,與一旁閃耀著夕陽光芒的渭水形成了垂直相交的局面,似乎頗有氣勢。

  “渭水…表面之冰尚未化開。”蓋勛見狀倒是心中一動。“但我動身來時大河卻已經解凍,而之前過汧水時,汧水淺薄,尚封凍數尺…渭水不大不小,冰情確實要小心。”

  公孫珣不置可否,卻是忽然回頭朝蓋勛發問:“元固兄,你久在涼州,叛軍處可能通言語?”

  “非只是我。”蓋勛不以為意道。“皇甫公、董公,乃至于軍中任何一位千石涼州軍官,怕是都有門路…但恕在下直言,匆忙之間,怕是來不及有所溝通,反而會露出破綻,讓彼輩有機可乘。”

  公孫珣當即搖頭:“我非是說要招內應,而是想見一見對面叛軍中的軍官,當面看一看彼輩到底是何姿態…諸位都以為能勝,主要便在于認定了彼輩互相生疑,而當面看一眼,窺的虛實,到底能多三分成算…你能替我約出彼輩主將嗎?就說明日,我與皇甫公、董公想當面會一會昔日故人。”

  “這個好辦!”蓋勛立即滿口答應。“屬下今晚便派人去…只是君侯,有必要嗎?”

  公孫珣微微一笑,并未作答,而是直接朝身后的隨行文書王象吩咐了一語:“羲伯,我對面故人不多,且替我寫一封信與韓遂,讓元固兄轉呈,約他明日到陣前一會,只敘私誼,不論其他。”

  言罷,便轉向回營去了。

  不過,有意思的是,王象是個實誠人,其人聽到命令,居然便在馬上拿出紙筆,然后借著身后夕陽光照,伏在馬背上邊寫邊行,而等到眾人尚未來到大營前時,卻居然已經寫好了,并直接在馬上轉手交與蓋勛這個送信之人。

  話說,蓋勛雖然世出名門,號稱涼州詩書傳家,又何嘗見識過這種真正的文學才子呢?其人接過筆跡未干的信來,匆匆一讀,便目瞪口呆。然后這位京兆尹居然跳下馬來,對著只是衛將軍掾屬的王象大禮參拜。

  眾人紛紛側目,儼然是不解其意,但僅僅是片刻后,婁子伯等人也是一時嘆服,然后紛紛向著王象行禮稱贊。

  原來,其人在馬上匆匆作出的邀請信,居然寫的太好了!

  “真是增一字嫌多,去一字嫌少…”到最后,便是公孫珣也不由在夕陽微光下大聲稱贊。“羲伯將來在文學上必有一番造詣!”

  王象是個老實人,當即謙恭不已。

  然而公孫珣眼見著這封增刪不得的作品于眾人手上流轉,最終由賈詡將信交回給蓋勛之時,其人卻是心中一動,陡然想起一個‘典故’來。

  就這樣,蓋勛自回營中,公孫珣入營后也讓人去告知左右皇甫嵩與董卓,讓二人做好準備,明日陣前與叛軍首領相會,兼觀虛實。

  而就在所有人都準備告辭各回本營之時,公孫珣卻忽然喊住了一人:“文和留步。”

  賈詡不明所以,到底是在婁、戲二人的沉默中留了下來:“將軍請言。”

  “文和可有文學之才啊?”公孫珣正色相問。

  “涼州邊鄙,屬下確實不擅此道。”賈詡躬身相對。

  “那還真是可惜了。”公孫珣指著案上紙筆一時失笑。“但我還是想讓你替我寫一封私信!”

  賈詡一言不發,到底是上前鋪紙執筆,然后抬起頭來,靜聽吩咐。

  “你隨便寫,寫的長一些…只一個意思,便是告訴韓文約,若其能殺王國便可赦其罪。”公孫珣盯著賈詡從容言道。

  賈詡一言不發,低頭寫了幾句,但卻終于無奈抬起頭來:“將軍,這種信注定無用!”

  “你只管寫。”公孫珣失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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