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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3 大業名臣

  南塘這里名義上雖然已經經營數年之久,但其實杜赫接手的不過只是一個爛攤子而已。由于這一次過江并非中樞所主導,所以也不能仰仗朝廷給予資用,就連杜赫這個“督護”的名義都是沈哲子努力爭取來的。

  繞著營地周遭觀察一圈后,沈哲子對于杜赫的經營還是感到很滿意的,也不免慶幸自己選用得人,跟庾亮比較起來那可真是物超所值。同時他也決定,回到江東之后便找個機會干掉郭默。

  早年庾亮經營此地的時候,便是選用郭默主持。后來出逃的時候,庾亮死掉,而郭默則與趙一同被沈哲子驅逐逃往江州。趙是王導的人,先任于歷陽,被庾懌趕走之后歸都擔任宿衛將軍。

  而郭默則比較尷尬,雖然當時溫嶠也接納了他,但卻沒有太過重用,在去年那場亂事中沒有什么亮眼的戰功。后來溫嶠歸都擔任尚書令,此人便就留在了江州。據江州那些人說道,此人眼下在江州也是頗受排擠,過得并不舒服。

  庾懌乏人可用,本來想要再起用這個兄長留下的舊人,但是又由于郭誦的關系,加上沈哲子并不看好郭默此人,因而放棄了這個想法。說實話,發國難財,沈哲子本(身shēn)并不抵觸,眼下能夠清白如水的人實在太少,但前提是要能做事。

  在當時的形勢來看,庾亮對于南塘的經營可以說是一項極為重要的布置,關乎到京畿的安危。可是這個郭默簡直就是在拿江東的安危和京畿的得失在開玩笑,如此回報恩主,單此一項罪狀,執之臠割都不為過!

  以南塘而命名的范圍其實極大,杜赫雖然清剿了相當一部分藏匿其中的盜匪,但其實能夠守住的不過一小部分而已。而且因為擔心行動太過引人矚目,并沒有繼續再往北面(挺tǐng)進,在左近選擇一處河谷駐扎下來。

  營地所在,東面是涂水河道,一旦遭遇強敵無法抵擋,可以直接將重要的人和物搬運上船,直趨而下行入大江。西面是灘涂,舟馬難行,可以避免遭受到突如其來的襲擊。南面是一片低矮的丘陵,再沒有形成龐大的騎兵隊伍的時候,可以據此與對手進行往來纏斗。

  單單從這營地的選址,可見杜赫確是用了心,不獨是為了報答沈哲子知遇之恩,更是將這里當作自己的功業根基在經營。

  當沈哲子一行人入營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因為杜赫吩咐不得張揚駙馬到來的消息,所以營內倒也并沒有太多人得知沈哲子到來,但是由于新的補給運來,整個營地中還是洋溢著歡快的氛圍。

  當人長久生活在艱苦環境中,期待感難免要有所降低。杜赫所部不乏原本宿衛的世家子,因為殺良劫掠而被發配此方,這里的生活環境遠遠不能與建康相比。在熬過最開始的艱苦之后,他們也漸漸有所習慣,也如尋常兵丁一樣,眼望著大量物資的入營而歡欣鼓舞。

  除了用度無缺之外,對他們而言,這還意味著他們并沒有被放棄,若能苦戰得功,洗刷早年的罪過,來(日rì)未必就完全沒有了前途。

  整個營地被分為了三大部分,一部分是杜赫過江來的主要戰力,原本沈哲子為其提供的部曲,再加上過往這半年多的((操cāo)cāo)練和選拔,已經有兩千余眾。雖然在江北并不算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強師,但在左近也是已無敵手。

  另一部分則是江東來的罪卒和降眾,他們同樣被編制成營,既是墾荒的勞力,也是輔助作戰的戍卒。還有一部分便是過江后所招攬的流民,由于人心的渙散,這些人既不能用作為兵,還要嚴防其逃散,因而被安排在了營地最里面,同樣編整成伍,是營地中最主要的勞力。

  總體而言,杜赫這一部在江北雖然還難稱強鎮,但最起碼基本的雛形已經搭建起來了。而且由于有著江東充足物用的資助,成長空間遠比當地那些塢壁要大得多。

  夜間眾將聚餐,許多人才知道駙馬也到來了,席中氣氛很是(熱rè)烈。杜赫也破例,(允yǔn)許不當值者每人飲酒三斗,一時間氣氛很是歡快。蕭元東今次過江,親見都中許多大事,再言起沈哲子在沈園主持編撰的《世說新語》,眾人也都紛紛鼓噪開言,不乏有為自家祖輩揚名長勢的想法。

  “今(日rì)與諸位同在戰土,我也就不再作那些江東虛言。所謂中興名士,不過多是崇玄逐末之輩,閑來游戲之作,不必過分眼重。來(日rì)收復神州,安鼎中原,那才真正可稱得上是中興大業!屆時再作《大業名臣錄》,那才是真正的史家之良筆,漢祚之壯歌!”

  沈哲子笑著端起酒碗,對眾人說道:“到了那時,我希望自己有幸,能與諸位共同著名于華章之上,彪炳傳世,光耀古今!”

  “共勉!飲勝!”

  歡飲持續未久,眾將便在杜赫勒令之下各自歸帳。

  雖然夜已經深了,但沈哲子卻了無睡意。江北與他而言,乃是一個新的戰場,甚至于過往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過江而作鋪墊。所以對于江北方方面面的信息,他都迫切想要了解,因而便強拉著杜赫促膝深談。

  “駙馬能夠過江親臨,于人心而言,確是一大振奮鼓舞!我輩雖然不乏興創之志,但長在此鄉,久無建功,心志難免有所懈怠。更何況,羯奴(日rì)趨勢大,舊民多有疏遠,朝廷又是少為壯舉,雖有韌(性性),人(情qíng)難堪啊!”

  回想剛才宴會上的(熱rè)鬧氣氛,杜赫不免感慨有加。雖然對于普通士卒來說,過江生活雖然清苦,但也沒有什么太慘烈的戰事。可是對杜赫而言,卻是每(日rì)如臨大敵,不止要在一片廢土上規劃經營,還要提防隨時可能會冒出來的敵人,更重要的是需要維持住士氣不落。

  匹夫不可奪志,人一旦沒有了志氣的支持,后果是很嚴重的,言其行尸走(肉肉)也不為過。杜赫早年雖有在關中守護家業的經歷,可是如今他的部眾成分卻要復雜的多,所思所想不可一概而論,面對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去鼓舞。為了維持住士氣,他花費的精力比別的方面都要多。

  “道暉你已經做得很好,離鄉遠逐而不自潰,已是難能可貴。”

  沈哲子先對杜赫予以肯定,然后才又笑道:“儒童都有任(性性),壯士豈無勇節。軍法鞭策,千人一面,這是治軍大略,必不可少。但若想要讓人真正的同心同力,終究還需要個人有感而發。譬如我久在都中,偶聞鄉謠俚曲,心里便不自(禁jìn)去親昵歌者,以慰思鄉。”

  一邊說著,沈哲子一邊掏出一本小冊子遞給杜赫:“近來我在都中,也時時在想該如何激勵人心。聞鄉音而離(情qíng)漸,人(情qíng)同此,概莫能外。若能使人為壯武鄉人,以豪邁為鄉曲,歌而詠之,足以壯懷激烈。”

  小冊子里是沈哲子編寫的一些軍歌,時下軍謠鼓勵士氣并不是什么新鮮事,音樂對人(情qíng)緒的感染,古人早有洞見。像是激昂的鼓聲,既能用作指揮軍隊的號令,又能將人的(情qíng)緒調動起來。

  而沈哲子則是將這些軍歌加以細化,比如(日rì)常((操cāo)cāo)練、歸營休整、入夜熄燈、列隊進餐,俱有所歌。至于歌詞也都是現成的,胡無人、漢道昌之類的,曲調高昂,(情qíng)緒飽滿,既能將人的壯氣激發出來,又能潛移默化的加強民族主義的教育。

  雖然唱著歌并不能直接將軍隊變為百萬雄師,但這種事(情qíng)本(身shēn)就惠而不費,為什么不做?況且,軍隊的士氣和人心內的認同感,本(身shēn)就是點點滴滴營造出來的。

  當然,沈哲子今次過江主要也不是為了要教人唱歌。這件事簡單交代一下,接下來便討論起杜赫所部所面對的具體形勢。

  “北地混亂年久,其實各方并無太強歸附王師之心。過往這段時間,我也依照駙馬叮囑,往各方送出名帖,但卻應者寥寥,更多人還是各為其事,乃至于警告我不得犯境。”

  言道這些塢壁主的心理,杜赫也是有些無奈。當然也不能因此詬病這些人不忠,說實話單就他而言,如果不是其家得罪了羯奴中為官的高層,就算鄉土被攻陷,大不了投降羯奴,實在是因為江東朝廷對時人的號召力實在太差了,而且也并沒有表現出對中原勢在必得、與羯奴勢不兩立的壯烈(情qíng)懷。

  “時下南塘附近,尚有三家殘留。一者乃是本地舊家刑氏,廣聚鄉人依山筑堡,所聚數千之眾,能為戰者也有千人。但卻素來不與外間交往,朝廷屢次舉用都無回應。一者乃是豫州殘兵,不愿北投,不愿南下,盤踞在滁縣舊城,所聚三千眾,心跡莫測。還有一部則在東面,據人言乃是廣陵郡公陳氏庶宗,與淮地各家往來頻密。”

  杜赫又講起所部眼下具體所面對的人事:“這三家中,刑氏自固難用,陳氏倨傲難通。至于滁縣舊城那里,其部人心難調,我已經溝通多(日rì),選定內應,正準備近(日rì)內便集眾討之。”js3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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