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這一劍剛猛迅捷,整個身子連人帶劍一并向莫斯雷馬薩沖去,宛如猛虎出押,氣勢如虹。
莫斯雷馬薩臉容冷酷,兩目神光若電,先前一計,他是吃了虧,但也證明了一點,比及膂力,自己遠比他更強。
何況自己是雙手劍,而他卻是單手!
雙手力量的,豈會輸給單手?
莫斯雷馬薩當下雙腳分開,不丁不八地傲然穩立,左右手握上劍柄,怒喝一聲,征服長劍猛地閃電劈下,威勢強猛無儔,有若風雷并發,凝聚雙手之力,以強劍身猛劈而下。
就連上首的李隆基以及左右的皇親國戚、高官貴胄,都為威勢所懾,臉色大變。
裴旻并非文弱書生,但是跟壯碩的西方蠻人相比起來,卻相差甚遠。
這跟蠻人硬碰硬,是不是太不理智了些?
征服長劍與秦皇劍毫無懸念的碰撞在了一起!
只聽“當”的一響,星火四溢。
都以為會吃虧的裴旻,場面上的情形卻讓人大吃一驚。
受挫的竟然是莫斯雷馬薩。
莫斯雷馬薩居然連退兩步,方才穩住身形。
四周的人終忍不住吶喊鼓噪,發出震耳欲聾打氣助威的聲音。
這里是大唐的宴會,作為東道主自然占盡便宜,左右都是為裴旻歡呼喝彩的聲音。
莫斯雷馬薩神色大是訝異,他想不明白為何自己在氣力上竟然會輸給明明膂力不足他的裴旻,生平所遇劍手中,也惟有裴旻在這短時間內先后兩次硬生生把他迫退。
他卻不知裴旻用的是斬虎劍法,斬虎劍法最大的特點是將力量運用到極致,剛猛無儔。
莫斯雷馬薩倚仗的是自己的雙臂之力,而裴旻卻將全身的力量用到了極處,將力量通過雙腿的肌肉,傳授到腰間,再由腰間輸送到手上。
這以全身之力,對抗雙臂的膂力,自然是裴旻占得優勢。
莫斯雷馬薩穩住身形,心中叫糟之余,眼前電光疾閃,刀氣滾騰,秦皇劍已如驚濤駭浪般乘勢攻來。
“當…”
“當…”
“當…”
兵器碰撞的聲音不絕于耳。
裴旻大展劍技,在眨幾下眼的工夫下,已向莫斯雷馬薩劈砍出了六劍,每一劍所取角度均是直來直往,沒有半點的花俏,像一道道的激雷電閃,猛劈而去。
斬虎劍法最大的特點就在一個斬字,它招式平平無奇,卻勝在無堅不摧、無固不破。雖招數有限,但每一招均具絕大威力,逼得對手不得不與之硬碰硬的相碰。
在刺耳的劍風呼嘹中,雙劍不住交觸,以莫斯雷馬薩之能,面對道家仙人鐘離權所創斬虎劍法亦給殺得只有招架之力,不住后退。
周邊一眾唐人看的是眉飛色舞,如癡如狂。
公孫幽對裴旻也有親近之意,極具好感。此刻見他神威大展的英姿,美眸中也蕩漾著幾分神采。
至于莫斯雷馬薩的親隨,莫不驚慌失色。
就連拜占庭的總督查士丁尼也一臉的震撼。
莫斯雷馬薩率領他的獅軍團給拜占庭帝國帶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繼承了古羅馬精髓的偌大帝國,任是給莫斯雷馬薩攻取了一半土地。若不是阿拉伯帝國的將士不擅水戰,若不是拜占庭有希臘火這神奇的利器,拜占庭甚至都有亡國的可能。
查士丁尼自己也多次敗于莫斯雷馬薩,將之視為死敵。正是因為如此,查士丁尼才知道莫斯雷馬薩的英勇可怕。
他就如傳說中北非古國迦太基名將漢拔尼一樣,擅于打苦仗硬仗,將對手撕碎撕裂。擁有非凡的武勇,有多次以一敵百的戰例。因而有著小漢拔尼的美譽,如此驍勇的人物,竟然給壓制的如此徹底?
這說出去,只怕沒人敢信。即便是親眼所見,他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莫斯雷馬薩步步后撤,雖處于劣勢,不住后退,但他身上的戰意非但為減,反而越發強烈。
就如戰場上的他一樣,愈戰愈勇,對手越強,越能激發他的斗志,贏的漂漂亮亮,反之對手是個草包,他反而打不出漂亮的戰績出來。
裴旻的強悍,激起了他好斗好戰之心。
在抵擋到第十一招的時候,莫斯雷馬薩步法紊亂,大有支持不住的架勢。
裴旻大喝一聲,如影附形搶前一步,手中秦皇劍至上而下,疾劈而下,猛砍往莫斯雷馬薩額頭正中處。
莫斯雷馬薩似乎逼到了極處,突然他將征服長劍由下往上一撩,就這輕描淡寫的一撩,居然蕩開了裴旻這一招猛擊,硬生生的接住了裴旻的攻勢。
全場各方人氏,無不為這出人意表的一招目定口呆。
明明已經逼到了極處,卻不知為何莫斯雷馬薩居然化腐朽為神奇,竟然接下了裴旻這一劍。
莫斯雷馬薩這一劍大有來頭,在古大不列顛,他們將劍細分為兩大部分,分別是劍柄和劍身。其中劍柄包括劍把、護手和柄頭三個部件,劍身又分為強劍身、弱劍身,以及劍刃。同時劍刃又分為假刃與真刃。
這細致的分化,也可以看出西方人將劍研究的極為透徹。
劍把、護手、柄頭皆有妙用,而強劍身、弱劍身、假刃、真刃各有長處,也就是所謂的劍無一處無用。
西方哲學家阿基米德曾說過一句耳熟能詳的話:“給我一個支點,我可以撬起地球。”
西方的劍術正是融入杠桿原理。
莫斯雷馬薩那上撩一劍,看似簡單,卻利用了強劍身力大而弱劍身迅速的特點,在與裴旻兵刃相交時,盡量以強劍身碰撞裴旻的弱劍身,以使裴旻的攻擊偏離軌道,在兵刃交纏時,通過轉動腕部,舉劍壓劍而使對手的弱劍身滑向自己的強劍身架住,最后力無處使,落入被動。
若非裴旻警覺不妙撤劍迅速,將會給征服長劍十字護手卡主,陷入危險之境。
莫斯雷馬薩搬回了劣勢,目光卻落在了自己的征服長劍之上,見長劍上已經多了一個凹型缺口,問道:“你是故意的?”
裴旻聽了莫斯雷馬薩的話,眼神瞟了一眼翻譯,聽了翻譯的解釋。
裴旻笑道:“將計就計,你想消耗我的氣力,那我便斷你長劍,拔你爪牙!看誰吃虧!”他看了一眼,秋毫無損的秦皇劍道:“找與你說了。在我這開疆劍面前,天下兵器,皆是凡鐵,無一例外。”
這普一接觸,莫斯雷馬薩就知道裴旻不是易于之輩,自己想要勝他,除了倚仗自身的實力斗勇,還需斗智,唯有如此才能確保自己穩勝,為大食國取得榮譽。
裴旻的斬虎劍法委實了得,以他的膂力竟接不下對方一擊。
不過莫斯雷馬薩深知,世間之事,有利有弊,這種劍法固然威力奇大,全憑勁強力猛取勝,堪稱天下無雙。卻也意味著最耗勁力,使得久了,任是鐵打的身子也感不支。
遂以他選擇招招硬碰,就算力量不敵,只要能維持自己不敗,便能多耗些裴旻的體力。一但他體力跟不上,無以為繼的時候,局面形勢毫無疑問,立刻逆轉。
利用此戰術,他連接十余招,本以為計劃得逞,意外瞧見自己的征服長劍的中心無端缺了一個口子,竟有半個指甲蓋那么深。
瞬間醒悟,裴旻出劍劈斬的角度各有不同,但是雙劍交錯的時候,他的劍從一開始就砍在一個地方。
每一劍征服長劍都崩開了一個小缺口,直至現在這個凹痕。
這還是因為征服長劍是西方名匠鍛造的利器之故,若是尋常利器,早已斷成幾節了。
莫斯雷馬薩聽了翻譯的話,收攝心神,不為外物所動。
周邊人聽了兩人的交談,方才知道原來場上這兩位一個西方的絕頂人物,一個東方的俊杰,不只是斗勇還在斗智,無論才智劍法,均在激烈的交鋒,無不看得如癡如醉,
不管誰輸誰贏,都值得贊頌。
莫斯雷馬薩不想給裴旻多余的休息機會,也不再做口舌之爭,微微晃動,當氣勢蓄至巔峰時,雙眉聳豎,大步前跨,一股徹骨的劍氣,立即潮涌而去。
裴旻立足如山,雖跟莫斯雷馬薩魁梧的身軀比起來,倍顯薄弱,卻有一種岳峙淵渟的氣勢,絕不怕驚濤駭浪的沖擊。他毫不相讓,秦皇劍澎湃的對涌上去。
這一次他用的不是斬虎劍,而是草圣劍!
恢弘的劍勢,威力固然遜于強猛無儔的斬虎劍,威勢卻更勝一籌,綿延不絕的涌向莫斯雷馬薩。
莫斯雷馬薩不敢在與裴旻硬碰硬的接觸,收回了攻勢,劍疾出如風,擺出低頂位起勢,利用輕快的弱劍身,于嚴密封架中作防守反擊。
雖然他心中不服,卻也不得不承認一句話“在開疆劍面前,天下兵器,皆是凡鐵”。
硬碰硬,他力量守得住,但征服長劍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剎那之間,秦皇劍和征服長劍再度拼斗了十多記。
秦皇劍綿延不絕,而征服長劍也輕活靈動。
“當當”之聲,好似激蕩的鼓聲,使人聽得心弦震撼。
他們愈打愈快,眾人看得眼花神搖,竟忘了喝采助威。
李隆基看了眼花繚亂,眨巴了一下干渴的眼睛,問向高力士道:“力士,你說他們誰會贏?”
“應該是裴國公吧!”高力士確實懂武,武藝還不錯,出生于嶺南貴族,自幼習得家傳拳法,三五大漢近不得身。但是裴旻、莫斯雷馬薩的境界已經不是他這個層次可以領會的了,根本看不懂誰強誰弱。只是因為李隆基喜歡聽好話,順著他的心意說而已。
高力士了解李隆基,李隆基又何嘗不了解高力士?
李隆基聽出了他話中的敷衍,怒道:“實話實話!”
高力士哭喪著臉,道:“目前是裴國公占優無疑,只是…只是裴國公劍法如風如虎,勁氣鼓蕩,猶如浪潮,綿延不絕。但如此同時我力量損耗的速度遠遠快于對方,這長此以往下去,在攻個三四十劍,要是攻不破對方防線,只怕會勁力不知。”
“那可如何是好?”李隆基急切的低聲呼喝。
高力士道:“陛下莫急,老奴只是愚見,算不得數。他們的境界好似龍虎,老奴一條獒犬,那里看的明白…對了!老奴記得裴國公不是說過公孫姑娘劍法卓然,天下少有。她劍舞如此驚人,想必劍術亦是不凡。”
李隆基瞧了裴旻位子上那位俏佳人一眼,道:“還不去問問,到底誰勝誰負?”
高力士輕悄悄的來到公孫幽的身側,問道:“公孫大家,您覺得這比下去是國公贏,還是那個獅王贏?”
公孫幽輕笑道:“不論劍術還是智計策略,都是裴公子略高一等,你說誰贏?不出二十招,獅王就支持不住了。你看,他的體力可比裴公子消耗的更快!”
高力士在大殿上位于李隆基的身后,遠遠下望由不覺得,這一道近處觀看,才發現真如公孫幽說得一樣,獅王莫斯雷馬薩已經大汗淋漓了。
“這…”高力士無法理解,明明是裴旻在強攻,一劍一劍連環不絕,他應該更加耗費勁力才是,怎么先累到的反而是莫斯雷馬薩?
莫斯雷馬薩從一開始就打著消耗對手體力的主意,怎么自己先累到了?
公孫幽雙眼悠悠的看著前方道:“他們兩人的消耗,一個是肉體,一個是精神。裴公子的劍早已到了收發隨心的地步,他根本沒有劍法,任何劍招他都能信手而來。表面上他施展的是自己創的草圣劍,如長江大河一般。當事實上他每幾劍草圣劍中,會夾雜這一手越女劍法。越女劍法之詭之奇之刁鉆,鬼神難測。尤其是裴公子手中的越女劍,更是令人防不勝防,難以應對。獅王劍術確實高強,常人遇到裴公子這樣的對手,早已一敗涂地。他卻能立于不敗之地,委實厲害。不過他為了抵擋越女劍法,不得不打著十二分的精神經歷,用心的應對裴公子的每一劍。他心力精神的損耗遠勝裴公子…”
頓了一頓,公孫幽笑道:“一個知道對方的打算,另一個陷入甕中,還不知覺,誰勝誰負,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