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龍蛇混雜,既有高高在上的帝王貴胄也有生活在底層的三教九流。
面對這樣的都會,消息傳播的特別迅速。尤其是李隆基身為大唐皇帝,他的一舉一動,備受矚目。
黃幡綽也素來高調,對外他可不會說自己這樂營將是打感情牌,向李隆基那里厚顏討要來的。而是表示自己如何如何的受寵,得到了圣人的器重,特別任命于他。同時也在無形中黑了裴旻一把,而且黑的夠慘。他吹噓著在梨園,他的地位如裴旻一般,不相上下,拉著裴旻來提高自己。
有李隆基打頭,又有裴旻作伴,黃幡綽無形中的地位上升了許多。他擔任樂營將的事情,也在京中傳遍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裴旻卻有不知道的理由,他這些日子都在顏府忙著喪事,對于長安的動向,充耳不聞,合情合理。
李隆基也是如此想的,以為裴旻是無心之舉,在此事上并未多說。今天李龜年的表現確實讓他驚艷到了,想著裴旻的提議,有些心動:他當初就覺得為黃幡綽不太適合樂營將,今日與裴旻一番說道,更加堅定了這一點。黃幡綽的古板老套,不適合梨園的發展。而李龜年卻有大才,可以大用。
但是任命以下,若就此收回,對于黃幡綽也不太公平,瞄了黃幡綽一眼,想著若他能讓賢那該多好。卻見黃幡綽底聳著腦袋,看不清表情,但身軀微動,顯然有些憤怒,也不好開口了。
李隆基皺了皺眉,有些后悔當初一時心軟,此時只好道:“靜遠有所不知,另外一個樂營將已由黃幡綽擔任了。”
裴旻也一臉尷尬,道:“這個黃營將勿怪,在下這些天都在顏府忙活,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黃營將的參軍戲,堪稱一絕,樂營將也確實當得。”說著又對李隆基道:“但是李龜年如此人才,不用卻也可惜。陛下,您看這樣成不成?多加一個副營將,以李龜年輔助黃營將,由他們各展所長。”
“大善!”李隆基當即將李龜年提拔成了副營將,又囑咐道:“幡綽,今日靜遠的話你可記下了?藝伶自身的技藝固然重要,但創新亦不可忽視,盡快創出一些別致令人耳目一新的曲調來。”
“是!”黃幡綽滿口苦澀,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先前還做著要架空裴旻的美夢,轉眼手中的權力就給裴旻分割了一大半,在他的腹心強行的安插一個副將,尤其是這個副將,還是他忌憚萬分的李龜年。
想著當前的局勢,黃幡綽心中已無定計,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需要找戚清想個對策來,不然一切都完了。
夏侯戰帶著幾分不快的離開了戚府。
戚清的態度,讓他這個云夢澤的少主格外的不舒服。
只是戚家縱橫黑白兩道,內倚仗錢財與達官貴胄往來,謀取商業便利,外憑借黑道勢力打壓同行,并且銷贓拿臟,勢力不小。
云夢澤的糧食,絕大部分都是戚家提供的。沒有戚家的銷贓,他們搶掠來的各種金銀財寶、綾羅綢緞,換取不來糧食,維持不了如此大規模的隊伍。
即便是夏侯戰年少輕狂,受多了賊匪嘍啰的吹捧,行事不考慮后果也忍住了發飆的沖動,沒跟戚清正面起了沖突。而是選擇離去,不歡而散。
夏侯戰覺得戚清的顧慮是危言聳聽,將他當做小孩子糊弄了。
其實他的感覺不錯,戚清勸阻夏侯戰,很大一部分是他心虛,不愿意見到夏侯戰跟裴旻接觸而已。
裴旻的秉性,誰不知道?
他既然劃下道來,正大光明的歡迎所有江湖人挑戰,顯然不會不認輸,更不會報復打贏他的對手,干出這種下作之事。
正常的挑戰,裴旻是不計較輸贏的。
就算夏侯戰真的打贏裴旻,裴旻也不會為難夏侯戰,這點戚清可以肯定。但是夏侯戰身份特殊,現在又是敏感時期,他實在不愿節外生枝,這才百般勸說。
只是他并不了解夏侯戰,作為一個在賊窩里長大的少年,無法無天慣了,哪里會如他一般,諸事謀定而動,三思而行。
這越是不讓他干,他偏要干。少年的逆反心態,在夏侯戰身上,更顯得突出。
離開戚府,夏侯戰直奔裴府去了。
裴府在長安也算是赫赫有名,夏侯戰盡管第一次來長安,找到裴府也沒有耗費多少力氣。
撬開了府門,門房大爺見是一個持刀的少年郎,心底也有幾分明白,對方的來意,微微的作揖道:“請問閣下找誰?”
“我找裴旻!告訴他,就說荊襄夏侯閻王要向他挑戰。”夏侯戰顯現了他不通世俗理解的一面,口氣毫無敬意,直呼裴旻的名字。在他看來,裴旻就是他成名的墊腳石,至于別的什么國公、刺史的身份,于他這個巨盜之子眼中就是朝廷的鷹犬,不值一提。
門房大爺皺了皺眉,來找裴旻切磋的江湖人不少,但最起碼的禮節要遵守,“裴國公”、“裴刺史”怎么樣也要叫著,最不濟也是“裴公子”,哪有直呼其名的?
“我家公子不在,一早出去了,你請回吧!”門房大爺是府中一個丫鬟的父親,為人忠厚還算知禮,并沒有冷下臉來,只是語氣有些冷淡。
裴府的隔壁就是玉真觀,這大白天的前來上香的信徒不少。
聽到隔壁的動向,不免議論紛紛。
“這小子是誰?直呼涼國公的姓名,好無禮貌!”
“也不知是荊襄哪里來的山野村夫,這基本的禮節都沒有。”
“就是就是,裴公子是何等人物,也是他這等村夫想見就見的?”
裴旻在長安還是很得人心的,為他說話的比比皆是。
尤其是那些迷妹,裴旻英俊瀟灑,年少多金,還兼資文武,地位又崇高,又空著正室以待良人,毫無疑問是千萬少女心中的佳偶。盡管她們大多知道是意想,但少女懷春,誰能沒有?
夏侯戰在賊窩里長大,哪里知道什么禮數,山野村夫都是對他的抬舉。
他這半年闖蕩江湖,接觸的也都就是江湖中人,而且都是他上門挑戰態度惡劣也在情理之中,還從未讓人如此指著鼻子說道。
他年輕氣盛,只羞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見裴府大門漸漸關閉,夏侯戰更是急怒,爆喝一聲,道:“是怕了小爺,當縮頭烏龜,不敢迎戰了吧。”他猛地一推府門,強行闖了進去。
門房大爺一時不查,連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上了年歲,怎么一摔,一時間爬不起來了。
這薛府自從掛上裴府的招牌以后,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府中的親事、帳內聞之,登時火冒三丈。
親事、帳內是唐朝高級官員特有的福利,只要到了一定品階,朝廷會給官員安排免費的衛士,以充當官員的護衛。親事、帳內便是免費衛士的稱呼,這些免費衛士都是高官家的子弟。充當一定級別官員的護衛,是他們步入官場的途徑之一。
不要以為是官二代,就能夠坐享其成,不干親事、帳內給高級官員當護衛,就別想升官,就算你是宰相子也一樣,不干不行。
不過讓大少爺們站崗當護衛也不是事,就有了一個通融之法,交錢贖身,安排別的護衛代替,同時上繳一筆錢財,這種官員額外的收入叫做親事帳內課。
因為都是油水足,親事帳內課可是高品級官員的一大收入。
給裴旻充當免費護衛的都位于裴府前院,他們是不許進入后院的,足足有二十余人。
一見有人闖府,抽起刀劍就沖了上去。
他們各有主家,面對這種情況,還不出力,追究起來,裴旻是能直接找他們的主人問罪的。
夏侯戰拼殺經驗豐富,一見諸多人蜂擁上來,腰間的長刀躍出了刀鞘,順手一揮,兩人手中的兵器應聲落在了地上。
他們手背上都給割了一刀,道準確無誤的割中了他們手背上的血管,鮮血直噴,甚是駭然。
面對二十余人來擊,夏侯戰凜然不懼,口中笑道:“讓裴旻那縮頭烏龜出來,小爺要好好會一會他這個第一膿包。”他手中的長刀舞得雪花相似,滾動而前。
縱多的親事、帳內齊聲驚呼,向后退了幾步,沖在最前頭的十余人每一個人的手上都是血柱噴灑,場面極為駭人。
一時間,護衛都不敢上前了。
“出來,再不出來,我就要打進去了!”事到如今,夏侯戰自小在賊窩里練就出來的蠻橫匪氣體現出來,不管不顧了。
“姑奶奶會會你!”
夏侯戰的動靜鬧得太大,驚動了里屋的公孫幽、公孫曦。
兩人第一時間沖了出來,見夏侯戰跋扈不可一世。
公孫曦心頭莫名火氣,裴旻可是她的師傅,雖然從未傳授她任何武藝,但是對于劍術勝她一籌且多次無償相助的裴旻還是較為敬重的,哪里忍受的住。
她手中無劍,人卻竄了出去!
一腳踢在了地上的一把長劍,長劍射向了夏侯戰。
夏侯戰正想格擋。
公孫曦卻后發先至,先一步在空中握住了劍柄,攻向了夏侯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