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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曲好,歌好,舞好,詩好,人更好

  “李龜年、李彭年、李鶴年見過陛下!”

  李家兄弟對于此次面圣極為重視,在得知李隆基進入梨園的時候,雖然他們不確定李隆基會不會召見他們,但事先已經在做準備了。沐浴更衣,焚香點爐,還打上了薄薄的水粉,將自己扮的清清爽爽。

  這人與人的接觸,首次印象極為重要。

  李隆基看著李家兄弟,不住的點頭,確實有藝伶的模樣:“免禮平身!”

  裴旻也打量著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李家兄弟,于從監獄里出來的狼狽樣不同,現在的他們一身青色長裳,經過一日的休整,病美人的氣色已經消散。

  依舊是十足的小白臉模樣,唇紅齒白,面貌俊秀,就如后世的小鮮肉一般。不過身為名伶,他們這模樣才符合他們的職業特點。若跟李翼德那樣,三五大粗的,還沒開口就嚇死一片人了。

  “久聞你們兄弟極擅歌舞,朕對于歌舞也情有獨鐘。將你們邀來長安,本想見識一下你們兄弟名動東都的歌舞,不想使你們受累了。”李隆基在梨園并沒有什么皇帝的架子,顯得特別和悅好說話。

  讓初次面圣的三兄弟心底大安。

  “能一睹圣人之顏,受再多的苦累也值得的!”李龜年恭敬的說著,他們在洛陽見過不少的達官貴胄,可跟李隆基這個皇帝相比起來,那些達官貴胄就是跳梁話的時候,難免有些拘謹。

  李隆基也知初次見面,他們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他這個梨園崖公,也未強求。

  見他們神色并沒有什么不適,李隆基便讓他們隨便來一段。

  李隆基的隨便,李家兄弟這里卻不隨便了。

  李彭年手抱琵琶,李鶴年取來篳篥,李龜年則找來了七玄古琴。

  三人分工熟練,默契非常。

  隨著李彭年的琵琶聲響起,篳篥、琴音接從而至。

  三種悠揚的音樂匯聚一處,融合一起,形成了優美的旋律。

  裴旻心底贊嘆,這李龜年盛名之下,的確名副其實。雖不及嬌陳給他的震撼,卻也讓他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李隆基聽的很是認真,李家兄弟演奏的曲調是他完全沒有聽過的,有著清雅大曲的悠揚,又有秦聲漢調的厚重,似乎綜合了兩者之長。

  便在這時,李龜年開口了:“

  勸君莫惜金縷衣,

  勸君須惜少年時。

  有花堪折直須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

  一首七言樂府的《金縷衣》,由李龜年口中吟唱出來。

  瞬間李隆基震撼了!

  裴旻也有些動容,李龜年不開口他不覺得這個歷史上的樂圣有什么特別,至少在琴藝上差他夫人嬌陳幾個檔次。可李龜年一開口,那種感覺登時逆轉,裴旻無法形容那聲音,圓潤自然又帶著幾分鏗鏘,他的歌音特別中性,不見他人根本分不清男女,即有男聲的厚重又有女聲的婉約。

  裴旻在二十一世紀聽過不少中外音樂,見識過不少歌唱家的聲音,但卻從未聽過如李龜年這羊磁性的歌喉。

  這就是樂圣的實力?

  一首《金縷衣》,短短二十八個字,李龜年唱出了詩中的深刻含義。

  《金縷衣》這詩不知是何人做的,詩含意很單純,可以用莫負好時光一言以蔽之。但是其詩朗朗上口,其情感單純強烈,能長久在人心中繚繞,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魅力。

  在李龜年的詠唱下,每句都寓有微妙變化,重復而不單調,回環而有緩急,形成優美的旋律。

  “好!”

  裴旻對于李龜年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他個人不太喜歡娘娘腔。但這一首《金縷衣》直接讓他改觀了,樂圣之名,當之無愧。

  不只是裴旻,李隆基以及周邊的梨園中的藝伶也忍不住叫好出聲。

  一曲驚艷!

  唯有黃幡綽面若死灰。

  “再來一曲!”裴旻提議道。

  李隆基也附和道:“再來一曲!”

  “好!”李龜年瞧了一眼裴旻,道:“那就再來一首涼國公的《出塞》吧!”

  李龜年將古琴換成了古箏,古琴的音色特點是音區低沉,音色明凈渾厚,風格古樸,而古箏發音渾厚深沉,余音悠遠。

  《出塞》作為邊塞詩中的翹楚,意境雄渾深遠,古箏更為適合。

  李彭年這時也將琵琶換成了羯鼓,李鶴年依舊是篳篥。

  見他們準備開始,裴旻打斷笑道:“陛下,臣也有些技癢,《出塞》是臣的詩,算上臣一份!”

  李隆基更是大喜過望,拍腿大笑:“好好好”他連說了三個好,道:“曲江之上,靜遠的劍舞,朕今日依舊難以忘懷。能夠再次見靜遠劍舞,再好沒有了。”

  裴旻道:“并非臣不愿意獻丑,實在是沒有感覺。先前的《金縷衣》,臣感觸頗大,相信《出塞》也不會讓臣失望。”他說著去一旁架子上取下了長劍,長劍無鋒,入手輕飄飄如若無物,又放了回去,道:“陛下,臣申請用臣的真劍!”

  黃幡綽、李龜年都帶著幾分驚恐的看著裴旻,想著他也太大膽了。

  面見皇帝是不能佩戴兵器的,在入大殿的時候,裴旻的秦皇劍已經給陳玄禮收去了。

  李隆基想也不想的道:“哪又何妨!”他看了高力士一眼,沒有說話。

  高力士以跑出了殿外,將秦皇劍給裴旻要了來。

  黃幡綽見李隆基應答的如此爽快,不免震撼的無以復加。這整個大殿就裴旻手上一把兵器,李隆基怎么敢如此放心?

  見裴旻此時以大步走到殿,屏氣凝神,還閉上了眼睛!

  黃幡綽不由冷笑:“裝腔作勢!”他才不信裴旻能舞個樣子出來!

  尤其是裴旻、李龜年之前沒有配合過,沒有半點默契的歌樂舞,能有什么樣子?

  鼓聲率先響起!

  接著是箏音、篳篥!

  羯鼓音雄厚,古箏音肅殺,篳篥音高亢!

  這李龜年還未開口,音樂已經塑造了濃郁的戰場氣氛!

  裴旻腦海中浮現了戰場的景象:戰鼓轟鳴,氣氛肅殺,戰意高亢!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在李龜年唱出“秦時”的時候,裴旻的劍出鞘了!

  他的動作很慢,充滿了蕭條,渲染出孤寂、蒼涼的氣氛,萬千漢家兒郎為了家國,戰死疆場,悲壯可歌可泣。

  李龜年的聲音也是一樣,傷感又壯烈,使人聯想起秦漢以來無數獻身邊疆、至死未歸的人們。

  但是隨著李龜年口中的“萬里長征人未還”中的還自過后!

  箏音異軍突起,先一步蓋過了鼓聲、篳篥音形成了轉折…

  秦漢自唐,陣亡于邊疆的戰士,不計可數,累積下來甚至過百萬千萬,那是何等的慘烈厚重!

  但他們的付出并非得不到回報,他們的犧牲意義重大,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才能使得萬千百姓得意安居樂業,令他們的家人安逸的生活。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戍邊戰士鞏固邊防的愿望和保衛國家的壯志,洋溢著愛國激情和民族自豪感。寫得氣勢豪邁,鏗鏘有力。

  在世人看來這是裴旻自己真實的寫照,他放棄長安的榮華富貴,去洮州那個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洮州戍邊,那是何等的氣魄。

  李龜年選擇這首詩的時候,無疑是等于歌頌裴旻。

  在他唱這最后兩句的時候,歌音高亢豪邁,洋溢著愛國激情。

  裴旻的劍在李龜年變音的時候,也跟著變了!

  快捷如風,迅捷如雷!

  剎那間劍影霍霍,寒光四溢,殺氣驟然而起!

  這種氣勢是假劍根本無法生出的效果!

  當李龜年唱到“不教胡馬度陰山”的“山”字結尾的時候。

  裴旻也施展出了最后一招,他選擇以“無悔”這一招作為結束!

  無悔是戰場劍法的最后一招,也是最普通的一招,以雙手舞動長劍斜刺砍下!

  戰場劍法是最基本的殺敵劍法,簡單直接,并不出奇。

  但是裴旻卻選擇了以它做結尾,因為這最后一招是將士身受重創,卻身在戰場,無法撤出而向敵人發出的最后一擊,將最后所有的力量聚集雙手,揮舞劈砍出去,出手無悔。

  他上前一步,一劍猛然揮下!

  秦皇劍在空中劃過,空氣似乎為之割裂!解決、無悔!一往無前!似乎用生命印證著“不教胡馬度陰山”的誓言。

  一劍而下!

  歌聲停了,鼓聲停了,古箏音、篳篥音都停了。

  整個大殿連呼吸的聲音也沒有了!

  好半響,李隆基動容的站起身子,高呼道:“好!曲好,歌好,舞好,詩好,人更好!靜遠,你這最后一劍,朕此生不忘!”

  李龜年也道:“裴國公的劍舞,讓草民震撼。只可惜準備不夠充分,若多些人,多些氣氛,更能襯托出國公劍中的悲壯決絕,豪氣干云!”

  黃幡綽還想看裴旻的笑話,可現在卻失神在站在一旁,他不敢相信,面對李龜年的歌,他的劍竟然還能占據了主導,使之成為陪襯的綠葉。

  裴旻笑道:“陛下說的太夸張了!李家兄弟確實是難得的人才,唱出了臣的心中所想,確實了不得。那個記得當日陛下說過,負責歌的樂營將還未定,臣在這里舉薦李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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