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消息最流通的地方莫過于酒肆茶館妓院這些魚龍混雜之處,越是環境復雜,人口流動大,越能得到可靠的情報。
所以裴旻一開口便是酒樓,因為實在。
只要有錢,酒樓便開辦的起來,青樓卻不一樣。
青樓需要根基、地段還要人脈,以裴旻現在的權勢倒是不差這些,但是他干這行不為賺錢,而是為了打探情報。他若親自出面,那還打探什么。
錦繡坊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紫沁與他關系固然不錯,有著一定的交集。但并未深交,不確定她們會不會答應,更沒有把握完全信任她們,也就沒有提起。
卻不想嬌陳先說出來了。
裴旻沉吟了片刻道:“這事不是小事,暴露了對我們,對錦繡坊都不是好事。紫沁是個奇女子,有著尋常女子沒有的義氣擔當。”當初紫沁助他捉拿殺手謝,他打算投桃報李,將紫沁救出苦海。但是紫沁因為錦繡坊陷入困境,拒絕了他的好意,還用自己多年的積蓄下來的贖身錢,盤下了錦繡坊,重新跳進了火坑,就為了照顧錦繡坊里的所有姐妹,此事給他印象很深。
“同她接觸的不多,不敢全信。”裴旻心知情報網就如雙刃劍,有利有弊。
利處自然是能夠在第一時間了解朝廷風向,知道政局的走向走勢。弊端是危險,一但讓人發現,會給他帶來極大的危機。
所以在這方面的處理,必需小心又小心。
裴旻的第二個身份,也是用在這個地方的。即便泄露,查也是查到虛無縹緲的喬峰,而不是他裴旻。
錦繡坊立足長安多年,若以它為基,發展情報,將會事半功倍。
這就好比一條捷徑,一條遠路。捷徑固然方便快捷,但卻有著一定的未知性,遠路固然安全,但要一步步走來。
就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一樣。
嬌陳將腦袋枕著裴旻的肩上,選擇了一個好的位置,道:“這點妾身到沒有考慮,妾身覺得幾個姐妹中紫沁姐姐是最仗義的。現在錦繡坊正值困難之際,裴郎這般助她,她定會記著裴郎的好。”
“這樣!”裴旻略作沉吟,心中有了定計,道:“那我們就雙管齊下,兩線作戰。酒樓照建,錦繡坊那里只做初步的接觸。我們不插手,不干涉,由紫沁自己選擇。她們身在青樓煙花之地,本就是可憐人,我不想強迫她們為我做事。但只要她能真心助我,投桃報李,我裴旻就是錦繡坊的支柱,在我力所能及之內,錦繡坊的事,便是我裴旻的事。”
“好!聽裴郎的!”嬌陳一切皆以裴旻為主,自然沒有異議。
翌日一早,裴旻直奔城南吳府而去。
吳府就是吳軒的府邸。
那個因為跟肯德里克言語不通而交惡給抓進大牢的武林人士。
吳軒是長安豪紳,早年他的父親給名相狄仁杰當過護衛,多次護他安全,全家滅門還折了一條腿。狄仁杰沒有虧待吳父,給吳父置辦了產業,又贈給他一個莊園,讓吳父得以安享晚年。吳家每年收繳的田地租費,高達百余貫,足以維持吳家的生計。
吳軒生來就衣食無憂,染成了一身視錢財如身外之物的豪氣,平時習武交友出手大方闊錯,黑白通吃,又急公好義,得了一個賽孟嘗的美譽。
吳軒家底殷實,身旁的狐朋狗友很多,三教九流應有盡有。
對于裴旻的到來,吳軒格外隆重,不僅僅只是因為他是當朝國公,還因為他有關中第一高手的美譽。
武林中人,對于第一格外重視,裴旻連敗多位武林名宿,這關中第一的稱號,早已名至實歸。
“上茶!”吳軒慎重的將裴旻領到了大廳,命下人準備了茶水。
幾乎不用特別吩咐,一聽是招待裴旻,茶必然是薄荷味的。
裴旻嘗了嘗杯中茶,以示禮儀,這江湖人不喜歡彎彎繞繞,他直接單刀直入的道:“今日來找吳兄是有事相求!求您幫旻調查一人。”
吳軒毫不猶豫的道:“國公與我有恩,正愁無法報答。查誰,但說無妨!”他也知裴旻為人正派,應答的毫不遲疑。
“黃幡綽,是梨園的樂營將!”裴旻的情報網還沒動手布置,當前找吳軒幫忙是最佳選擇。
這人情有來有往,才是結交之道。他也有心與吳軒這樣的江湖豪紳打好關系,在特別的時候,如他這樣威名極重的江湖豪紳能抵千軍萬馬。
吳軒遲疑道:“他可是陛下面前的紅人,國公查他做什么?”江湖人特別忌諱跟官府交惡,雙方不相往來是最好。黃幡綽畢竟是李隆基的人,若無必要,吳軒不想得罪,免得惹禍上身。
裴旻明白他的擔憂,笑道:“吳兄放心,此事在暗中進行。若不小心泄露也無關緊要,我裴旻今日在這里向你保證。一切問題,我一力承當,決不牽累吳家。這黃幡綽勾結了一個神秘人,他們貪贓枉法栽贓陷害不說,還勾結盜匪行屠村之事,可恨之急。只是沒有明確的證據,我需將黃幡綽調查個底朝天,他接觸什么人,跟誰要好,甚至他吃過什么,在哪里吃的都要知道。我覺得在長安,能夠做到這點的,也只有吳兄了。”
吳軒給稱為賽孟嘗,確實名副其實,聽裴旻如此說來,怒道:“他一個戲子,竟敢妄為至此?”
裴旻微微一嘆道:“在權力面前,真正能夠做到寵辱不驚,似如糞土的又有幾人?”
“好!”吳軒沉吟了半響,道:“某信得過國公,黃幡綽近日的一切消息,包在某身上。”他叫來一個下人,道:“去將潑皮六給我叫來。”說著,他對裴旻笑道:“潑皮六是長安的地痞,一般而言沒有他打探不到的消息。平素他在我這里騙吃騙喝。別說真要用的時候,這種地痞比誰都好用。”
裴旻看中的就是吳軒這份能耐,頷首道:“就如當初孟嘗君的手下的雞鳴狗盜之徒,若沒有雞鳴狗盜,孟嘗君回不了齊國。世人說吳軒好客癡傻,卻不知用一些身外之物,拉攏人心,是在高明不過的做法。盡管會有白眼狼,但十中有一,便是賺的。那個潑皮六,應當就是那十中之一!”
吳軒頷首道:“國公高見!您說的不錯,潑皮六雖是地痞流氓,但為人至孝,是性情中人。記得有一年大雪,他一身單衣凍的縮成了老鼠,直不起身子的找上門來。說只要能救他娘,他這條命就賣給我了。我跟他回去一看,她母親得是胸病復發。當時的情形至今記憶猶新,那是十年罕見的寒冬,潑皮六全身凍的青紫,他的母親卻在他的照顧下,竟沒有凍傷一處。當時那一幕讓某震驚了,從那時起,某就覺得潑皮六值得一交。果然,潑皮六現在成為了我在長安的耳目。”
裴旻撫掌大贊:“若非吳兄出手闊綽,也招募不到如此人物。”
“哈哈!”吳軒也跟著大笑。
便在這時,突然吳府的管事走了進來,在吳軒耳旁一陣耳語。
吳軒表情瞬間變了,霍然起身,對著裴旻作揖道:“國公,某有要事在身,先暫離片刻。”
裴旻心知定有要事發生,頷首道:“吳兄請便!”
見吳軒行色匆匆,裴旻想著發生了何事,一人品著茶耐心的等著。
過了約莫一刻鐘,吳軒神色肅然的走了回來,道:“國公,您吩咐的事情,待潑皮六至,某立刻安排下去。這里還有要事,便不留國公了。”
“好!”對于吳軒的逐客令,裴旻并無任何不滿,以江湖人的禮節抱拳道:“那就拜托吳兄了,你若遇上什么麻煩,可來裴府尋我,力所能及之內,必然相助。”
“多謝!”吳軒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做出了請的手勢。
送裴旻出府,吳軒立刻叫來他的兒子吳遠,道:“遠兒,從今日起,就在吳府呆著,哪里都不許去。”
“為什么!”吳遠不滿的叫道:“可孩兒跟朋友約好了,一起去終南山游玩呢!父親一直教導孩兒,言出必行,豈能失言?”
吳軒搖頭道:“情況不同,父親自有父親的道理。先前仵作找上門來,說昨日長安城郊出現了一具尸體。尸體死狀極為殘忍,人筋給抽拔出來,令其動彈不得,活活流血致死。”
“如好殘忍!”吳遠神色大變。
吳軒表情震恐憤怒,竟是身子發顫,淚珠溢滿眼眶道:“殘不殘忍不是關鍵,那人筋是給人用刀直接從身體里割出來的,每一處只用了兩刀。”
“怎么可能?”吳遠自幼習刀,自然知道這其中難度,別說兩刀,就算十刀二十刀,一百刀也做不到完整的割出來。
吳軒眼中全是驚懼顫聲道:“有一種刀法叫做‘庖丁解牛刀’,用它就做得到…”
吳遠驚呼出聲來,臉色瞬間蒼白道:“那魔頭又來了?”
吳軒徐徐的搖著頭,失魂落魄的道:“不知道,但愿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