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劍快捷迅猛,似乎要取他性命!
對方一身黑衣,還蒙著面,除了身形魁梧,什么也看不出來,更不知是誰竟然出現在都督府里行刺。
裴旻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只嚇得冷汗直流。但他反應不可謂不快!這生死關頭,也不管雅觀不雅觀,直接一個賴驢打滾,在地上滾了一圈。
還未起身,裴旻以抽出腰間的佩劍。
劍一在手,裴旻心中再無半點漣漪,各種不安的情緒,煙消云散,他整個人似乎都變了一樣。
反手撐地,借力起身,在他還未站穩身子的時候,長劍已經向對方刺了過去。這一劍劍勢絕無絲毫詭奇之變化,但劍尖寒芒顫動,漂浮不定將黑衣人前胸、雙脅、下腹、喉頭上下三十處大穴俱都籠罩在這一劍攻勢之下,攻勢凌厲之極。
黑衣人手腕反轉,面對這一劍,竟不知如何抵擋,連退三步,卻仍不敢在裴旻這一劍下運劍反擊。
裴旻一劍得手,卻又立刻變招,銀光閃動,他的劍急如飛蛇閃電,一步一進,快捷無比,頃刻間以攻出十招二十一劍,只打的黑衣人手忙腳亂,雙手劍與鞘胡亂的在身前舞動,全無還手之力,只能不停的后退,砰的一聲,背心撞在了墻上。
“不打了,不打了!我是薛訥,我是薛訥!”黑衣人駭然大叫,聲音蒼老雄渾,他一把扯下臉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張威嚴肅穆的老臉,確定裴旻不再進攻后,方才將長劍收入劍鞘,以示友好。
薛訥今年以六十有二,雖然須發灰白交織,但紅光滿面好似壯年一般,全無老態。
裴旻對黑衣人的話并沒有懷疑,這都督府戒備森嚴,莫名出現個黑衣刺客本就不可思議,何況刺客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更說不過去,也將劍回了劍鞘,帶著幾分茫然的看著薛訥。
薛訥抹了一把額角滲出的汗跡,帶著幾分驚魂未定的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我薛訥雖是騎將,不擅步戰,也不長劍術,卻也自小習武,至今六十載,觸類旁通下自問劍術尚可,卻不想在你劍下,連還手的余地也是沒有。你的劍看似雜亂無章,東拼西湊,卻又妙在其中,讓人防不勝防,委實了不起。”他說著走到書房正中央的主人位坐下,一邊也招呼裴旻一旁入座。
裴旻剛入座,正想問薛訥為什么上演這一出,若不是他心存疑慮,束手束腳的薛訥身上只怕會多上幾個傷口。
這沒等他開口,薛訥已經道:“你一定很好奇為什么我會假扮刺客刺你一劍?”
裴旻點頭道:“都督應該身上想試探我,至于什么原因,真想不出來。想必這也是都督,特地邀請我來都督府的原因吧。”
薛訥笑道:“不錯,我就喜歡跟聰明的人說話,直接了當,不繞彎子。我想拜托你為我辦件事情,這件事只有你能幫我。只是有著一定的危險,我必需親自確認你是否能夠當得起這個重任。”說到這里,他一攤手道:“很明顯,你比我想象中的厲害的多,有足夠的實力幫我。”
裴旻聞言更是茫然,他搜遍腦中記憶,確定這是他第一次跟薛訥見面,實在想不到兩個完全沒有接觸過的人,會有什么交集,能夠幫得上薛訥,還只有他能夠幫上的忙。
薛訥目光落在一旁的周易新注本義上,頓時來了興趣,道:“你懂兵法?”
裴旻搖頭道:“不懂,只是隨便看看。大將軍是我崇拜的對象,他寫的書,就算看不懂也必須支持。”
薛訥大笑:“那我就考考你!”他開打了書案上帶鎖的抽屜,從中抽出了一份文稿,遠遠的丟給裴旻,道:“你看看,能看出什么東西沒?”
裴旻接過文稿,認真看了起來:文稿竟然是一份行軍記錄:上面記載著前任幽州都督孫佺的詳細動向,從出征前的準備,到出征直至遇敵慘敗,十萬大軍全軍覆沒,記錄的清清楚楚。這血淋淋的戰事,十萬健兒就因為一個無能的統帥一去不復返。戰爭的殘酷,在這薄薄的幾張紙上記載的體現的淋漓盡致。
“可惡!”裴旻想起懷柔縣的情形,忍不住低喝了聲。
薛訥也一臉肅容道:“事情已經發生,在憤怒也改變不了事實。靜下心來,認真的看。”
裴旻對薛訥點了點頭,平復心情,重新又看了一遍,依舊沒有發現是什么東西,見薛訥不急,又認真的看著行軍記錄,逐字逐字的推敲,反復看了幾遍,腦中突然有股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勁,突然想起剛剛看的兵法里關于情報的內容。
薛仁貴在兵書中強調,行軍作戰,情報第一,預判估算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
想到這里,他目光落在了文稿的中間部分:
延和元年六月十三日,率左驍衛將軍李楷洛、左威衛將軍周以悌分為三路進攻奚與契丹。
十六日,孫佺令李楷洛率騎兵四千為前鋒,自率主力繼后,向北開進。
二十二日,李大酺率八千騎兵與唐軍前鋒部隊在冷陘地區相遇,一舉將唐軍擊敗。
二十四日,孫佺聽聞李楷洛兵敗,不敢進兵,引兵欲退。夜晚,李大酺夜襲唐營,大破唐軍。
二十五日,孫佺依山結為方陣,以求自固,并且將軍中萬余段帛和紫袍、金帶贈予李大酺求和,李大酺答應撤軍。
二十七日,在唐軍撤退時,李大酺突然發動襲擊,擊破唐軍騎兵隊,將唐軍騎兵盡數殲滅。
二十八日,李楷洛部受襲,傷亡慘重。
二十九日,烏可利部受襲,傷亡慘重。
三十日,周以悌部受襲,傷亡慘重。
七月一日,孫佺部受襲,傷亡慘重。
“這不可能!”裴旻霍然起身,道:“大都督可有地圖?”
薛訥又從抽屜里取出一塊羊皮地圖攤在桌上,地圖上詳細的標著遼東一塊的地形地勢,就算裴旻是個菜鳥,也能夠看得懂哪里是山川溪流,哪里是平原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