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穢帶著秦陽,離開戰場,他沒提那些還被困在陣中的定天司之人,秦陽也將那些人忽略掉,剩下這些人干不干掉沒什么意義,既然彥穢不出手,秦陽此刻的身份,他也不想在彥穢面前出手。
二人行進速度不快,坐在一塊看起來臟兮兮,散發著怪味,怎么看都是破抹布的東西上,彥穢自顧自的說了說他自己的情況,回憶著往事,卻沒有反過來多問沐氏是否還有別的后人,在哪里安身之類的話題。
秦陽只是靜靜的聽著,沒有開口問什么問題。
不過數個時辰,彥穢自行離去,臨走了也不斷的叮囑,讓秦陽好好活下去,別為沐氏報仇。
秦陽落在海面上,遙望著彥穢離去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他此刻更加確定確定,彥穢絕對不是蛇印男的人,這個老人來這里的目的非常純粹,他只是想救下沐氏僅剩的后人而已。
哪怕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
他跟很多修士都不一樣,他已經沒有年輕修士的沖勁了,或者說,絕大部分修士的追求,他都已經不在意了。
他不求有朝一日能進階到道君,更不求超脫,他在意的事情,已經不多了。
秦陽中間有兩次,想要說些什么,卻都被彥穢自顧自的話給打斷了,至此秦陽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不想聽秦陽說什么。
但這個不想聽,也只是為了保護沐氏后人而已,他怕自己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未來某一天,這些消息可能從他這里泄露出去。
不泄露秘密的最好方式,便是不知道秘密。
秦陽猜測,彥穢肯定是知道不少,可能會泄露秘密的方法,只是知道都不保險。
關于這些,秦陽是最有經驗的,他已經在一個人死后,得到對方的秘密好多次了。
但如同彥穢這般,自己都不知道秘密,那秦陽自然也不可能在他死后,從他身上摸出來秘密。
他告訴秦陽,他最近在離都落腳,這一次他親自出手,必然會被一些人知道,他接下來會離開離都,他收了個徒弟。
秦陽若是知道沐氏的一些記載,知道當年的一些事,那以后若是有緣見到,他絕對會一眼認出來,哪個是他彥穢的徒弟。
秦陽沒聽懂這些話,也沒開口問。
彥穢這個名字,他都是第一次聽說。
心里對這位忽然出現,又很快離去的前輩,很是敬重,他言語之間的說辭,還有態度,總讓秦陽想起了蒙師叔。
這也是位可敬的長者。
于是,一路悄悄來到了東海,找了一座大的海島,秦陽再次來到了很久都沒有來過的盜門據點,在這里買了些消息。
關于彥穢的過期情報。
不過哪怕是過期情報,牽扯到這等強者,價格也是一等一的貴。
拿著彥穢的情報,秦陽終于明白了之前聽到這個名字時的疑惑。
為什么會有人名穢。
作為迷信主力軍的修士,從來沒聽說過誰叫穢。
這個字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詞,污穢、瑕穢,大體上都是骯臟、雜質的意思,而修士修行,最主要的便是驅除這些東西,那些特殊體質里,有很多比較出名的,無瑕道體、無垢道體、琉璃道體,都是因為純凈得名,倒是沒聽說過什么污穢道體。
縱然是那些修煉可以污染修士力量,污染修士法寶力量的邪道,他們一定程度上,其實也是追求的純粹,刨除瑕穢。
彥穢當年的確是在楚朝地界潛修,他所在的門派,傳承非常久遠,雖然門派里只有他一個人,他也依然倔強的稱自己是凈穢門門主。
穢是門主的名,每一代門主都叫穢。
他的修行法門,在當年一度被人稱之為邪道。
所謂的邪道,很多時候,左道也會被默認為邪道,所有跟主流不一樣,另類的,小眾的,很多人都會認為他們是邪道。
例如事到如今,還有不少老派修士固執的認為,體修就是賣苦力的,去挖礦最適合他們;劍修都是只顧戰力,好戰好強,不修境界,蹦跶一些年便會壽盡的瓜皮;魔修統統是殘忍嗜殺的魔頭,人人得而誅之,就算尚未變態,那也是正在成為變態的路上狂奔,干掉了總沒錯…
幾乎所有的修士,都是吸收靈氣,去蕪存菁,納為己用,而彥穢修行,卻是去菁存蕪,取那些所有修士都不會利用的雜質。
所以他只要出手,便無法隱藏了,那種氣質氣息,實在是太鶴立雞群。
被排斥的另外一個原因,其實還是因為修士的很多手段,對他來說都沒什么用,反而他的秘法神通,尋常修士卻很難用正常方法防得住。
當年他在楚朝潛修,也是因為楚朝在當時算是最開放最包容的,在別的地方,他會被規劃到邪道行列,在楚朝,他只是一個左道而已,左道和邪道,在楚朝不是一回事。
左道在那里也不是一個貶義詞,只是表示跟主流不太一樣的中性詞而已。
當年楚朝被滅,彥穢這種左道強者,自然也是重點觀察對象,當時時局紛亂,彥穢在閉關,楚朝這邊也沒彥穢什么事,顯示的結果,也只是正常來往,大多是時候只是借助楚朝的地盤潛修而已。
忙著收拾殘局,收攏勝利果園的大嬴神朝,當然沒人會腦子抽了,莫名其妙的去招惹一個左道強者。
彥穢自那之后就消失了,中間偶爾有出現過,也只是被當成一個一心修行的散修強者而已,沒有利益沖突,沒有恩怨情仇,沒人會去招惹他。
而如今,彥穢出手救下了沐氏余孽,性質立刻就不一樣了。
秦陽放下情報,心里頗有些復雜,他又想到了蒙師叔。
彥穢跟蒙師叔一樣,都是將宗門傳承,放到第一位,只要能讓香火延續,他可以做任何事。
盜門的情況,最然上不了臺面,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情況起碼還算可以,祠堂前的香火,總不至于斷絕了。
而彥穢的宗門,只有他一個人,看他的年紀似乎也很大了,卻還在苦苦支撐,這么多年,也只找到一個滿意的徒弟。
看他提到徒弟時的笑容,想來應該是非常滿意吧。
讓這么一個可敬的長者,卷入這些事里,秦陽心里總有些過意不去,雖然彥穢不出手,他也不會被打死,但人家出手了就是情義,總要記在心里的。
思來想去之后,秦陽暗嘆一聲,彥穢前輩說只要見到他的徒弟,就能認出來,想來應該是凈穢門的特征都比較明顯吧,等以后見到了,能幫一下就幫一下吧。
從平靜的東海,到終日白浪滔天的白浪海之間,是東海與白浪海交界的緩沖地帶,綿延上萬里。
這里時而浪潮涌動,嘩嘩的奔騰之聲不絕于耳,時而平靜的如同安靜的湖面一般。
一艘三層的樓船,行駛在平靜的海面上,甲板上一位頭戴玉冠,身著一件靈氣四溢的七寶法衣,腰間還掛著一枚威能內斂的玉佩的男子。
男子長相俊秀,卻不顯得陰柔,反而多有陽剛之氣。
而男子身側的椅子上,坐著兩位長的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少女,兩位少女留著空氣劉海,長發如瀑,一襲白底玫紋的長裙,素面朝天,卻有一種天然去雕琢之感,眼神水潤純凈,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不諳世事的大家閨秀,大門派里從來沒出過門,沒被世間險惡風吹雨打的花骨朵。
“二位姑娘,你們不是想要看的一元重水噴涌的奇觀么,我手下的人,正好傳來消息,前面不遠的地方,前些天正好出現過浪涌之相,據說那里有很重的一元重水氣息,我們趕過去,說不定還能看到。”
李秀賢遙遙指了指遠方,大有指點江山的意思。
“啊,真的么?那我們快點去。”
“啊,那會不會很危險?還是別去了。”
兩個少女一起驚呼。
不等李秀賢說話,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穿的也一模一樣的少女,立刻轉頭對視自己的姐妹,一副怒目而視的樣子。
“為什么不去?我們不就是要去那里么?”
“為什么要去?那里到現在還沒平靜下來,肯定特別危險。”
“必須去,都已經來到這里了,萬一錯過了怎么辦?”
“錯過了也要先保護好自己。”
雙胞胎姐妹意見不統一,自己先吵了起來。
李秀賢趕忙上去勸架,勸了一會之后,雙胞胎姐妹同時冷哼一聲,各自進入船艙。
等到兩姐妹分開進入船艙,各自進入自己的房間之后,李秀賢臉上你才忽然露出了笑容。
他也是意外碰到這隊姐妹的,他從東海諸國出發,本就是隨意出游,拜訪好友的。
那天天空中一艘飛舟路過,飛舟卻忽然碎了,兩姐妹在半空中大大出手。
當看到這倆姐妹的模樣,尤其是察覺到兩姐妹身上的氣息之后,他就下定決心,將這兩姐妹抓到手中。
當年他曾買過一個合歡門的妖女,身上的氣息跟著倆姐妹一樣,而且他買到的妖女,修為境界遠不如這倆姐妹。
這是倆最極品的爐鼎,只要將其占有,他的修為境界,必定會更上一層樓。
勸架勸住了之后,幾番試探,終于弄明白,這倆姐妹是出來找人的,但是在路上因為方向的原因,意見不合,最后吵著吵著打了起來,連飛舟都打碎了。
于是乎,李秀賢熱情的邀請兩人登上他的樓船。
此刻,見兩姐妹又吵了起來,李秀賢立刻前往姐姐李芬的房間,因為李芬是想要去觀看一元重水噴涌的奇觀。
這個所謂的奇觀,李秀賢心里清楚的很,手下人來匯報,說前幾日那里有強者交手,所謂的一元重水噴涌,只是因為哪里被人布下了一座一元重水陣,壓根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奇觀。
只要不進陣,危險肯定是沒什么危險的。
敲開了房門,李秀賢進去之后,一通勸說,李芬在一旁不住的吐槽妹妹李芳。
李秀賢趁機安撫,咸豬手也不知不覺的牽了上去,讓李芬鬧了個大紅臉,但是也沒拒絕。
安撫完之后,李秀賢拐了個彎,又來到李芳的房間,故技重施,惹得李芳也芳心萌動。
一連兩日,眼看著就要將爐鼎忽悠到手的時候,終于到了地方。
前方就是秦陽留下的一元之海陣,大陣還在運轉演化,大陣的氣息,已經讓周遭海水都受到了影響,海中已經凝聚出一滴滴一元重水,落到了海底,將海底變成了一片銀色。
兩日都沒見面的雙胞胎姐妹,出來之后,立刻同時抱住了李秀賢的胳膊。
下一刻,兩姐妹又對視到一起,異口同聲的嬌喝。
“你干什么?”
“放開你的臭手!”
“他是我的!”
李秀賢頓時頭大無比,他這才發現忽略掉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他一門心思的想要忽悠到手,卻忘了這倆姐妹愛起爭執,同時將倆姐妹都忽悠到了,現在麻煩了。
李芬李芳倆姐妹爭執了好半晌,李秀賢實在忍不住了,勸了一句。
“共同擁有不好么?”
倆姐妹同時停下來,轉頭看了李秀賢一眼,展顏一笑,大為贊同的點頭。
“對啊。”
“那我們就用老辦法吧。”
兩姐妹如同一人一般,說的話,語氣,表情都是一模一樣。
李秀賢松了口氣,大感運氣好,隨便出趟門,都能撿到倆極品爐鼎,聞言不由的笑道。
“你們說的什么老辦法?”
“平分啊。”倆姐妹微微一笑。
下一刻,兩姐妹一人抱著一只手臂,真元波動在二人身上浮現,力量逸散之后如同一人一般達成了統一。
兩姐妹抱著手臂,同時向外走出一步。
霎時之間,李秀賢臉上的笑容如同凝固,瞳孔緩緩的擴散,一道筆直的血線,從他的額頭,一路延伸到不可描述。
他的身體,他的小兄弟,甚至他的神魂,都在這一瞬間,被平分為二。
兩姐妹各自抱著半扇尸體的手臂,走到了船頭,遙望著遠處海面之下的陣法。
“就是這里吧,大人讓我們找的人,會不會也在陣中?”李芬若有所思的看著陣法。
“我都說了不要太急,之前可是有強者親自出手了,萬一那位強者也在陣中怎么辦?”妹妹李芳出言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