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以為此戰如何?”這一切不光被熱氣球上的瞭望手看到了端倪,耶律洪基本人也心知肚明。他的應對方式很儒雅,天亮之后請來皇家供養的高僧做法,先為將士們祈福,再私下詢問高僧的意見。
文化人,再篤信佛教,難怪皇帝做得不太成功,不具備成為政客頭子的任何一點要素,耶律乙辛沒把他也一起弄死就是天大的幸運。
高僧聊得真不是天意,而是自己的意思,或者說是契丹貴族集體的意見,他們不想再打下去了。城內的守軍不僅硬還邪惡,南京道本來就是幽州漢民的地方,和契丹貴族沒有太多切身利益關聯。
為了漢民的土地讓契丹兒郎拼命,搶回來還得還給漢人,這根本不符合草原上的規矩。你怎么當皇帝我們不管,但不能侵害大家的利益,否則咱就換個能給大家造福的人來坐這個位置。
耶律洪基不太擅長治理國家,也不怎么會領兵作戰,但他不傻,高僧的意思聽懂了,意思后面的意思也聽懂了。
咋辦呢?耶律洪基也沒放過這個帶人傳話的高僧,你也干點正事兒吧,代表我去找宋人朝廷談判,看看能不能從談判桌上找回點面子。好歹也是御駕親征,就這么灰溜溜的回去更沒臉。
這邊準備著談判的使節人選,那邊還要繼續攻城,強度無法保持和前幾天一樣,更像應付。上午折騰一個多時辰下午再折騰二個時辰,兩邊各自打卡下班。
洪濤倒是比較勤奮,時不常還加個夜班。但遼軍吃一塹長一智,把所有俘虜都集中關押在幾個有瘟疫的大營里派專人看守,再想隨便下毒沒了可能。
時光如飛梭,轉眼到了11月18,析津府被攻陷整整一個月,元豐北伐也進行了一個月,雙方該亮出來的底牌基本都亮光了,戰事進入了僵持階段。
本來攻城放在新軍眼里是最容易不過的事兒,但放到禁軍手里就成了難題,固安城被圍攻了半個多月愣是沒打下來。除了遼軍不斷派兵支援騷擾禁軍攻城之外,沒有合適的攻城手段也是致命弱點。
固安城攻不下來,北宋禁軍就不能放心大膽的渡過無定河北上,萬一前方戰事不利,固安大橋再被掐斷,過去多少就得完蛋多少。
安次城倒是被章桀和李憲攻了下來,可還是不能馬上北進,大橋讓守軍給燒斷了一截。另外他們手里的騎兵太少,只能一邊修橋一邊等王韶帶隊從固安趕過來,才開始小心翼翼的渡過無定河。
“十二!你怎么來了,你家大人呢!”剛剛帶領大隊騎軍過了河,探馬就發現了一隊宋人雜牌軍,其中還有一名穿著迷彩服、自稱是新軍信使的孩子。
王韶一見面就認出來了,然后心里就是一沉。王詵的養子獨自跑回來,還這么狼狽,難道說新軍敗了?
“我家大人還在析津府,遼國皇帝御駕親征帶著十多萬大軍圍城,大人讓我出來給您帶個信兒!”
王十二飛出來十天了,但老天爺不給力,風向轉為偏西,熱氣球越飛越歪,眼看要迷路只能找地方降落。先把熱氣球挖坑藏好,再帶著隨身武器、拿著地圖和指南針步行向東,希望能碰上宋軍。
宋軍沒碰上,倒是碰到了王浩的海盜團。這位已經不是一般膽子大了,在苗魁打敗遼軍之后,他就帶著海盜團下了驛道四處追殺潰兵,砍人頭、抓俘虜、順帶洗劫附近的村鎮,忙的不亦樂乎。
不過四五天時間,愣是把七八艘大海船都給裝滿了。看著一隊隊被押上船的俘虜,王浩真舍不得走,其他幾位海商也一個德性,滿地都是錢,只抓一把太虧了。
幾個人一商量干脆讓滿載的海船先回去,告訴各家派更多船和人手來,他們則帶著海盜團繼續擴大劫掠范圍。至于說萬一遼人大軍來了咋辦?這不是還有湟州號、涼州號、肅州號在嘛,大不了上船逃命。
遼軍大部隊真沒有,全都去保護他們的皇帝了,就算是警戒部隊也不會超出一百里范圍。在這片地區王浩的海盜團可以橫著走,誰也顧不上,真可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王十二的熱氣球還沒落地就被海盜團發現了,那玩意眼熟啊,別人不認識王浩必須認識。帶人上前一看,果不其然,小將軍回來了,還有重要軍務。
要說王浩還是挺愛國的,也可以說挺愛皇帝,一聽說王十二要去找王韶,海盜團也不干了,搖身一變又成了驛卒,護送著王十二一路來到了安次。
“怪不得固安援軍來了一批又一批,原來是給他們的皇帝斷后呢!你等先去休息,待本官和章大人商量過后就馬上北進,絕不會讓你家大人孤立無援,說不定還能給遼國皇帝來個狠的!”
無定河以北的戰局到底如何王韶也不清楚,有了王十二帶來的兩封親筆信終于能大致有個了解,也就方便制定下一步計劃。
這老頭也是個狠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遼國皇帝頭上。打蛇打七寸,只要能把遼皇的軍隊打敗,南京道其它地方的戰事也就自然而然結束,新軍之圍也解了。
不過他手里只有一萬五千騎兵部隊,安次城失守的消息遼皇肯定也知道了,馬上會做出相應的安排,從背后偷襲機會不大。想一擊致命必須爭取更多兵力,還得想辦法通知王詵來個里應外合。
章桀和李憲看到兩封親筆信,尤其是六皇子趙傭的親筆信之后,對遼皇御駕親征一事也深信不疑。
三位主將一商量,馬上派人回霸州調守軍北進占據安次城保住唯一的退路,然后帶領各自的三萬步卒立刻過河,跟在王韶的騎兵身后向北急進。
這么做很冒險,為了加快行軍速度只帶了七日的糧草,一旦攻擊受阻肯定還是慘敗。不過章桀和李憲這次都沒二話,尤其是李憲,救不救王詵他無所謂,最好能不救,但趙傭必須救,再危險也不能拖。
“末將有辦法通知大人知曉,我就是靠它沖出來的,只要此物在手,十里之外大人也能看到!”一聽說王韶要北上救援,王十二把洪濤交待的話全忘了,大名府也不去了,非要跟著王韶一起走。
對于這個孩子的建議王韶還真不敢忽視,王詵養了一大堆孩子個個都不白給。別說孩子不白給,就連和王詵做生意的商人都這么厲害,愣是自發組建了一支小型軍隊,在戰場上橫穿了一百多里路,這份膽識恐怕連禁軍都比不上。
只是這支小軍隊的馬匹挺耐人尋味,一水兒的遼軍軍馬,看得王韶都流哈喇子。要不是看在王詵面子上,他都有心搶過來自己用。
王浩自然不會把跟在新軍屁股后面殺人搶劫的事兒說出來,只承認是跟著海船來給新軍送補給的,并奉命在海河口接應,無意中碰上了王十二。
“小人也是宋人,諸位將軍為國出力在前方打仗,我等武藝不精,當民伕護送小將軍還做的!”聽說王十二還要回去,王浩眼珠一轉立馬又成愛國商人了,拍著胸脯也要隨軍北上盡一份綿薄之力。
他算看透了,距離戰場越近賺頭越大。以前自己人少不敢太靠前,現在有幾萬大軍伴行還等什么?哭著喊著也得去啊!
另一個讓他信心滿滿的就是在章桀和李憲軍中發現了產自魏橋鎮的木頭箱子,很多!這玩意太熟悉了,裝馬蜂窩和一窩蜂的。想必有了駙馬的利器禁軍也不會太慫吧,這個險值得冒!
王浩這次又押對了,在外人看來是運氣,其實更多的還是見識和膽量。要是他不曾在甘涼路見識過新軍的威力,不曾習慣了當勝利者,哪兒來的底氣。
安次城距離析津府百里出頭,和遼軍的大營更近。當聽說安次失守之后耶律洪基立刻派了二萬部族軍向南三十里,駐扎在高粱河西側警戒。
結果正和北上禁軍碰在一起,面對來勢洶洶的遼軍,王韶半點沒猶豫掉頭就跑,遼軍自然不肯放過,二萬對一萬多,還是騎軍野戰,契丹人什么時候怕過宋人?必須不能忍。
但沒跑出五里路就發現敵人不光有一萬多騎兵,還有更多步卒。到這時遼軍想走也走不了,總不能放任這支宋軍北上桶自己皇帝的屁股吧,不管兵力占不占優也得打。
其實遼軍并沒把這支宋軍放在眼里,他們一看就不是析津府里那支有點邪性的宋軍,普普通通的禁軍真沒啥可怕的,不光不能退守還得主動進攻!
可是一照面遼軍就被打懵了,宋軍的步卒不但多,弓弩還厲害,騎射根本就占不到便宜,光吃虧了。面對列陣的步卒,如果不把陣型打散,數量少的騎兵沖上去基本就是送死。
打不動咋辦呢?還有第二招,撤!以退為進讓宋軍追擊,步卒的陣型只要一動起來就容易散,抓住機會來個反沖鋒還是有機會的。
但這一招也不好使了,這支禁軍騎兵太可惡,你剛要反沖鋒它就鉆出來搗亂,不正面交戰光攪合,等把它趕跑再一看,禁軍步卒的破綻全沒了。